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那条淡兰色的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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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膝盖也能想得出来,那些警察一定是认为黑白无常因为受到惊吓而导致的精神失常已经好过来了。白无常羞愧自尽。黑无常给白无常报仇,设计吓死了史三。就算这不是事实,至少黑无常也有重大的犯罪嫌疑。
有他们出面去寻找黑无常,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一,黑无常畏罪逃走了,永远也找不到。二,警察找到黑无常,黑无常与史三的死没有关系,最后回到“瓷娃娃”的身边。三,警察找到黑无常,黑无常的精神失常并没有好,警察把她送交“瓷娃娃”。……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暂时都不需要我再留在纳丹城了。
告别了元英兄弟和小聂,我踏上了归途。
来的时候,因为元英催的急,我们是坐着火车出的山。如今要返回去了,也没有什么急事,我计划步行进山。
走过汽车客运站,看到路边上有一个小书摊。
许多年的习惯了,一看见书摊就迈不动步。以前我曾经估算过,衣、食、住、行、书,我买书花的钱正好占去我全部花销的五分之一。
当初,在我去寻找大萨满麻黑的时候,别的东西都带的少,只有书带的多。
大萨满麻黑问过我:“你带着这么多拖累干什么?”
我说:“是挺沉的。以前我搬家的时候,他们谁都不愿意抬那些书箱子。”
大萨满麻黑:“我是说,你随身带着这么多书有什么用?”
我说:“文以载道。看书自然是为了学道了。”
大萨满麻黑:“可是我知道,文能载道,也能误人呀!”
我说:“开卷有益。不然,仓颉为什么要造字呢?”
麻黑说:“当年仓颉造字,不只是‘天雨粟’,还有‘鬼夜哭’呢。”
我说:“‘天雨粟,鬼夜哭,龙潜藏。’我的理解是,‘天雨粟’是说文字产生了,生产和生活的经验可以得到更快捷地传递,粮食来得容易,就像老天下了粟米雨一样。‘鬼夜哭’是说因为文字产生了,对付危害人类的力量增大了,连鬼都无可奈何,只好在黑夜里哀嚎。至于龙隐藏,那也是把龙比作威胁人类生存的猛兽,说人类对付猛兽的能力突然增强了,龙也只好潜身在深渊里。”
大萨满麻黑:“我知道的可是另外的一种情况。当年,轩辕黄帝是在春末夏处的时候发布的诏令,宣布仓颉造字成功,并号召天下人民共同学习使用的。就在这一天,天上下了一场不平常的雨,落下来无数的谷米。因此,后人把这一天定名为‘谷雨’,成为二十四节气中的一个。也是在这一天,人们在深夜里听到了魔鬼的哭泣呻吟。人们说,因为有了文字,民智日开,民德日离,欺伪狡诈、争夺杀戮由此而生,天下也从此永无太平日子,就连鬼也不得安宁,所以鬼要哭了。现在你看,用文字欺世盗名的还少吗?所以我说,仓颉造字是功之首,罪之魁。其实,我也不是反对看书,我是知道你看过的书实在是太多了,也太杂了,已经使你的精力分散的太多了,怕你因为看书耽误了正事。真正好的书有一两本就够了。不是有人说半部论语可以治天下吗?”
后来,有了东团山子的任丘那件事,大萨满麻黑又说过:“任丘就是被一本书给耽误了。”
我说:“要我看,他还是被自己的心智给耽误了。”
大萨满麻黑不直接反对,而是说:“也许是你说得对。但也正是那本书先迷了他的心智。”
大萨满麻黑又补充了一句:“你也知道佛教的禅宗讲究的是‘不着文字,直指人心’吧?”
想起了大萨满麻黑的话,可又实在是做不到见书摊却空手而过,就只好随便地买了一本杂志作为日后的消遣了。
慢慢悠悠的走着,体味着大自然的静谧,和静谧的自然界带给我的心理上的闲适。
中午,在路边的农家吃了一顿饭。
傍晚,在山泉旁喝了一通冰凉的清水。
夜里,在废弃的瓜窝棚里住了一宿。
清晨,在朝霞里看了半天黄灿灿的倭瓜花上晶莹的露水珠。
回到了“野庐”,山坳里空空荡荡的,一看就知道大萨满麻黑还没有回来过。
月光里,走到经常静坐的那棵大柳树下,坐在山石上。沐浴着夜色,面对着波光荡漾的纳丹河水,带着几天来的恬淡,进入了一个无思无虑的境界。
大萨满麻黑出现了。出现在我明净的意识里。出现的不是他的形象,而是他的思想。
我知道他正在一个地方,同样是在月光里,大柳树下,坐在山石上。同样是沐浴着夜色,面对着波光荡漾的纳丹河水。

这种情形很奇妙。
我的思想在问:“你现在在哪里?”
大萨满麻黑:“我在离家不远的地方。”
我又问:“你不是说去找一件什么宝贝吗?”
大萨满麻黑:“不要着急,你很快就能看见的。”
我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萨满麻黑:“明天。”
过了一会儿,大萨满麻黑说:“我走了。”然后,他就离开了我的思维。
我站起身来,绕着一座小山峰转了一圈,心里回忆着刚才的情形。
转回到大柳树下,又坐在那块山石上。
这一次的静坐冥想却是相当的不顺利。一开始,思维里还有一些清明,而随着思绪增多,渐渐的意识变得模糊,昏沉。直到天光已明的时候,才又重新转向清净、透亮。
清净的意识里透进了一片淡兰色的光亮。
那一片奇特的淡兰色的光亮似乎是具有灵性,游离于我的意识之外,不为我所掌握。
我试着去了解它。它似开似闭,吸引着我的思维,又让我的思维无法展开。到后来,它有了一点要左右我的思维的样子。我的思维懒懒的想要跟着它走,一下心动却让我睁开了眼睛。
抬头看,低矮的草丛边上,有一只熟悉的淡兰色的小蛇也正在昂首望着我。
那条淡兰色的小蛇就是曾经迷惑过林业厅长的侄女、那位月亮女孩,后来被我抓住,又被大萨满麻黑放掉的小蛇。
“它怎么会来到这里?”
还没有容我多想,那条奇怪的小蛇已经转身钻入草丛中去了。
白天,除了等大萨满麻黑回来以外,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顺手拿出了在纳丹县城的书摊上卖来的那本杂志,浏览起来。
当时买书的时候很随意,并没有太注意其中的内容。随手翻开的一篇文章叫做《爱因斯坦的最后一个研究项目》。我看下去,惊奇的发现爱因斯坦的最后一个研究项目竟然是萨满教,竟然是和我一样想要解决那些有关人类灵魂的来源、去向,和人们到底为什么而活着这些事情。
又翻开一页,是写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著名作家海明威的。文章说,在海明威自杀的现场发现了许多类似中国的河图洛书一样的图案。并进一步推测说,可能是海明威在研究那些东西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最后钻了牛角尖,导致精神错乱才自杀的。
他们怎么都研究这些事?而且以他们那样超人的智慧竟然会是没有答案?
在古今中外许多的文学家里面,我是最欣赏海明威的,尽管我反感他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
我想着他的那些作品。
在脑海里回忆着《死在午后》、《过河入林》,还有他那最著名的小说《老人与海》和《永别了,武器》。
海明威作品的一个特点是语言简炼、冷峻,他说过“冰山在大海里移动,看上去很是庄严雄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的部分露在水面上。”
我想起他的名言,也是他的人性理念,那一句:“可以把他消灭,但就是打不败他。”
海明威的许多作品都是先写一些混乱、残酷的现实,让读者感到很烦躁,因而渴望着一种平静。这时候,他就让主人公经过努力,找到那种简单、自然而又充满情趣的生活方式。要是按照时间排列,他的整个作品系列也是这样的一种格局。他最后的作品《天边那片白象一样的云》,剩下的只有恬淡和安宁。
我的情况不也正是这样吗?我以前的生活里充满了混乱和迷惘,我现在要解开许多人类和人生的谜团,我渴望着获得心灵的安详,和宁静。
我太希望尽快地见到大萨满麻黑了。我有许多的问题想要与他探讨。我有许多的地方需要他的帮助。
等人的时候,时间过得总是很慢。
我也没有心思再去看书了。
放下那一本杂志,我拿起一只柳条篮子,到菜园子里挖了几个土豆,摘了一些豆角。这都是大萨满麻黑比较喜欢吃的。麻黑问过我喜欢吃什么,我想了很长的时间也没有想起来自己到底喜欢过吃什么。以前请别人吃饭的时候,尽量选一些希奇古怪的东西,选一些价格比较高的东西。其实,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真正需要的。
又想起来大萨满麻黑说过的要给我拣回来一件宝贝,而且很快就要见到了,这也是一个值得期待的事情。
洗好了菜,又把水缸里灌满了水,继续等着大萨满麻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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