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参加大猫游戏的黄瑞麟老先生，这是死去活来的两天。
游戏的第一天，大家象征性的选举了“混吃等死”作为首发阵容，前去送死。当大猫问黄焱“你是否愿意用你父亲的手指来拯救这个人的性命”时，黄焱犹豫着看了面如死灰的黄瑞麟一眼，点了点头。看到黄焱点头的混吃等死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直到这时，黄瑞麟也没有真实的感到这游戏血淋淋的一面。大猫手起刀落，黄瑞麟的左手大拇指在地上滴溜溜地打转，他才真切的明白了，游戏的恐怖之处。
大猫在黄瑞麟的惨叫声中走上楼梯，“明天早上游戏继续！”
如果说第一声惨叫，黄瑞麟是因为看到手指在地上打转而发出的惊恐之声，接下来就是为了更直接的原因了：疼！
巨大的疼痛让他几乎没有停下来的在哭嚎、呻吟！这声音如此凄惨，让凯索吓得浑身颤抖，捂住耳朵把头埋进母亲的怀里。
阿华赶紧用衬衣撕碎的布条裹扎老板断指的部位。黄焱浑身发软地跪坐一旁，默默流着眼泪。其他人都呆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看到所有人呆立的表情，杜小玲第一个清醒过来，“都别看了，咱们还有事情要做呢！要想早点救他出苦海，还要咱们，齐心协力。”
柯纳与草上飞一起挪开酒桶，前一天晚上他们已经成功推进了一米左右。
……
游戏的第二天，黄焱与黄瑞麟几乎一样一夜未合眼。黄瑞麟的脸色煞白，几乎一宿的时间就让他头发白了一半，面颊也明显凹陷进去一大块，黑色的眼眶好似一个死人瞪视着前方。
今天选出来的是凯索的妈妈姜南燕。大猫站在一边等待黄焱的答案。
黄焱嗫嚅着：“爸！你说吧！你说你受不了了，我们不救人了！”
黄瑞麟眼里依然黯淡无光：“你能叫我爸爸，我很欣慰！你有多久没有这么叫我了？这么多年，我没有好好陪着你，教育你，我想以后这样的机会也没有了。让我在你心目中留一点美好的回忆吧！孩子，记住，做事的标准要定在力所能及之上。”说完冲大猫点了点头。
黄瑞麟暗淡的眼神只在食指分离的那一刹那，闪过一丝光彩。
大猫走后，地洞下面见水了。
…………
下午怪兽已经站在可以看见黄金城的最后一个沙山上了。
怪兽这几天下来真的筋疲力尽了。
从那一晚趁着重重的迷雾逃离风蚀岩开始他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第一天他几乎没有合眼，选择了一条迂回的路线，马不停蹄地赶了24小时的路。一个黑桃J已经让他浑身好像散了架，他可不想再跟什么追兵发生冲突了。天色黑掉以后巨大的疲惫让他与其说是睡过去了，不如说是昏迷过去了。睡醒之后又是继续赶路，就这样睡醒了就赶路，走累了就睡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的终点黄金城的具体位置，要走多久，手头的资料少得可怜，在没有装备补给，没有具体目标的情况下这种强度的赶路几乎让他发疯。他隐约觉得自己这么不顾一切的赶路，简直就是冲着死神在狂奔。
好在凭着荒野中野兽般的天赋，终于让他找到了黄金城，但是也是这种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巨大的威胁安静的等在终点。
人最痛苦的不是绝望，而是给你一个希望之后再毁灭她！
下午的黄金城安静而诡异，即使距离遥远的沙山上的怪兽也能感觉到不对劲的气氛。
他没有像其他那些饱受缺水煎熬的沙漠旅人丧失理智的一路狂奔进城，而是寻找了一处方便观察的背风地方开始清点自己的背囊。
水，还有一点。
当黄金城里的雇佣兵交接换岗时，怪兽干涸皲裂的嘴角有一丝微微的上扬。他迅速记下刚才雇佣兵取水的水井位置以及黄金城里的地理结构。
喝光最后一点水，然后把身体埋进沙子里。他准备睡一觉，为晚上的行动积攒好体力！
他可不是为了救人，只是想要喝一口水！
…………
晚上十点。
肖明**着从洞里钻出，浑身水淋淋的。地下水刺骨的凉，把他的皮肤冻成青色，他浑身打着抖，看到所有人热切的目光，难过地摇了摇头
杜小玲递上肖明的衣服，“赶紧穿上吧！小心着凉。”
肖明穿好衣服来到草上飞、混吃等死、司徒博闻等人围起的小圈子里汇报刚才在洞里的进展。
司徒博闻是谁呢？肯定有人又开始批评我了，在我的故事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名，不解释一下是不合适的。其实就是那天判断地面材质的老先生，上一章忘了介绍了。司徒老先生是一个历史学家，以前在大学里讲课。假期慕名来到黄金城旅游，就喜欢上了这里世外桃源的生活，所以退休以后就带着老伴搬家来这里，落户这里还不到一年。
“怎么样？”
“水洞后面还是水洞！”肖明有些垂头丧气。
今天上午就已经打到了水，并且在接下来的时间发现水淹没的地方都是连通的洞**。好消息是不用挖掘了，因为洞**似乎四通八达，几乎可以确定地下河的假设。坏消息是洞**在地下错综复杂而人憋气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找不到出口还是枉然。
司徒老先生依然非常乐观：“那些空洞以前都是土壤，只有地下河才能带走那么多土壤，说明我们的假设没有错，只要我们不停尝试，总能找到通往水井的出口！”
草上飞也给大家鼓劲：“只要上到地面，能够发动我们的吉普车，我有信心可以带大家出沙漠，这一片地形我们还是比较熟悉的。”
混吃等死依然悲观：“我提醒一下大家，这里到水井有多远？我估计一下大约一百五十米到两百米，且不说地下洞**有没有直线距离，就是直线一般人自由泳大约三分钟到四分钟，这还是体力不错的，中间还不能换气！不断尝试？那是要用命去探的路！”
大家陷入了沉默，肖明当然明白如果不下到水下三四分钟时不能探太远的，其实这几次探路都是因为惧怕回程的氧气不够才中途折返的。要是照这样下去这个计划根本无法实施下去。
考虑再三，肖明走向黄瑞麟老先生。
黄瑞麟脸色很差，地下室潮湿的环境让他的伤口感染的很厉害，高烧让他一时昏迷一时清醒，曾有一度哀求儿子让自己解脱。
黄焱几乎是恳求的语气：“求求你了，饶了我爸爸吧！”
肖明想解释现在不是他们在逼黄瑞麟，可是又觉得自己的说辞像是在推卸责任。只能无语。
黄瑞麟听到他们的交谈，睁开了眼睛。
肖明掏出一颗烟点上交到黄瑞麟那只健康的右手里，说：“谢谢您的坚持，我想，你为我们做得够多的了，接下来，交给我吧！”然后拍拍黄焱的肩膀，“明天，选我，不用救了！”
看着肖明转身而去的背影，黄焱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流眼泪。
肖明脱衣服，接过草上飞递过来的防水手电和指南针，准备下洞。
阿华拉住了他，“你的命还要用来救大家，让我来吧！”
肖明：“我不是在拼命，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再说，你也不认识我做过的标记，要想最快的找到出口还是我来吧！”
“那，小心点！”
肖明笑了笑，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几乎所有男人都在岸上掐着表记录憋气的时间，因为待会的探路可能会轮流制。大家一定要弄清自己必须回头的极限在哪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杜小玲坐在洞口望着黑幽幽的虚空心情有点复杂。回忆刚才肖明回身一笑的瞬间，杜小玲忽然觉得，以后都见不到他了。不知不觉眼泪就流了出来。
肖明一定知道，如果总是计算回程的时间，探路就只能停留在一半，永远无法找到出口，要找到出口一定要有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和一死的决心！
肖明一定知道，黄瑞麟老先生已经到了极限了，明天的他将救不了任何人，成功与否只在今晚。他刚才告诉黄焱不用救自己了，就是下了必死的决心，这样他就能无后顾之忧的下水了。阿华看出来了，但是阿华阻止不了他……
肖明呀肖明！永远那么大大咧咧不求上进的样子。可是关键时候真是一个可以靠得住的男子汉。
杜小玲回身看向练习憋气的小伙子们，最后一个柯纳也已经憋不住了。忽然问道：“肖明下去多长时间了？”
“大……大概是十分钟了吧！”混吃等死见没有人吱声只好回答了杜小玲的提问。
杜小玲脸色苍白。
混吃等死强撑笑脸：“也许他成功了……”
杜小玲起身解衣服扣子，“谁还有防水手电？”
“有是有……”混吃等死为难。
“我去吧！”阿华拦住杜小玲。
“我要去！”杜小玲口气坚决，打掉了阿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你等会儿，”草上飞转身找到一个塑料袋，“这时候白色污染派上用处了，装点空气，救命用的！”然后转身对大家说，“我送她到水洞的入口。”
两人开始先后进入洞中。
…………
晚上十一点，怪兽被冻醒，观察了一会黄金城，守卫的士兵还在走来走去。他决定凌晨时分人最容易疲劳的时候再出发。绕到沙山背后点起一根烟，还有几个小时。
…………
杜小玲没有想到水如此寒冷，刚下水的一刹那，倒抽的冷气简直让她无法呼吸。可是想到一次次下到地下探路的肖明，让她又充满了勇气。在水里泡了一会，等到皮肤都冻得麻木了，做了几次深呼吸把头埋入了水底。
水底的岩壁上到处刻满了肖明留下的路标，纷繁复杂，经过几次尝试最后终于想通了肖明所留标记的含义。笔划越多说明改动次数越多，而改动次数少的标记无疑是最有可能正确的路线。
杜小玲浮上岸，看见依然在焦急等待的草上飞，声音由于寒冷断断续续：“我想，我知道他，的路线了，接下来，我去找他，我会沿途留下x形的标记，如果我也回不来，就让大家，不要，尝试x的路线了。”
草上飞点点头。
杜小玲头没入水中。
大方向上肖明没有错，的确是向着水井的方向在前进，跟着路标，有时下潜有时上浮，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失。杜小玲不时关掉手电，辨别前面有没有光，肖明手电的光芒，希望随着走得越远，越来越渺茫。
几次，杜小玲都想解下保存着最后一点空气的塑料袋，但是她忍住了。低头继续察看周围的路标，提醒自己放松，减缓心跳，减弱新陈代谢的速度。时间其实并不长却让人感到漫长得发慌。
突然，有东西缠上了杜小玲的腰，专心察看记号的杜小玲惊吓中几乎喷出气来。
肖明在面前冲杜小玲挤挤眼睛，用手比划了一个“跟我来”的姿势。
大概是水里温度太低，让人的皮肤的感觉敏锐度下降的缘故。杜小玲把肖明伸过来的手想象成水里的蛇了。一瞬间，看到欢蹦乱跳的肖明，杜小玲不知道该生他的气还是该高兴的哭。
绕过一段漫长的上升空间，前面出现了光，本来杜小玲还以为是水井的出口了，没想到只是一节封闭的气室，大概以前地下河在水位高的时候溶解了这里的泥土，后来水位降低，地面上的空气就从土壤间的间隙抽进来了。肖明的手电就搁在这里，所以刚才从下面看这里会有光。
两人都冻得打抖，这会儿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气氛变得怪异，一对青年男女，紧紧抱着对方大声喘着粗气。
“你怎么，来了？”
“你这，么久不回来，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我想，我找到出口了！”
“那你也先回去，报个平安呀！还有，手电放在这里干什么？”
“你听我说完！第一，我发现不能带手电去，因为一来水井那里如果有光，可能会吸引雇佣兵的注意，二来，我发现那个出口非常小，每次过去扩那个出口，就会发现要想找到出口还是要凭借外面的光，井底本来就光线暗，如果带着手电更不容易发现那个出口，所以，我只能把手电留在这里。”肖明看见想要插嘴的杜小玲，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第二，你回去告诉大家，再过半个小时，我可能就挖通了，这期间不要让他们来支援，这个气室空气有限，现在空气质量已经很差了，多几个人只能让情况变得更糟。行了，快回去吧！宝贝儿！”
“肖明，你让我说！我就说一句：刚才我以为你死了，我的心都碎了！我想告诉你，那会儿我对自己说，如果再能见到你，我要告诉你，我爱你！”
肖明愣了一下，然后果断地吻上了杜小玲的嘴唇。良久，推开小玲他疑惑地看着她问道：“等会儿！你，你不是喜欢李红兵么？”
“那是因为，你从没对我说过，我喜欢你呀！”
“可是，我一向都是用行动来说明的！”
“我就是烦你这种明明话都到了嘴边却偏偏不说的性格！”
“所以你就用李红兵气我？”
“最后还不是我先说的？我哥早就对我说过，女孩子最要不得的就是主动表白，今后就会永远处于下风。”
“你哥这个比我还老的光棍，说的东西没有参考价值！咱俩认识多久了，我就处于多久的下风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杜小玲还想继续撒娇。
“亲爱的宝贝儿，你真的该走了，真的，半小时以后，我看看，十二点，你带着大家来！我在这里等你们。”
“对我说一句情话！”
“别闹了！”
“我今天都说我爱你了！”
“哎哟！恩……是你让我对于美丽这个词，有了感性的认识！”
“尽管**上不足，创意还是不错的！”
“再见！你快走吧！”
…………
怪兽见过了十二点，开始从沙山上向黄金城进发。
不知道这些故城以前有没有城墙，反正现在是没有了，虽然有一个象征性的大门，其实从哪里都可以进城。怪兽虽然行走在阴影里，心里却一点也不踏实，刚才，他已经侦查过了，现在整个城里应该只有两个值夜班巡逻的雇佣兵。
水井已经近在眼前，怪兽迫不及待要冲上前去。他仿佛闻到了水的芬芳，滑过喉咙时如丝绸般的质感。
一个声音在阴影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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