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集 南下洼子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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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人家已经点名了,大萨满麻黑只好出面。
他对那病人说:“我们又见面了。”
病人:“你这个小鬼头,你还能认出我来呀?你都能认出我来了,那你怎么还不走哇?你还想丢人现眼哪?”
大萨满麻黑:“这不是你硬把我给引出来的吗?”
病人:“那你就露一手吧,让我看一看,在这五十多年里你有什么长进没有。”
黑无常悄悄地对月亮女孩说:“什么?他们五十年前就认识。那个病人能有四十岁吗?我看他也就是三十岁刚过的样子呀。”
大萨满麻黑指着我对那病人说:“你先看看他吧。”
病人:“他身上什么也没带着呀?”
大萨满麻黑:“那可就是你自己没有长进了。”
大萨满麻黑让我盘腿静坐在一张小方桌子上,他拿出神鼓敲了起来。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锻炼,我完全可以在没有大萨满麻黑神鼓的帮助下很快的进入到忘我的境界了。现在,大萨满麻黑又拿出了神鼓,可见他精神的凝重。
我马上打起精神,开始了冥想。
月亮。纳丹河水。
月亮和纳丹河水之间的月光。
清凉的月光充满了我整个的思想,整个的身体。
随着大萨满麻黑的一声鼓点,月光不见了,意识之中只剩下一片空明。
我进入到了一种愉悦的非想状态。
大萨满麻黑的思想印到了我空明的意识里。他让我想起来那一次在任丘事件后,随着他飞跃那条大山沟的事情。
他让我试着飞起来。
飞起来吧!我想着。
我的身体没有重量,我的思想没有重量,我可以飞起来。我开始向上升了。
一个惊讶的眼光出现在我的意识里。
那不是人的眼光。那是一只狐狸的眼光。
那只狐狸的皮毛火红火红的。那只狐狸的眼光中透着沧桑。那是一种和大萨满麻黑一样的、经历过许多岁月洗礼的沧桑。
我问它:“你有一千岁了吗?”
大萨满麻黑:“这句话你以前问过我,现在又拿过来问它,这不是把我和畜牲放在一起了吗?”
火狐狸:“把你和我放在一起就贬低你了?你那点儿道行还不如我呢。就算是多了那一条小蛇也没有用。”
火狐狸的眼光中多出了许多的嘲讽和不屑。
月亮女孩的思想出现了。她的思想是透明的白色,白色外边包裹着一层淡淡的兰。月亮女孩似乎是有一些不高兴的样子。
我不能允许有谁对大萨满麻黑不敬。不管是人还是兽。
我也不能允许有影响月亮女孩的情绪的东西存在。
我挥手要拂去火狐狸眼光中的那些嘲讽和不屑。
火狐狸躲开了。它躲的远远的。一直躲到看不见了。
大萨满麻黑的思想里出现了一些影像,有人,还有动物。我想要看清楚那些影像到底是什么。大萨满麻黑的思想从我的意识里退出去了。月亮女孩的思想也退出去了。
我想追随着去看,大萨满麻黑的鼓声已经一点一点的警醒起我的思想。我又回到现实之中。
很多人都在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还有几个人在看着那个病人,议论着:“真是太神了!一巴掌就把病给打没了”。
只见那个病人神清气爽,根本就不像是得过病的样子。
月亮女孩靠在我的身边,她说:“乌剌罕叔叔,你真厉害。你能慢慢的飘起来,还能一下子就把那只老狐狸给打跑了。这回,我什么都不怕了。”
我问:“你也看见火狐狸了?”
她说:“我看见了。”
她拉着我的手臂,软软的、凉凉的小手里多了一种信赖和一种依靠。那种信赖和依靠使我的精神迅速的强大起来。
假老道对那两个巫师说:“病人的病也好了,这一回可是我们赢了吧?”
男巫师说:“这算是什么赢了?上一次你们输的时候,病人那病不也是好了吗?他那种病是反复发作的,没准儿明天又是什么样呢。”
女巫师对着桌子上边的牌位说了几句她自己的语言,又说:“行。我知道了。”
女巫师说:“宇宙神说病人的病根本就没好。他们只不过是用了一些邪术惑众而已,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在宇宙神那里他们连名字都没有。宇宙神说让我们再做三天法,彻底的给病人治好病。你们还是回去吧。”
假老道:“不行。不能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明天还来,再跟你们比一比,你们要是再输了就该认帐了吧?”
男巫师:“想什么呢?我们还会输给你们?你们明天来吧,我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
假老道:“大萨满,我们先回去吧。明天晚上再来。”
南下洼子的人也很热情,想要留下我们。
假老道说:“还是回去住的方便。”
回到假和尚为我们准备的住处,那里边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大萨满麻黑问月亮女孩:“那个黑无常呢?”
月亮女孩:“我没看见。她会不会走丢了?”
假和尚和假老道出去找了一圈,回来都说没看见。
我说:“她自己心里有事,也许是在躲避什么呢。”
假和尚:“她一个女孩子,不能害怕吧?”
我说:“她不去吓唬别人就行了。”
假老道:“说的也是。你们都那么有本事,还能害怕什么?”
大萨满麻黑:“这算是什么本事呀?雕虫小技而已。靠这点儿玩意也出息不到那里去。”
假老道:“大萨满,你说,那个病人真就没好利索吗?”
大萨满麻黑:“是没好利索。但是,在我们走之前,他保证能好利索。”
假老道:“那我就放心了。”
大萨满麻黑知道他放心的不是那个病人,而是别的。但是,他没有说破。
第二天,因为要顺便找一找黑无常,我们走的稍微早了一些。还没有到南下洼子,就见到黑无常已经在路边上等着我们了。

看见了我们,黑无常跑过来靠在我的身边,挽起了我的胳膊。
以往,黑无常一直都是离我远远的。她找我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报仇。今天,她一下子对我这么亲近,我倒是有些不太适应。我想,这也许是她与我们走散了,一夜没找到我们,突然见面才觉得亲切吧?
南下洼子来了许多临近屯子里过来看热闹的人,见到了我们,便有人在私下里指点着给别人介绍。
病人家的院子里支着一口半大的铁锅,铁锅里装着半锅像是豆油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男女两个巫师早就在屋子里等着我们了。那个病人是一副没病的样子,和我们打着招呼。
假老道刚一坐下就对那两个巫师说:“病人这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们还是认输吧。以后就离开这一亩三分地,上别处去骗人吧。”
男巫师笑道:“你不就是仗着你请过来的这两个人吗?要是你自己上的话,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再说了,你真就相信他们那一点邪术吗?”
他又看着大萨满麻黑说:“要是真有本事,还用得着打扮的奇形怪状的吗?”
大萨满麻黑:“这是我妈妈给我剪的头型,我从小到大就改过。这奇怪吗?”
男巫师:“今天,这里来的人太多了,屋子里也坐不下。我看,我们两家还是到外边去玩吧。”
病人说:“不是你们两家,再算上我一个,是三家。”
他的声音空空洞洞,显然又回到了有病的状态。
大萨满麻黑:“老狐狸,你怎么又回来了?”
病人:“你不走,我就得来。”
大萨满麻黑:“要是我走了,你能不折腾人家吗?”
病人空洞洞的笑着:“他们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这个小鬼头要是早来,告诉他们应该怎么样供奉我的话,他们不是要日进斗金吗?”
大萨满麻黑:“先告诉我,你把东西藏在哪里了?”
病人:“五谷聚集地,太公钓鱼方?”
大萨满麻黑对那病人的家人说:“你们到仓房里的东南角上去看看,它没白折腾你们家。”
病人的家人不理解的出去查看了。我们也随后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有两排条凳,我们过去坐下。
从仓房里出来的人纷纷议论着,指点着。
看的出来,他们有了惊奇的发现。从他们的口里可以知道,在病人家的一口原来空着的大缸里,如今装满了白花花的大米。人们说,这都是“保家仙”干的。
病人的家人恭恭敬敬的对那病人说:“大仙儿呀!我们愿意供奉你呀!我们要一辈子接着一辈子供奉您老人家。我们初一上供,十五烧香。我们好好的供奉你。”
病人:“你们这是不懂,我不能白折腾你们。”
假老道和假和尚都问大萨满麻黑:“要是我们也把那些狐仙儿、黄仙儿都供奉着,它们是不是也能给我们搬来米面哪?”
大萨满麻黑:“它们不是已经帮过你们给人家看病挣钱了吗?”
那一边,男巫师已经把油锅下边的木柴点着了。他说:“这油锅里边有两块大铜钱,等一会儿锅里的油烧开了,我们两伙人各自捞出来一块。不敢动手的就算输。我们比的就是道行。”
病人:“你咋那么小气呢?再往里头放一块,我也摸。”
男巫师:“要是把你烫坏了,我可负不起那责任。你还是先让你的家里人同意吧。”
病人的家人:“我们不怕。我们的‘保家仙’厉害。”
男巫师又向油锅里边放进了一块大铜钱。
女巫师:“这天有点黑了,院子了有这么多人也看不清楚。”
说着话,她走到院子的东墙边。那里的一根木杆子上支着一盏汽灯。女巫师走到汽灯旁,弹了一下手指。汽灯呼的一下亮了起来。看热闹的人们一阵喝彩。
眼看着油锅里的油开始翻花了,我知道大萨满麻黑几乎是无所不能,但还是禁不住问他:“大萨满,你真能捞出来那块铜钱吗?”
大萨满麻黑反问我:“你敢吗?”
看着大萨满麻黑不急不燥的表情,我说:“有你保着,我什么都敢做。”
大萨满麻黑:“你先静下来吧。”
按照大萨满的吩咐,我渐渐的静了下来。
一片清明之中,我知道,男巫师已经从沸腾的油锅里边取出了一块大铜钱。
我知道该轮到我了,我站起身来,我感觉到了大萨满麻黑的思想。
确切的说,这时候的大萨满麻黑没有什么思想,我感觉到的是大萨满麻黑灵魂里边的影像。在那影像里,我清楚的看见了昨天没有看清楚的东西。那里有一头满身金钱的豹子。豹子的旁边是一位高贵得使人不敢仰视的女人。另一边,有一只狐狸和一只黄鼠狼。
那只黄鼠狼跳了过来,跳进了我的身体,跳进了我的思想,带着我走到油锅旁边,伸手拿出了里边的一块大铜钱。
我感觉,那一切都不是我做的,而是那只黄鼠狼做的。
看热闹的人们又是一阵喝彩。
那个病人也走到了油锅旁边,把手伸到油锅里去摸索。
我也看出来,实际上是那只火狐狸在那里摸着。
火狐狸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拿出来。它对大萨满麻黑说:“小鬼头,你过来看看,怎么这锅里的油一点儿也不热呀?乌突突的,没有五十年前那一回痛快。这里边也没有铜钱呀?是烧化了吗?”
大萨满麻黑走到油锅旁边,伸手去摸那锅里的油。然后,他也疑惑地说:“这里是没有铜钱呀?油也没烧热。这一次不算,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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