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紫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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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飞看着欲暮的天,毕竟还是放不下云霄。虽然不知道云霄是否同样认为,至少在于自己,还是把他当作一个不可多得的兄弟。在灵月这种几乎践踏人性的地方,能找到可以听自己说话的人,真的算是件幸运的事情。
夜幕降临了栖霞镇,月色如水,洒在“断香”的刀身上,泛着幽微的寒光。
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一路问去都说没有见过长得像云霄的人,凌飞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就算现在的云霄一身落魄,但即便只是他那股与众不同的气息也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可竟然没人发现。难道是他故意躲着不见自己?他会知道自己在找他吗?凌飞站在大街上,不禁有点茫然。
夜雾从四周升起,漫溢,覆盖,绵延的道路若隐若现。而他,该走向哪里?
躺在客栈小二收拾妥帖的床上,枕着萦乱的思绪,凌飞难眠。他索性翻起身,抱了一坛酒,跃上屋顶,自斟自饮。
静谧的夜色是美的,抬眼处明月当空,星河倒挂。可风刮起丝丝凉意,孤寂缭绕心头,不逝不散、
凌飞拔出“断香”,虚空一劈,接着仰头豪饮。冰冷的酒顺着喉咙缓缓淌下,凝聚在胸口化成翻腾的热血。
秋露浓重,苍穹低垂,晚风吹起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在栖霞镇上辗转数日,依旧是毫无收获。凌飞的脸上开始浮起失落,思虑着云霄可能已经离开了镇子。可正当他打算回灵月之时,忽然听得有人在镇子西北一处废弃的宅子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本来在栖霞镇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死几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次的死者不但身份来历不明,而且死状极其可怖。据说是身中剧毒后,被活活烧死的。
凌飞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万分:“下毒,焚尸,难道是月云裳不守信用,在离开栖霞之前把云霄杀了?”
凌飞是个谨慎的人,在还没有知道真相之前,一切猜测都仅仅是猜测,做不了任何定论。况且从心底,他也不希望结果真如自己所想。
西风正紧,天苍鹰扬。一个身影朝着西北方向飞奔而去。他必须赶紧弄清楚情况,而他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些装模做样的衙役可能马上就会过去,一旦官府介入,时局可就不是凌飞能控制的了。现在眼前只有一个字,快!
穿过一片竹林,凌飞就望见了一座构筑普通却透着死气的宅子。这一带全是林子,郁郁葱葱的树木遮得几乎看不到整片的日光,连过往的风都带着一股乖戾之气。而这座废宅又位于最深处,要不是凌飞在林外就留了个心眼,站到树顶观察了一下,还真发现不了它。
“很不错的杀人之处,还真会选地方…”凌飞在心里暗自嘀咕,脚下却依然不慢,“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发现的…”
待凌飞走近后,他很惊讶地发现,本来觉得现在应该围满了看客的宅子,外面竟然空无一人,就连鸟兽的影子也不见一个,周遭漫溢着暗腾腾的诡异。
宅子的门户似早已破落,只剩下几块脱光了油漆的木板还在那里死撑着黑乎乎的厅堂。凌飞衣袖一挥,那些烂木板应声而落。灰尘扬起,带着阴冷潮湿的**味扑面而来,凌飞慌忙避开,一手捂住鼻子和嘴巴,一手暗中用力,握紧了“断香”。然而灰尘背后并没有隐藏着杀机,整个屋子内充斥着浓烈的发霉味道。凌飞小心翼翼地跨入一步,接着另一只脚也跟了进去。光线很昏暗,良久,他才稍稍有点适应。环视了一下,屋内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有好多翻倒了被损坏得厉害的桌椅,到处挂满了蜘蛛网。
从偏门经过,来到正屋后的院子,凌飞眼前豁然开朗。远来正面看去不大的宅子,庭院竟然如此开阔,而其设计之精巧也是当世少见。四周用香椴木修建的走廊蜿蜒曲折,旁边墙上的壁画更是无一重复。栏杆都雕刻着各种各样的云龙图案,动作神态各一,栩栩如生。中间,各式的花草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季节竞相开放;假山上的溪水落寂地流着,泻进幽冷的深潭,竟是毫无声响,煞是称奇!
但是绕过假山,凌飞就看到了那具斜靠在石头背后被焚烧成焦黑的尸体。尸身上下没有一丝完好的肌肤,而且看去已有些时日,也无从辨认。凌飞在周围细细看一遍,并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忽然凌飞的眼角瞥到了尸体脚边上几枚细小的银针,针尖上泛着幽微的蓝色。
“所谓的中毒和焚烧就是这样?”凌飞在心里冷笑,用绢帕裹起银针放入衣袖之中。
为了获得更多的线索,凌飞从旁边捡来一根木棒,拨弄着尸体。突然掉落一个东西,他愣了一下,待看清后才发现是一粒顽石。凌飞小心拾起,却看到石头表面竟有一个“云”字,心里一凉,手心也开始冒汗。再打量了一下,死者的身材似乎与云霄有几分相近。
“可是…。。”凌飞暗叹道,“事情好象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但不管是不是云霄,死者都要入土为安。于是凌飞就地挖出一个土坑,将尸体放入其中,草草掩埋了。
凌飞朝那个拱起的土堆望了几眼,忽然朗声道:“阁下看了那么久,还是出来坐一下吧。”

可安静了片刻之后,却并不见有人现身,凌飞疑惑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刚才分明有人在离自己身后不足五十步的暗处站了好久,怎么一下没人了?难道是我听错了?”凌飞对自己的听力和感觉向来很有信心,从来没有出错过,这次也不会。他立即翻身上了房顶,朝各个方向眺望,可是林涛翻滚,竹姿婆娑,哪里见得着半个人影。
凌飞正欲跳下来,却看到竹林中闪过一道紫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朝若烟山方向奔去。凌飞心头一凛然,也不管其它,立马就追。
又近傍晚时分,要在若烟山的大雾之中追踪一个人是何等难事,更何况前面的人专挑树阴浓密的地方逃。凌飞本来就慢下好长一段距离,所以当拐过一个山口时,只遥遥地看着那个紫色的身影窜入一处密林,接着便完全失去了可继续追寻的线路。
若烟山其实并无危峰险壑,但此时凌飞却陷入了一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境遇。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盈眼之处俱是莽苍的山峦起伏和的茫茫的树林,绵亘不绝。凌飞在山林中转了好久,也尝试着跃上树梢遥望,可依旧找不到出路,不禁心内急切。眼睁睁地看着落日跌进远山的深坳,凌飞却只能在密林的入口处徘徊不已。
林子里的光线越来越微弱,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凌飞躺在一根结实的树枝上,听着此起彼伏的禽鸣兽吼,心里暗暗骂娘。忽然他看到从密林深处透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紫光,好奇心顿生:“这里面好象还住着人呢。呵,也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的灯芯,竟然有如此的穿透力。”凌飞细想了一番,也不下地,直接跳上树顶,踏着那些枝枝桠桠,朝紫光发出的方向摸索而去。
果然猜得没错,凌飞看到密林中间搭有一处草庐,紫光正是从那里发出的。他蹑手蹑脚地从树上下来,猫着腰往其中一个亮着的窗子挨近。虽然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但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沉稳和冷静。
凌飞最先看到的是摆在香案正中的那团紫色,原来发出如此耀眼光芒的是一块鹅卵形状的玉,当然它比鹅卵要大得多。只见那玉石通体晶莹剔透,外面与一般玉石无异,不寻常的是,玉石中间有着一条盘龙花纹,而且那个花纹此时正随着散发出的紫光在不停地游动,竟似活物一般。凌飞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看到此情此景,亦是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也许是光芒太过刺眼,凌飞才看了一会儿,眼睛就酸胀得吃不消了,但那个紫色还在不停地吸引着他看上去,似有魔力一般。
好不容易把目光从玉石上移开,凌飞看到了案前之人,正是白天自己追踪过的紫衣,但从背影看来,似是一名女子。她低头跪在案前,嘴里仿佛低声说着些什么,但因距离比较远,凌飞也只能若有若无的几个字,好象是“娘”,“报仇”之类的。凌飞再度将目光投向案台,却并没发现供有灵位。忽然他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好笑,为什么一定要供有灵位呢?
紫衣女子从案前缓缓站起身,将那块紫色的玉石收到一个铁制的盒子里面锁了起来,然后施施然朝窗户走来。凌飞还以为她发现自己了,正在踌躇着该进还是该退,却不见屋内有任何动静,这才又将头凑到窗子边上。但当他看到紫衣女子的面貌时,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紫衣女子风姿绰约,那张脸更是几近无可挑剔。但凌飞知道,自己的诧异并不是因为这种惊艳,而是这张脸,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而想到这个人,他不禁错愕了。
“宫主,您真的不能放过我吗?”月颜笑对着自己面前的帐幔,惶恐万分。
尽管隔着纱帐,看不到宫主的颜容,但仅仅是那个身影就足以威慑众人。
冷冷的话语带着寒意从里头传了出来:“放过你?我也想放过你,可是你犯了那样不可饶恕的罪责,试问你一下,我要如何放过你?”
月颜笑听在耳里,心渐渐沉到谷底:“我…。我…。我可以把它找回来,将功补过。”
“可惜这种机会是不存在的,即使我肯了,长老院的人也不会同意的。”宫主的语气淡定却有力,明显地不给月颜笑一丝希望,“不过你放心,我会派另外的人找回来的。”
月颜笑脸色惨白地走出月华殿,形容痛苦至极。她不明白自己为灵月效劳了那么多年,却在犯第一个错误时,就把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了。
凌飞忽然想起当年自己不小心在月华殿外看到的那一幕,接着是月颜笑在跳进焚毁谷时凄恻的身影和带泪的艳丽绝代的笑。整个人抨然一震:“难道…。。难道刚才那个会是传说中‘紫暝’玉?”
“紫暝”在灵月中的地位比“天伤”和“断香”更高,关于它的传说也是最多,但却没有人知道它的真正秘密所在。“紫暝”曾几度遗失,最后一次是在月颜笑手上,她因此被处以涅磐之刑——跳入焚毁谷,烈火焚烧而死!
“可是…从那以后就一直下落不明了。”凌飞困惑了,“现在,它,怎么会在这个年轻女子手上,而她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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