一
为了很好的活着，我开始工作了，整整一天，从早晨到夕阳快要落下去这段时间里，我一直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吃饭，没有休息，我一直不停的干活，我的活当然不轻松，是一篇省委书记在国庆期间的讲话稿，我要在第一时间里把书记的讲话稿翻译成英语，然后，在他的讲话的同时，让很多涉外的中国或者外国的有关工作人员在第一时间里看到相应的英语的内容
对这份工作，我乐此不彼，除了有东西要翻译之外，大多数的时间我是自由的。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有饭吃，有地方住，都还是相当不错的如流的生活，而且还有自由，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阿。所以我工作的时候从来不让别人或者别的任何事情打扰我的心情。我需要的是安静，和专心致志的去推敲用恰当的英语表达汉语中的多重含义。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我的工作几乎就要接近尾声时，卓娅打来了电话，问我一整天去哪儿了，也不在家。还很关心的问我有没有吃饭，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还说要送饭过来，要不我过去在她家吃饭。我无语，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我说我在忙，忙完了再给她回电话。
我知道她肯定在上午打了很多的电话。有打到我家里的，也有打到我手机上的，但手机是静音，家里的电话被我拔掉了。当然我说过，这是我一贯的工作作风。
卓娅找不到我，就来家里找我，她敲了很长时间的门，然后走了。我透过窗户看到她提了很多的水果给我吃。我感觉卓娅的背影很是孤独的样子。
对于卓娅我有很复杂的心情，她很早的时候原本是有我家里的钥匙，而且真的像我的姐姐一样的照顾我，事实上她也是我的姐姐，是唯一的表姐。我呢也因为有她而骄傲了很长的时间。然而，后来她失去了我门上的钥匙，几乎和我中断了关系。我也说不上自己对于她的真正的心情。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事故，我滑倒了，在办公楼刚打过蜡的地板上狠狠的跌了一跤，我本能的用右手去支撑，手腕部的骨骼就断了。这只手是第二次摔断了。那个旧日长好的地方，大概还是不太结实。我什么也做不了，需要有人照顾，可是在这座高原古城西宁我却没有别的亲人，除了卓娅。
卓娅来了。我是不肯接受她，但她仍然默默的照顾我。我也说不上这样是不是就接受了她。她每天按时来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然后离开。也很少和我一起坐在桌子前一起吃饭。我真的不愿意她这样，我宁愿我的朋友或者同事来帮我，但是他们真的来了，我又不愿让同事这样照顾我。
也许人世间的事情原本就是爱恨情仇的事情交织在一起，从而也就有了很多的故事。但更多的时候，我说不清自己。真的说不清。
五点钟我的工作彻底的完了，我很兴奋。九月的天气已经很凉了，我看到了秋风渐渐的浓烈起来，透过快要落山的太阳，我看到了很多的树叶在悄无声息的飘落。我感到从心底升起的一丝凉意。这样的季节是伤感的季节，所以在这个伤感的季节我尽量不去回忆往事。我想我大概是饿了，该出去吃点东西了。我整整一天没有吃任何的东西了。穿上那件我最喜欢的风衣往外走。突然想起了要去书店的事情。这已经是上个星期的事情了。我要去看看，我要的书有没有来。
有了这样的想法感觉是该散散心，从一天的疲劳中解脱一下。
跳上去书店的公车时，我看到了夕阳的余晖给这座城市抹上色彩，血红中透着眩晕。我感觉在这样的时刻去书店多少有了一些诗意。
二
书店里到处是明亮的炽白的光明，将夕阳的色彩无情的挡在了门外。一走进去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我在民族书籍的书架上浏览了很久，始终没有看到我要找的书籍。上个星期售货员很清楚的告诉我，我要的书籍就今天到。是没到呢？还是已经卖完了？我很是纳闷。就去找导售人员问个明白。找到那位告诉过我书籍按时到的小姐，她说，书已经到了，在架子上。我说，我没有找到。她说，有的，而且书籍已经到了好几天了。
说着她带我去找。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就很是奇怪。
我问一共有几本，小姐说，不多，就三本。
我就自言自语：难道这个世界上有比我更积极学习的人？而且是要学习藏语？是的，我要学习藏语，我开始渐渐的对藏语感兴趣了，我想要了解这个民族的语言，尽管我已经对这个民族了解了不少。我是通过卓娅，通过卓娅的父亲了解的。但我觉得我还是了解的不够，我需要进一步的了解。通过书籍，通过史料，通过更多的东西去了解。
我旁边是一个五十多岁快六十岁的老人。他也许看到了我焦急的表情就问我在找什么书。我说《安多藏语会话读本》。老人笑着问，你藏语一个喜欢？我知道藏语的语序和英语很相似是倒状的，也早已在我姑父――――卓娅的父亲那儿了解了很多。
我说，我很喜欢。尔后我就说，我的姑父也是藏族。后来再回想起这句多余的话时，我就感觉到很是后悔。
老人对我似乎很感兴趣，就不断的问我的来处，还有我的工作。我当然要很坦然的面对老人的盘问。尽管我们学过外语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跟外国人学了一点他们的礼仪，也忌讳别人问我们的年龄，和收入，但这是在中国偏僻的地方。我的理由或者礼仪都是站不住脚的。
我如实回答了老人的盘问之后，老人的脸上出现了前所唯有的喜悦表情。他说，我能不能教他的儿子英语，然后再和他的儿子一起学习安多藏语。然后又很高兴的给我看他手里的书籍，原来他的手中就是两本《安多藏语会话读本》。难怪我找不到自己要的书籍。老人这时候就开始把自己手中其中的一本藏语的书籍往我的手里塞，一边大声的用藏语说着什么。听到他的声音，从书架的另一边走来了两个高个子的青年男子，老人对其中的一位年长的用藏语说了什么，男子很高兴的看着我。之后那个男子就用汉语告诉我他的名字叫才让，然后介绍他的弟弟―――旁边另外的那个男子让我认识。说他的弟弟叫丹增，就在这个过程中丹增始终傻傻的站着。我很高兴的用汉语和他打招呼，然而他的脸上始终是一种茫然的表情。
老人说，他们有车，他们要送丹增去学校，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此时我也知道了，丹增就在我单位旁边的一所培训班学习。
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书籍，但有个问题我始终不明白，那就是原本是一个藏族的小伙子为什么还要学习藏语？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上了他们的车。就在这个时候，夜幕已经悄悄的降临了。透过车窗我看到路灯还没有亮，街道在暮霭的阴影中叹息。而这份叹息只有我能听到。
车上还有一位老年的妇女，是穿着传统的藏袍。那就是丹增的母亲。
才让很娴熟的开着车，丹增就默默的坐在我的旁边。两位老人说着什么。我就用汉语问丹增，他为什么还要学习藏语，丹增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深邃，似乎看不到底。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突然用英语问他,你会说英语吗？我这就听到他很有磁性的声音说Yes。我很是震惊。就继续问一些相关的问题。他很流利的用英语回答我。从短暂的谈话中我了解到丹增既不会说汉语也不会说藏语。他只会说英语。
开车直行，回去的那段路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到。下车的时候我看到丹增眼睛中的光芒。
车上有丹增的行李，我们帮他把东西搬到为他找的住处时，天已经很晚了。
我只有在这时才知道，他们还要赶回海南州―――青海的一个藏族自治州。
有我在，他们似乎将丹增，一个大男人托付给了他们的另一个亲人一般，放心的离去了，连晚饭也没有吃。就在他们离去时我看到丹增的母亲眼睛里晶莹的泪珠，一串串的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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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一切我仍然是个谜。我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这个年龄与我相当的藏族小伙子为什么只会说英语，这里面有着怎样的故事，我真的一无所知。但这样的故事发生在九月的一个黄昏认识的人身上，让我有着浓厚的兴趣。
我问丹增想吃点什么，他告诉我，他一点也不喜欢吃面条，他已经差不多吃了两个多月的面条，自己也快成了面条。说这话的时候他是一脸的幽默。
我们去吃炒菜，我让他点菜，他看了菜谱很久，也没有选出自己要吃什么。到最后他说，他要吃炒米饭，我再问他吃什么样的炒米饭时，他说蛋炒饭。
而我则要了一份回锅肉，一份鱼香肉丝。
我以为丹增会吃一些菜。然而丹增只吃他的蛋炒饭，始终没动一筷子菜，我就拿出高原人的豪爽，不断的谦让他吃菜。他的脸上是一副很为难的表情。最后他才告诉我说，他是一个素食主义者。从来不吃肉。
接着他就给我讲他成为素食主义者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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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岁的那年，他还一直在海南母亲的身边生活。那个时候家里有成群的牛羊，和现在一样。他有一只很漂亮的羊羔，他非常的喜欢。每天都抱着它，走到哪儿抱到哪儿。可是有一天家里来了客人，要吃上乘的羊羔肉，于是父亲就不顾他的请求，当着他的面杀了他最喜欢的羊羔。他说，他当时就看到了羊羔眼睛中的泪花。羊羔知道谁对它好，谁要杀它，可是它还是没有办法逃脱。所以那天他就病了，一病不起。父亲为他请了很多的大夫，还为他在寺院中诵经超度他的羊羔。但他还是不见好，无奈家人送他去拉萨。在大昭寺生活了两年，六岁那年他跟随一个喇嘛去了尼泊尔，两年后去了法国。一直在法国生活到现在，两个月前，母亲还有他的大哥找到了他，他才回来。他说其实他最会说的语言是法语，所以来补习英语，来学习安多藏语，尽管小的时候学习了藏语，但由于有二十几年没有说过藏语所以是相当的生疏。
我明白了她母亲那一串串的眼泪。这个近在咫尺的儿子却无法与母亲交流。母亲的思念对于丹增，一个四岁就离开家，离开母亲的孩子来说是陌生的。
我无言以对，默默的吃完米饭，将剩菜打了包。
送他回到他的住处，他让我留下我的电话号码。他说，他有两个多月没有和人交流过，他需要第二天和我不停的说话，来放松自己心中的压抑。他还说，对这个城市他很陌生，希望在不打扰我的情况下可以帮他熟悉一下这里，说着话的时候，他是一脸的真诚。直到此时我才知道我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人。
从丹增的那里出来，夜已经很黑了，我感觉到了秋天的寒意越来越浓。
三
上楼梯的时候，我一直低着头想着丹增的遭遇，直到走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才看到卓娅就坐在我门前的楼梯上等我回来。看到我回来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也不问我有没有吃饭，而是说，你饿坏了吧，我包了饺子，你最爱吃的白菜馅儿。还热着呢，赶快去吃。打电话你不接，大概手机忘在了家里吧？
我没有接她手里的保温饭盒。而是直接开门进去了，卓娅也进来了，她什么没说就把饭盒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然后微笑着说，你慢慢吃，我回去了，饭盒你别洗，我明天过来拿。说完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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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的卓娅我还能说什么呢？她太了解我了，就连我忘了手机她也清楚。
就在她出门的一瞬间，我说，卓娅，你以后不要来了，我已经好了。
她仍然转过身来，微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整天没事可干。
其实我能看得出来，她在努力的挣扎让自己微笑。
她离开后，我听到她下楼时的脚步，是有点疲惫，还有点辛酸。对于卓娅我太熟悉了，熟悉的能从她的脚步声中判断她的心情。但有什么办法呢？对于发生的一切我还是无法释怀。
透过窗户我还是忍不住的看看她的背影，在路灯下，她的身影还是那样的孤独。
是的，我喜欢白菜馅儿的饺子，但桌子上的保温饭盒边上的百合花是那样的触目惊心，让我想起一些东西。这是我和林翔一起买的。我看上了饭盒上的百合花，他就买下了。他当时很认真的说，康珠你喜欢百合花我就买这个饭盒，以后你在医院给我生孩子的时候我就用它给你送饭。说着话的时候，林翔还没有见到过卓娅。我也以为这是必然的事实。然而不是，如今他已经是卓娅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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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心吃饺子，就趴在窗户上看着卓娅一点点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
就说说卓娅吧，但是说说卓娅就要提到她的母亲――――我唯一的姑姑。一说姑姑就必然提到我的爷爷。
如果没有爷爷，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爷爷是一位兽医，年轻的时候经常在海南的草原上行走。姑姑比我的父亲大四岁，所以姑姑经常跟着爷爷去海南，奶奶后来也说，姑姑跟着昂千多杰私奔也有这样的原因。虽然她是汉族姑娘，但她却很小就适应了草原的生活。姑姑很美，是那种热烈奔放的火辣辣的美。爷爷很宠爱姑姑，这种宠爱胜过对我父亲的宠爱。虽然父亲也有时候跟着爷爷，但是爷爷一直让我的父亲在家乡跟随奶奶读书。爷爷有时候甚至是在纵容姑姑，这是爷爷自己反省时的话语。他说，他那时候太爱自己的女儿，因为她太可爱了，可爱的就连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也比不上，她会骑马，会打酥油，会做一切女孩子的家务，会说一口流利的藏语。但她又很热烈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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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姑姑年轻的时候一定是非常美的，就后来我看到的姑姑也是美的让人惊叹。何况她那时候真是花样年华。爷爷从开始的带姑姑去草原玩耍到后来的让姑姑单独在草原逗留，始终是不忍心抹杀姑姑的个性。所以她和姑父很早就已经认识了。据后来我的所知，姑姑和昂千多杰应该是青梅竹马了。所以青梅竹马的爱恋里就有很长很缠绵的故事，但这些我不得而知。
爷爷在姑姑差不多十六岁的时候就退休了，可是姑姑却单独要留在草原。爷爷强制性的带姑姑回家，可是很快姑姑却自己走了。爷爷最后妥协了，同意她单独在草原生活。还能怎样，姑姑是在草原的学校念了不多的书，她的世界已经完全的印刻上了草原的生活。
十八岁姑姑说要嫁给昂千多杰，爷爷一口否定了。十九岁姑姑私奔了。
对于姑姑来说，奶奶的影响很少，汉族文化的影响很小，而草原和藏民族文化对她的影响却是终身的。就如她所选择的一样，她没有离开过草原，就在我写这些故事的时候她还在草原的深处带着她的儿子生活。
奶奶对于姑姑有说不清的感情，就如我对卓娅一样。是爱恨交织的，欲爱不能，欲罢也不能，是无法理解，且又放不下的真情实感。
爷爷气的大病一场，也发誓要和姑姑脱离父女关系。这样过了八年。八年里姑姑音讯全无。然而在我三岁那年，姑姑和姑父带着七岁的卓娅，还有很多的礼物从草原的深处赶回来了，都说，有脸不打上门的客。爷爷再次看到姑姑的时候还是无法中止对姑姑的疼爱。看到卓娅时眼睛放出光芒。卓娅的光芒也盖过了姑姑的美，如果姑姑是一块玉让人不由得喜欢的话，卓娅就是一块美玉，美的让人心颤。那时夏天，卓娅走进家我家的时候，穿了一件粉嘟嘟的连衣裙。那是什么年代，是八十年代的初期，是许多人的温饱还没解决的年代。但是卓娅却过着富裕的让人羡慕的生活。
爷爷和奶奶完全的接纳了姑父―――就是那个让我的姑姑抛弃一切私奔的昂千多杰。
我对于姑父第一次来家里的印象很模糊。那时的我实在太小了。但妈妈一直说，你姑父就是典型的康巴汉子，正直，多情，长的又很帅气。
从那之后，每年我们家有吃不完的牛羊肉。
卓娅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还说一口流利的藏语。爷爷很想让卓娅留在我们家，并且在这边，但是姑父不肯，他和爷爷一样，太喜欢自己的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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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每年的夏天，卓娅都会到我们家来住上一段时间，我很小的时候就专门等待卓娅的到来。那时候卓娅是我的骄傲。
她带着草原的风和清新的空气一同到来，然后她的阳光般的笑容就注入了我的生活，是我感觉到幸福无比。
然而卓娅的到来也让我渐渐长大的心里有了很多的不安，她一来，我喜欢的小志就不怎么喜欢我，我的同伴都喜欢她，也都等待卓娅的到来。男孩子就更不用说了。这让我心里不是滋味。
我九岁那年的夏天我去了卓娅的家里，我是生平第一次跟奶奶去卓娅的家做客。我们去的时候天气很好，姑姑知道我们要来，就到西宁接我们。去海南的路很长，我们乘坐的公共汽车差不多走了一整天才到了海南州。然后，我们乘坐了一小段路的公共汽车，姑父就牵着四匹马在路边等我们，卓娅也在，那天她穿着传统的藏袍，很华丽，也很招惹人的目光。奶奶骑了一匹马，姑姑和姑夫各一匹马，而卓娅就将我抱着放在她的马背上，她很娴熟的上了马，然后将我双手从腰部搂住，我看见马的鬃毛，一闪一闪泛起黝黑的亮光。但是卓娅很是悠闲自在。我感觉卓娅的藏袍是那样的温暖。
姑父的家在共和县，离海南州不是很远，那里是一片肥沃的草原。<追读网无广告阅读>
我们走过的地方到处是花的海洋，色彩斑斓，五颜六色，一群群的蜜蜂嗡嗡的在花丛中飞舞，我看到了我从未见过的风景。广阔的草原一望无际，似乎找不到边际，山退守的很远，在天边静默着。一群群的牛羊在远处漫步，是那样的悠闲，蓝天上是朵朵白云，蓝天映衬下的草原是那样的美，让我这个在河湟谷地长大的孩子第一次知道草原的概念。也知道了世界的广阔。茂盛的草，将姑姑的家淹没了一般，很远的我就感觉到，姑姑家只有屋顶。
姑姑家的牛羊很多，姑父也知道牛羊的大概的数目，卓娅也一样。
卓娅的家很宽敞，房屋的柱子很粗，有一种庙宇的感觉，房子上只要有木块的地方都被黄色，朱砂红还有白色油漆过了，很是华美。炕上的厚厚的藏毯，温暖舒适。
我去的第二天就问过卓娅这样的问题：这里别的人家和你家一样吗？
卓娅说，不一样。然后，她给我讲述她的祖父，还有家族的历史。大致是祖父或者祖父的祖父是某个千户的同族人，是藏民族部落贵族的后裔。
这大概是真的。但我并不关心这些。我要她带我骑马到草原的深处放牧，采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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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娅有自己的马匹，是一匹月青色的马儿，那马儿的个子也不是很高，我很想骑马，就想卓娅一样的娴熟，潇洒。
卓娅答应要带我去见她的同学，要带我去很远的森林的地方去看风景，还有……
然而草原的风光我并没有领略太多，我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我用右手去支撑，手腕断了，小臂是粉碎性的骨折。我被送往医院，我的父亲闻讯赶来，将我接回去了。
草原留给我的只是模糊的影响，我没有深入生活，就不算是了解的这个民族，了解了姑姑和姑父，也谈不上了解卓娅。我只是站在边缘，曾经有过可以了解他们的机会，然而，我很快失去了这样的机会。我只是观望了他们的生活而已。
而这次的草原之行却让我真正的看到了姑父对卓娅的宠爱，让我羡慕不已。卓娅那时已经是十三岁了，还可以在姑父的背上嬉戏。姑父去哪儿都要带上卓娅。姑父也说，卓娅是他的眼睛。不带上卓娅，就没带上眼睛。
我和父亲从没有那样的亲近过，大概在我很小的时候有过那样亲近的时候，那时我太小了所以忘记了。但我真的很羡慕卓娅父女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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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娅十四岁那年，她就彻底的到我家里来了，而且一住就是八年，我的家就成了卓娅的家了。当然卓娅的到来不像以前一样的开心，她怎么能开心呢？她失去了父亲。
姑父他们那个地区的和临近的地区因为草场的分配而发生了械斗事件，姑父被捅了一刀，受伤的地方是心脏，姑父当场毙命。
这样不幸的事件，让姑姑几乎垮了，卓娅也一下子感觉到从天堂跌入地狱。她从一个活泼的爱说爱笑的人变的没有言语。爷爷就去了，将卓娅永远的接了回来。
其实卓娅还有个弟弟，然而我和他始终没有太多的感情。也许是离得太远，再加上没有过密的交往，所以很是淡漠。
姑姑后来又找了一位，但他们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姑姑还是一脸的忧郁，也许对于姑姑，卓娅的父亲是爱情，而后者只是生活。
卓娅在我读书的学校读书，和我一起出双入对。但是她在学校的追求者简直太多了，夸张点说，如果排队，就可以排一公里。
而相比之下，我就是卓娅的陪衬人。我对自己的评价是，我不是很美，但我也不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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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个很骄傲的人，我怎能经得起这样的对比？
也许是卓娅在草原的的时候基础太差，也许是失去父亲的打击，也许还有恋爱的干扰，卓娅没有考上大学，而我很顺利的进入了大学。
是的，我没有卓娅的美貌和姿色，但我有学问。
其实卓娅的身边有很多男人愿意为卓娅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愿意为卓娅付出一切。卓娅很骄傲，我能感觉到她的骄傲。
我们谁都以为卓娅会嫁给一个很有钱的老板，过一种别的姑娘想也不敢想的美好的生活。
四
早晨醒来，看看窗外似乎下起了小雨，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我看到楼下树木的叶子已经不起秋风的撩拨，翩翩飞舞。丹增的电话就来了，他问我有没有时间，能不能陪他出去转转。电话的那头是一种恳求的语气，我说，可以。
穿了件比较厚的衣服，带了雨伞出去了，到他住的那个地方时，他已经在那儿等我。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样子很酷。他的背上多了一个包。大概装了什么东西。
我问他为什么不打雨伞，他说，这样的毛毛细雨的天气里散步最好。我们沿着街道往前走，我告诉他街道的走向和城市大概的布局，然后告诉他如何坐车返回。后来我们就一辆接一辆的乘坐公车，离我们住的地方越来越远。他说想去附近的山上去转悠，我带他去了南山，那里很静，几乎没有行人，大概是下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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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有话要说，那些话是他内心的东西，几个月来没有人听到过的心声，他需要倾诉，需要有人聆听他内心的情感和痛苦。
的确是那样，我们沿着公园的小路行走时，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以一种很低沉的男中音开口说话，他说话的开始还是西方人所使用的语气助词ll。
他说，他不想回来，他在法国的里昂生活的很好，每天可以出去打工赚钱，夏天来临时他就和女朋友去旅游，然后他从包里找出几张照片然后让我看，我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坐在一个一个山头的至高点上，她的身后是隐隐约约的埃菲艾铁塔，是那样的壮观。女孩的笑容很灿烂，还有一张是丹增自己的照片，背景是里昂，也是在一座山上，那里有一块石碑，石碑上是几种文字，其中有汉语的里昂的字样，丹增带了浅色的太阳境。样子比现在精神。丹增说，他在里昂做导游，带家教，他也教别人练习中国的气功，他已经和别人合作，编了一套关于气功的书籍，销量很好。
我从他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那时候其实很成功。他在享受西欧的休闲生活。
他说,是他美国的哥哥飞到法国将他强行拽回来了,他说,哥哥到法国的时候跟他发生了争执，哥哥说，他必须回去，为母亲他也要回去。他们的母亲为了他已经哭瞎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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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妥协了，也和哥哥达成了协议。他要回去在母亲的身边待上三年，所有的日常费用都由哥哥承担。这三年他必须结婚生子，三年后他的哥哥带他一家去美国。
从话音中我似乎听到他说哥哥在经营一家公司，经济实力是相当的雄厚。
但丹增说，他喜欢美国，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去美国，因为哥哥在那儿，他的哥哥会无休止的干扰他的生活。所以他宁愿呆在欧洲。
对于丹增，欧洲或者美洲只是他家门口的一口水井一样，只要他愿意就随便哪口井中挑水喝一样的便捷，但对于我们这样学习外语的人来说，欧洲，或者美洲也只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已。我对丹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很多事情我都尊重丹增的意愿，我不想了解的太清楚，只要他愿意，他会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一切。此刻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洗耳恭听。
丹增说，他回来了，他飞到尼泊尔，然后从尼泊尔回到了拉萨。这条路就是他当年离开时的路。他的阿爸到拉萨来接他，在机场，他远远的看见了父亲，但是他的内心还是很害怕，他不知道该如何接纳父亲。他不知道是拥抱还是握手。最后，父亲向他走来，手中拿着他的照片。他们之间即没有拥抱，也没有握手。而是他默默的跟在父亲的后面走出大厅，然后坐车去了叔叔的家，那个很陌生的家。第二天他们做长途的汽车从青藏线回家，翻越唐古拉山的时候他感觉到胸闷气短，但是他的父亲没有一点感觉。后来他们到了西宁，是哥哥才让来接他们，可是他对自己的二哥没有一点的影响。哥哥也很憨憨的对他微笑，对他说他很陌生的语言，他竟然一点也听不懂。他们一路上无语的赶回了家。他说，他不敢回家，不敢面对妈妈，因为妈妈这个称呼，从他离开家的那一年就没有再叫过。
他的家就在青海湖的南岸，远远的他就看见了蓝色湖―――靠靠脑，这是藏语的称呼，也是欧洲人对青海湖的称呼。他一下子想起了儿时的记忆，他一下子跳下车就开始向湖边跑去，他感觉到了沙滩酥软，感觉到了湖里的腥味。这些都是童年最熟悉的记忆和感觉，很多的邻居都知道他要回来，所以也来凑热闹，看看他的样子，当然也有很多姑娘，都打扮的很漂亮，当然他们希望在那些姑娘中有他能看中的姑娘。然而他就那样一直跑，一口气跑到了湖边，然后就跪倒在沙地上，两手举向天空。他说，后来有个小姑娘来了，不停的对他说什么，他听不懂家乡的话，后来小姑娘跑了，然后再回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他的鞋子，他连自己的鞋子跑丢了也不知道。母亲在一个人的搀扶下来到了他的身边，流着泪呼喊他的名字，他说，那种呼喊是他熟悉的，是儿时母亲这样对他说话的声音。他以为他已经忘记母亲了，也以为自己不会对母亲敞开怀抱，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上前抱住了妈妈。他说，妈妈已经老了，老的满脸是皱纹。他以为搀扶母亲的女子是邻居，后来才知道她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妹妹。那个给自己提鞋子的小女孩是妹妹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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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回家的感觉很温暖，他能感觉到时光又回到了童年，然而他吃不惯家里的饭，他去的当天家里就宰了两头羊，一头牛。可是他吃不下，妈妈不知道他是想素食主义者就不停的给他夹肉，他没办法就吃了一口，但肉一入口就开始呕吐了。他们以为他生病了。但是语言的障碍使得他无法和家人沟通。
还有早上他从睡梦中醒来，屋子里就剩他一个人，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感觉到时间倒退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女朋友。是一种痛心的思念。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无法挽回了。这个时候，他的阿妈就站在门外轻声的呼喊他，然后默默的给她端来早饭，看着他吃完。很幸福的样子。然后他就整天在草原上转悠，看女人们打酥油，做家务，照顾孩子，男人们骑马放牧，跳舞，还有别的事情，他就渐渐的发现自己很害怕骑马，也不会跳舞，他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也不能有自己的生活。
他不明白为什么家人会随便进他的房间，然后随便翻他的东西，他无法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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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他的母亲让他从姑娘们的照片中选结婚的对象，然而他一个也不喜欢，不是姑娘们不漂亮，而是，他和她们有着不同的思维和方式。他认为结婚应该是相爱的人之间的事情。他无法想象自己和一个毫不了解的姑娘结婚生孩子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也不习惯自己民族的姑娘们一看到人就害羞的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也许只为了看母亲一眼，但是如今回来了，也不能和母亲说话。
他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血液里流淌的已经是欧洲的历史。他不知道格萨尔，不懂宗教，什么也不懂，所以很苦闷……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头就深深的埋在了大腿上。我听到了他体内的叹息。
他说，他三个月没有和人说过话了，他没办法畅快地诉说自己的心情。所以请求我原谅他说了这么多内心的苦闷给我。
我说，我很高兴听他说这些，这样我就可以了解他。
天已经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我们下山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沿着街道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家网吧，他立刻要进去，要给欧洲的女友发个邮件。
我就站在他的身后，看他的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看他一次又一次的说darlg,ssy!我能感觉到他语言里的炙热和内心的焦急。
从网吧出来，他想去酒吧，然而，西宁的大街上至今还没有酒吧。告诉他这些时，他很失望，然后就在路边的店铺中买了两听啤酒。边走，边喝。路边的舞厅已经开始营业了，那闪烁的霓虹让人的心也产生几分失落，丹增突然想要进去，我知道，此刻他要去那样的地方是很不明智的，我建议他先回去，早点回到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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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说，我凭什么给他忠告和建议，还说了一句我只有在电影里听到过的骂人的脏话。然后就上了霓虹闪烁的舞厅的楼梯。
我一下子很是生气，也狠狠对她说，这是中国，不是欧洲，不是法国。要想展示自己的风格就回法国去，别在这儿待。然后自己离去了。
小雨还在不停的下，我的心里很难受，我理解丹增的苦闷和彷徨，但也想不通我们认识一天就已经开始吵架了。在雨中走了半个多小时，我就渐渐的清醒了。感觉丢下丹增是很不明智的。又往回走，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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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的时候，就看到他蹒跚的对面走来，可以看出他紧张的神态。等他靠近的时候，我才看见，他的手里握着一把不算短的藏刀。见到我，他就向我道歉然后很灰暗的说，自己的脾气不好，可能是压抑的，请我原谅。然后说，他曾经在一次导游的过程中被人抢劫了，抢劫的方式非常的巧妙，对方让他喝一瓶水，他喝了，然后昏迷不醒，被人拖出车，扔在路边，醒来是半夜，又身无分文，然后走了八个小时到了一个小镇，人们帮助了他，他才回去，回到了女朋友身边。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带刀……
我能体会到他在欧洲的孤单，内心没有依靠的孤独。
再往回走，他告诉我，他曾经为了谋生擦过皮鞋。
我们都无语，听着细细飘落的雨回到了住处。
五
那场细雨之后天气一下子放晴了，放晴后的天气格外的明媚。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高原的天一下子那样篮，那样的高远，真可谓是天高云淡。然而，好天气没有持续几天，就紧接着下了一场很大的秋雨。淅淅沥沥的，让人的心情也淋着了秋雨。我在屋子里待着，将要翻译的资料带回家翻译。
丹增不断地打来电话，我们在电话里长时间的聊天，丹增说他学校里的老师怎样上课。他感觉英语老师的外语水平还没有我好，他不断的问老师问题，结果老师张口结舌说不出来，弄的很尴尬。其实我知道丹增还是很孤独，他是想找个人说话，不断的说话，从语言的交流中找回曾经或者找到可以寄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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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他现在的英语水平，他完全可以给那位代课老师当老师。我知道丹增很孤独。他在自己的生活中寻找乐趣。所以也就那样为难老师。
等到我们的通话快要结束的时候，丹增就说，kelly，你的声音很像我女朋友的声音，特别是在电话里，所以我每天都想打电话给你，只想体会以前女友打电话的感觉。
我说，丹增，那你不妨打电话给女友阿。这样就可以直接听到她的声音。
丹增说，我打过，但是我们以前住过的地方，已经换了别人。她已经不知去向了。一点音讯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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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茫然。我知道只要他在青海，在中国生活一天，他就会寻找一天。他寻找的是从前。
周末天气放晴了，但是空气中的清凉已经有了淡淡的寒意。丹增说，要来看看我，我出去接他。见到他的时候，他还穿着一件短袖的体恤衫，是桔黄色的很耀眼。他送我一张CD。放上去听才知道是印度的歌曲，是我听不懂得歌词，还有很陌生的面孔和陌生的语言。但是丹增说，这是他和女友在印度旅游的时候买的，他非常喜欢就送给我。
我说既然你那样喜欢，君子就不夺他人之爱。
他说，这盘蝶放在他那里，他就想听，一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如果我不要就当寄放在我这儿。
他这样说，我就接受了。也许，丹增想抛弃过去的生活，重新开始吧。
但我心里想，我不是你欧洲的女友，我不想替代任何一个人，哪怕影子也不行。
有过卓娅对我的伤害，我对情感异常的敏感。
我们一起喝了一点粥，然后就去逛街，清冷的空气中我看到丹增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起了很多的鸡皮疙瘩。
我们就去买衣服。我问丹增他要买什么样的衣服，他说，他不知道，但条件是适用价格便宜。我带他去水井巷。我知道那儿的衣服很便宜。然而我们刚一进去，在那边的水果摊上就看到了卓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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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见到我就径直走过来，手里提着最新鲜的荔枝。
其实那个水果摊就是我帮她开的。那个时候卓娅很想独立，特别是经济的独立，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她就想和我一样有自己的收入。我觉的她的思想很不错，是的，作为女人首先应该是经济上的独立，经济独立了，一切的独立和梦想才有了实现的依托和可能。
其实我知道现在卓娅很少自己亲自站在这水果摊上叫卖。她很会做生意。也许是她很漂亮的原因，总有很多有钱人买她的水果。现在她雇佣了一位也长的很漂亮的姑娘替她照看水果摊，她自己则悠闲自在的到处闲逛。我知道这些年她一定赚了不少的钱。
说实在的，我很少从这里经过，我尽量回避这个地方，因为有的时候林翔闲了也在这儿转悠。我不愿意碰到他们。
但是今天我是怎么了，走到入口处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想起自己过去所忌讳的。就直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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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娅将荔枝塞到我手上，但我很坚决的说，不要。卓娅笑了，笑的很甜。说，你看我这是怎么了，你要在大街上转悠，拿着这东西多不方便，这样，我这里还有很多刚到的新鲜水果，我晚上送过去一些。说完就走了。
卓娅离去后丹增就很感慨的问，这是谁，我说，是表姐。
丹增就感叹的说，太美了。
我对丹增付之一笑。我还能说什么呢？有什么好说的呢？
丹增买了一件长袖加绒的体恤，深蓝色的。很适合在秋天微凉的天气里穿。然后他还想买一件牛仔裤。然而他买牛仔裤的时候我差点笑破肚皮。他没有按自己的腰围来量裤腰，而是将裤腰双折围在脖子上量，他说如果双折的裤腰在脖子上合适，就一定在腰部合适。我不知道他的这种逻辑是从何而来。他活生生的演绎那则郑人买履的成语故事。我讲给丹增那则成语的时候，他也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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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大街上走着，丹增轻声的哼唱着一首印度的歌曲，是那样的忧伤。在这忧伤的氛围中我看到金黄的树叶在一片片的掉落。是的，已经是十月了，树叶是该掉落了，但今天的树叶却专门为丹增而掉落。
丹增说他好久没有喝过咖啡，想要喝自己煮的咖啡。我知道在西宁，还找不到原汁原味的咖啡，有的也只是速溶的。我建议我们去超市买一些比较原汁原味的咖啡，然后去我家里喝。他认为我的建议比较好。
买了咖啡，在回去的路上，经过花店时，丹增问我喜欢什么花。我说喜欢百合，也喜欢玫瑰，他就进去买了一大束花，是白色的百合中间只有一朵红色的玫瑰。我欣喜不已。其实周围很少有人拿花当礼物，因为我们的经济条件都还没有达到这样的水平，但也不是从来没有人送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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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送过我花的人还是林翔。那时九枝红玫瑰，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半认真办玩笑的说，是求婚……
是阿，每一样与林翔有关的东西都会引起回忆，而且都是伤感的回忆。
回去后，我在厨房里烧水等着冲咖啡，卓娅来了，提着很多新鲜的水果。她是那样的执著，是无法阻挡的热情。
已经是第二次见到卓娅，所以丹增就主动问好，他用手势，手势伴着含糊的英语。
面对丹增我怎能阻绝卓娅，就将丹增的情况大概对她说了一下，然后很虚假的笑了一笑。
我去厨房看烧着的开水的时候，我听到卓娅用很流利的藏语问丹增一些问题。丹增要思考很长的时间用单音节的藏语回答。回答不上的时候就用英语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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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能听出是一般的问候。我已经开始学习藏语，也已经能听懂一半句。
我煮好了咖啡，端出来的时候，卓娅就起身走了。
卓娅走了，丹增问我为什么不留下卓娅一起喝咖啡，他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欢乐。她还会说藏语。
我说，她本来就是藏族，她何止会说藏语，她还会说日语，因为她丈夫是日语导游，她也一直学习日语，也在准备考日语导游。我还说，我想留她喝咖啡但是她自己不想留下。
丹增说，我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你不欢迎她。你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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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她的丈夫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们准备要结婚，结果发生了很多的事，我的未婚夫成了她的丈夫。
丹增说那不管她的事，那时她丈夫的事情。他不想和你结婚，或者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有想好和谁结婚。结果就碰到了卓娅。
我不想对已发生的事情进行讨论，所以就耸耸肩。
丹增就不再问。
丹增离去后，我看着水果还有那束鲜花发呆。
是的，我知道，这一切不应该是卓娅的错吧，大概主要的原因在林翔。是的，丹增说的对，问题在于林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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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说起认识林翔的过程就像一场事故。我去张家界旅行，林翔是导游。林翔说，本来这次国内的团队轮不到他带，但是这个团里有两位日本的游客，是小岛文化基地的，他们不懂汉语，语言交流上有很多的难题，所以他就带了。的确一路上他照顾最多的就是那两位客人。第一天坐旅游大巴去车站的路上，我就感觉林翔很帅，个子很高，棱角分明的脸颊。最特别的是他的头发是自然的卷曲。他的脸很白净，不过剃去胡子的下巴上有一种浓浓的青灰色。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感觉他很像什么人，但我想不起来像谁。
我们去的时候是六月底，天气很热，那天他穿一件奶油色的体恤衫，月青色的休闲裤，说不出的清爽。我晕车，就坐在车的最前排，他呢就坐在我的旁边，我们有过短暂的交流。在到张家界的这段旅途上，我们之间其实没有多少的交流，他很忙，要照顾很多人。
我们真正在一起是从张家界的索玉溪隧道开始的，上天子阁则要乘坐缆车。对此我很恐慌，团里的人一拨一拨的上去了，可是我就是不敢上，我看到张家界的山实在特别，是拔地而起的笔直的石峰，上面山顶却长着五指松。那索道就架在这样的山岭之间。很是恐怖。我说什么也不敢上缆车，林翔就将我架进了缆车，然后让我坐稳，那段索道整整走了八分钟，那八分钟就像漫长的八个世纪，我看着脚下的山林，发出刺耳的尖叫，而整个人几乎是缩在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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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天子阁，游览完了整个的山岭，就要下山，这时候就有两条路，一条是坐缆车下去，还有一部分人想试试七千二百个台阶，想从五道梁下山。我呢即不敢坐缆车，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从七千二百个台阶上下来。林翔就从索道将一部分走不动的人送下来安置好。然后乘缆车上山，将我们走台阶的人带下来。
我就慢慢往下走，是队伍的最后一名，林翔就走在我的身后。上山的时候我已经是窘态百出了，下山的时候就不敢再那样，强行让自己勇敢，但是那些陡的简直成直线的地方我的双腿就不听使唤了，哆嗦的直打颤。林翔说，康珠，我们团要是再多一个像你这样的我就惨了，幸好就你一个。然后就架着我下山。但是快到山底下的时候，我简直就是让林翔抱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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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时我能怎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恐高症。
晚上我们在山下的旅馆住下，洗完澡我就没有了一丝的倦意，天气的闷热和潮湿使得我这个高原生高原长的人有点受不了。我穿着薄薄的连衣裙在外面行走。其实这样的旅行也只是走马观花，所以我想更多的去了解这个地方。林翔也在外面走动。我们说着话在那些竹子搭建的很美观的小摊上看那些出售的东西。
林翔说，康珠，你在上山的缆车上的尖叫简直太夸张了，我当时想，如果你是我媳妇我就一定将你的嘴捂住，不让你出声音。
我气得简直没话可说。我说，你是导游，你这就是导游的心态吗？
林翔就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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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上了一支精美的发卡。但我还没有决定买。林翔说他要给自己的媳妇买一只发卡，让我帮他挑选一只，我就选了我看上的那只。我以为他真的结婚了。
一路上每到买东西的地方，他就让我帮他挑一两样女人的饰品或者好玩的东西。而我也精心的挑选，当然我挑选的都是我喜欢的。但林翔将买给媳妇的东西让我保存，他说，他粗心很容易弄丢的，所以到了西宁在让我给他。或者他就开玩笑的说，干脆这些东西你拿去，就当你是我媳妇。
我说，你少臭美。但我心里想，如果真能找到林翔这样的丈夫也是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就凭他给妻子买东西的样子，是那样上心的精挑细选。对一个女人来说就足够了。
我原本打算将那些东西在车站给他，可是他总是说，你先替我保管，我来拿。就这样我将那些东西带回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没多久，就收到林翔的短信，他说，傻媳妇，那些东西是送给你的，我还没结婚呢，等几天我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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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没有经过我丝毫的准备，林翔就闯进了我的生活。
他经常到我的单位来找我。他的同事们都知道他到这儿找他媳妇。
那时候的卓娅已经经营自己的水果生意，她很忙，几乎是一门心思的搭理自己的生意。她那段时间就住在我的家里，起早贪黑很辛苦。早上我起来她已经出门了，晚上我睡觉了她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总之她在一门心思的赚钱。
感觉中林翔还是见过卓娅的，那时一个晚上他送我回来，看家里亮着灯，问我怎么回事，我将卓娅的事略说了一些。他就跟我上去，见到了刚洗涮完毕的卓娅坐在沙发上悠闲的看电视，她当时穿着棉质的睡衣，很是雍容华贵。卷曲的头发自然的下垂，桂花一样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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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翔见到她的那一时刻，卓娅还是有很多的追求者，而且很多是特别有钱的。我以为卓娅会选择一位，凭她的高傲我以为她会对我的林翔不屑一顾。而我选择的林翔也是经历过很多的场面，见过很多的女人，对卖水果的卓娅同样不会放在眼里，我以为他爱上我，眼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那时一直想着要将林翔带回家去见见家人，但我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天。
那是四月，我去出差。一个月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翔在我的家里等我，我以为他等我回来，为我接风洗尘。然而不是，他说我们结束。他说她爱上了卓娅。他说这话的时候卓娅已经从我的房子里搬走了，她住进了林翔那里。
我不知道我离开的一个月里他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故事，他们很快的结婚了。婚礼是按照卓娅的意愿去草原并进行传统的藏族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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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想，女人的爱情是那样的不堪一击，脆弱而飘渺，就像我的爱情。而男人的爱情又是那样的虚伪且没有定性，那样的经不起美色或者美貌的诱惑。如果大多数的男人们都还能够和自己最初选择的人结婚生子，那多半也是因为在恋爱的过程中没有机会碰到真正的美女，或者即使碰到了又恰巧没有机会去接触而已。所以，才很遗憾的结婚。
这就是那段横在我和卓娅还有林翔之间的故事。
但我奇怪的是，他们结婚也已经好几年了，而我也很快就要三十了。这是每一个女人都很敏感的年龄。但是他们结婚之后始终没要孩子。我知道林翔很希望有个孩子的。但不知道为什么。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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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星期没有丹增的消息。我猜他可能回家去了，的确是那样，他一回来就又打来了电话，电话里还是一边一边的说，kelly，我想你了，我想念你的声音，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所说的。
他说让我陪他出去走走，他要买一件冬天的衣服，天太冷了，是的，冬天已经很近了。
我们在大街上行走，他买了一件鸭绒服，买了一双厚底的皮鞋。然后就买书，买CD，我感觉丹增需要的东西太多了，他的钱包里是厚厚的一沓人民币，他就那样肆意的挥霍，不知道节俭。
然后他让我带他去买冰箱，是那种带锁的。
我问他为什么要带锁的。
他说，家里的小孩子很多，会很随意的翻他的东西，包括他买回去的吃的东西。他希望将带锁的冰箱带回家去，然后将食物之类的东西锁在冰箱里。
我听他这话的时候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他在欧洲生活的太久了，已经有太多自私的心理。他体会不到，那样做会伤害家人，伤害家里的孩子。
在我们转悠的同时，他还是那个样子，见网吧就进去，在那儿使劲的发电子邮件给他美国的大哥，让他按时寄钱给他。
我对他的行为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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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丹增已经渐渐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似乎已经有一些朋友了。是那个学习班的。丹增习班纯粹是为了消遣。我能感觉到。欧洲悠闲的生活让他没有了本土生活的人有的那种对生活的紧迫感和压力。首先就很明显的表现在他的理财的能力上。
他再打电话来的时候就问我，在哪儿能兑换外汇，他已经收到了他的大哥寄给他的钱，想要将美元兑换民币。
我告诉他几乎所有的人民银行有这项业务。
他说，这个他知道，他不想在银行兑换，他说，他早就知道拉萨还有别的什么地方有兑换外汇的黑市，那儿一美元至少兑换十元人民币。
我告诉他说那是很危险的，那是犯罪，如果被发现，他以后如果还想去美国的话肯定会有问题。
他说这个他知道。
我想，丹增现想这么做一定是经济比较拮据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他从欧洲回来之后由于语言的不同，自己很难找到适合的工作。整天不赚钱只坐享其成，就是家里有做金山终有一天会坐吃山空的。何况是他。
但是他还是每天都打电话给我说，他很爱我。他还说，只要我愿意，他就会带我去任何一个我想去的地方。哪怕月亮。
我心里很清楚，他所说的只是自己的心情，或者说是一种豪言壮语。我最先想到的是我们不能去月亮，在那里只有寂寞的环形山，浪漫在那里是根本无法持续的。再说，中国，乃至世界的科技也没有发达到谁想上月亮就谁去。这就是我很现实的思想。
我突然想，他在法国生活的太久了，已经完全的被法国人的浪漫所渗透。他一定无法接受国人的现实就里。
我还是无言以对。我不敢奢望这样的爱情。没有安全感可言。我所渴望的还是林翔一般，我和对方差不多在相同的文化背景下成长，然后有着同等的教育水平，最重要的是我这个人喜欢被对方宠爱着，而且是很细腻的。而这一切，丹增是无法给予的，他也许能让我出国，但出国不是目的，幸福才是婚姻最终的目的。
……
再见到丹增的时候，他喝了酒。硬是要问我与卓娅的事情。我说，你如果特别想知道，应该去找她。他让我打电话给卓娅，让卓娅到我的房子里来。他说，他的语言不通很难和卓娅沟通。
我告诉他如果想要沟通可以学习藏语，自己没办法学习的话，可以直接找卓娅，让卓娅教他藏语。他说，他很担心卓娅会拒绝她。他已经发现中国的已婚妇女的人际交往面很窄，几乎不会和陌生的异朋友。<追读网无广告阅读>
我说中国人的婚姻很保守，所以家庭和婚姻也比较的稳定，而法国或者美国由于性开放而导致了很高的离婚率。他无言，大概我的那句话触动了他。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问我能不能接受他的爱情，很真实的爱情，他说，他爱上了我，爱的不能自拔。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想，他太孤独了。他需要爱情来充斥他的生活。我不能答应他，也不能接受他的爱情。如果接受了他，接下来会是怎样的生活，我不敢想象，我了解自己，知道还没有那种应付不断变化的生活的能力。我需要安定。
我坚定的说了对不起。但也说了，我们一直会是好朋友。我不想欺骗自己。
丹增说，我不必那样快的给他答案，他还是希望我能认真的考虑一下再给出回答也不迟。
那天我们在大街上走着，看到他垂着头，情绪很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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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电话给卓娅，让她到我家里来，顺路带一些菜，到我家里来做吃饭。这是这几年来我第一次打电话给卓娅。她高兴坏了。电话中就能听见她的惊讶和兴奋。她一定以为我接纳了她，但我想我还不是完全的接纳她，我只是想让他们认识，想让丹增多一些生活的乐趣。
卓娅很快就到了，买了一些我爱吃的菜。
在厨房，我将拒绝丹增的事情说了一边。卓娅表现的很惊讶。我让她到客厅去和丹增说一会话，就说藏语。卓娅出去了。我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懂内容。丹增在努力的尝试藏语。毕竟藏语是他的母语，他一定能很快的再次掌握它。我听到丹增开心的笑声，还有卓娅的笑声，是那种轻松的发自内心的笑声。我想丹增和卓娅大概都很久没有这样笑了。
那天的天气是那样的晴朗，根本不像是冬天的样子。我透过厨房的玻璃能看到远处山上的清冷似乎在一点点的减弱。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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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大雪纷飞，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样子。周末，我记得很清楚，那时五号，丹增打电话给我，说想带我去他家。他的父母很想见见我。
是的我也想出去走走。
我们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了。我晕车就坐在最前面。车子要出车站口的时候，我看到丹增在接电话，说的是断断续续的藏语。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他能说这样的藏语我已经是相当的开心。
一路上看到车窗外的风景是那样的辽远，是空旷中的清冷。草萎缩在洁白的没有融化的雪下，似乎很委屈。起伏的山峦有点寂寥。空旷的草原上的寂寞，就扑面而来。在这样的时刻我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脆弱和空洞。大概就是情感的失落所造成的。想想见到他的父母该说些什么？如果他的父母要我嫁给丹增我该怎么办？或者就想丹增的家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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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这样的问题的时候，我的心底就有更深的失落。就问自己，为什么不嫁给丹增，离开这里去美国？这个念头一出现的时候，我感觉我有点犹豫和矛盾。也许这些都是一瞬间的念头而已。但面对这样空旷而凄凉的草原的时候我就不得不这样矛盾的面对自己。
然而我还是没有见到丹增的父母。
我一到倒淌河就接到了局里的电话，说临时决定让我为国际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做翻译。马上来报道。
我心里十二分的不高兴，说我在倒淌河。打算去朋友家。
领导说让车来接我……
我告诉丹增发生的事情时，他说工作要紧。
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我们在那个小镇的饭馆里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去空旷的草原没有目的的走着。
丹增很坦然的说，他的父母希望他结婚，而且越快越好，他们希望他最好跟藏族的姑娘结婚，如果不行，他们希望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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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一点我已经猜到了。
但我还是不知道丹增有多爱我，爱的会为我而改变吗？我不知道。
高原冬天的风很硬吹的我全身麻木的感觉。丹增说，你冷吧，就要将自己的鸭绒服脱下来给我。我说不要。硬是让他穿上。然后就在雪地里奔跑。是那种很惬意的，开心的狂跑。心都快要跳出来的感觉。
丹增就很快的追上了我，突然的抱住了我深情的吻了我。我不知道这些是怎么发生的。但我感觉到了自己血液里的温暖。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爱上了他。是的，我想如果异域能给我一份安定我是愿意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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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吻显示出法国人的浪漫和温情。是和当初林翔吻我时不一样的。林翔的吻是有保留的，而他是没有丝毫的保留，是那种让人窒息的吻……
那个吻或者就是那种冬天雪地上的那种氛围，还有那份我所感觉的寂寞和空洞的袭击，让自己深深的感觉到我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丹增。这份爱，是那个场景中才会产生的，是凄凉中的温暖，孤独中的依靠。
车来了，临上车的时候，他抓住我的手说，kelly,你不要恨卓娅，卓娅的内心很苦，失去的爱情就应该放手，这是我在法国的时候听到人们说的最多的话，这句话的意思是，放开别人的幸福，也放开自己的心……
这些话让我震惊。
我很快就离开了。再回头看时，看见丹增孤独的站在路边，不停的摇手。然而这样的场景却是最后的告别。爱情到来的时候也是失去的时候。谁会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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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一个星期之后，林翔打来电话，说要见见我，有话要跟我说。他打电话的时候我恰好路过在他所在的旅行社。他让我去他的单位。
这是多年之后第一次去见他。以这样的方式。我想，是丹增改变了我，改变了我对卓娅的态度，也改变了我对林翔的态度。是的，应该放开别人的幸福，也放开自己的心。
我去他的办公室，他在开会，告诉秘书一定让我等他，其实这几年他的仕途很顺利，他已经是这家旅行社的经理。有着光明的未来。
我坐在他的办公室等他。有一位中年医生也在等他，那位医生似乎只是为了旅游的事情来找他，大概是想要去美国旅行。咨询或者要办理一些相关的手续。他开完会进来的时候，医生还在大肆的说着荷兰的红灯区和化妆品。特别说到了美容的精华素，有多么便宜，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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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听着，他很快的打发走了医生，然后就从办公桌里找什么东西。很快他找出来了，是一大瓶精华素，美国产的。
他说，送给你。
我说，你叫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我没有拿，这样的东西我也会有的，只要我想得到。
他说，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刚才听到那张大夫说的精华素，就想起来这里有一瓶，就拿出来给你，并没有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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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拿回去让你的卓娅用吧。
他没说什么，将瓶子装进了随手带的包里，说，我们出去说话。
我们找了一个喝茶的地方，我要了一杯咖啡，他要了一杯果汁。他说，他不敢喝咖啡睡不着觉。
然后他问我知不知道卓娅要和他离婚，卓娅已经从十一月底就离开这里去了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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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他说那瓶精华素是他刚刚从美国带回来的，是给卓娅的。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卓娅会这样。他问我，因为最近几个月我经常看到卓娅，特别是我手腕受伤之后，一直是卓娅照顾我的。他想知道离婚的原因。还有卓娅怀孕了但她没有告诉他就做了人流，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我还是希望他们幸福的。
我说，你去找找她不就明白了吗？我不知道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也希望不要把我扯进你们的生活。我还是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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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翔走了，临走时还是将那瓶精华素放在了桌子上。
……
再打电话给丹增，问他有没有回来，丹增说，还没有回来。我告诉他卓娅要离婚的事情。告诉他我的担心。丹增一点也没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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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知道卓娅要离婚，我现在就和卓娅在一起。他的语气平静的让我透不过气来。他说话的语气和口吻我也是那样的熟悉，和林翔曾经告诉我分手时的口吻一样。
我的感觉告诉我的一点也没错。
丹增说，kelly，我爱上卓娅了，我们很相似。
他说，对不起kelly，我爱上你是爱情的话，我想我现在已经找到了想结婚的对象
这句话让我的心底结下了万丈的冰层，我还没有说，我已经爱上他。没来得及告诉他我的感觉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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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总是这样阴差阳错。似乎我与爱情无缘。说不出的难过和失落。
十
……
卓娅和林翔很快离婚了，但是他们离婚的原因还是一个迷。
再见到丹增已经是三个月之后，那时他来收拾行李，才让开着车，将他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放上车，去拉卓娅的一些东西。我和他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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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在路边的茶屋里喝了一杯茶。三月的天气仍然很冷，但我看出丹增眼睛里的幸福和甜蜜。
他问我知不知道当初为什么卓娅会选择林翔没有顾及我的感受。
我说一定是林翔经不起卓娅的美貌的诱惑。
他说，不是这样的原因，是卓娅执意要嫁给林翔。原因很简单，就因为林翔的气质很像卓娅记忆之中的父亲的样子。她一下子就了林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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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了，去旅游的那次第一眼见到林翔我感觉他像什么人。我一直没有想清楚他像谁，是的，他的确和卓娅的父亲有几分相似。难怪……
丹增说，卓娅知道林翔一直爱着你，他做梦也会喊康珠，喊媳妇。这样的称呼他只叫过我而从来没有叫过卓娅。
……
车子很快就来了，临上车丹增说，卓娅怀孕了。说这话的时候丹增是一脸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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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也没有见过卓娅，我唯一的表姐。
五月份，我在上海学习的时候。卓娅突然打来电话说，她和丹增在北京机场，正要飞往美国。然后很深沉的说了一声再见。我听出了她鼻音里泪水滑过的声音。接着电话转给了丹增。我们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丹增说，kelly，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其实你非常的吸引人。只是你太逞强了，你从来不认输。我知道你已经爱上我了，但我还是选择了卓娅。对不起。你和卓娅相比，你是想为你爱的人改变自己，而卓娅会让遇到她的人为她改变，她已经完全的改变了我。我相信我会给她一个温暖的家。还有，其实你不知道，去年九月份当我在书店遇到你的前一刻钟，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上帝派一个天使来为我引路，然后你就出现了，是上帝派你来为我指引前行的道路，并让我找到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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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增还说，他和卓娅很相似，有很多共同的东西。他们都热爱草原，都经历了童年的不幸，都离开家乡，是卓娅让他找到了回家的路，给他说母语的机会……
我们聊了很久，我听的热泪盈眶。也许他们两个孤单的心加在一起世界就不再孤单。直到此时我才知道了解卓娅为什么要学习日语想考日语的导游？我的手腕受伤的时候，她为什么那样照顾我？她曾经试图想走进林翔的心里，她失败了，是我横在她和林翔之间让她无法跨越，所以她不敢要自己的孩子。她也试图走进我的心里来消除我心里的阴霾，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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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一直没有打开心灵的门窗让她进入，但在此刻我真的希望她能幸福。
十一
丹增和卓娅离去后的一个星期，林翔来上海开会，就直接在电话里问，媳妇是你吗？我想你了。
听到他的声音我的泪就哗哗的流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似乎那流出的不是泪，是多年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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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使劲的说，媳妇我来背你回家。就像猪八戒背媳妇一样……
可是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跟他回家。我们之间离得太远，隔着卓娅和丹增，隔着拉萨，尼泊尔，包括法国在内的欧洲还隔着美国，能走到一起吗？他能将我从这样远的路途上将我背会家吗？我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我透过窗户看到上海雾蒙蒙的天气突然格外的晴朗，阳光是那样的明媚，就如高原的天空一样让人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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