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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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兽其实是被冻醒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借着洞口照进来的月光,怪兽可以看到自己呼出的气冒着白烟。四肢冷得发僵。很想生一堆火取暖,可是不行。做几个俯卧撑吧!想撒尿!对了,还有一个装功能饮料的塑料瓶,正好用来装尿。一方面可以取暖,如果实在口渴也可以拿来饮用。对,就这么办!
怪兽把盛满尿的塑料瓶塞到衣服里,哆哆嗦嗦地做了几个俯卧撑,然后挤在墙角里,等着血液循环慢慢加快。好久,手脚不那么僵硬了,清点一下背包里的东西,准备趁着月色出发。
皎洁的月光安静地撒在沙面上,好像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一下凝固了,鱼鳞状的波纹光影间美得像一幅剪影。怪兽却无暇细看。此刻他正懊恼如此皎洁的月色下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看来只能乞求神保佑雇佣兵不要派人晚上来岩石这边巡逻了!夜晚的沙漠死一般宁静,鞋底压在沙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怪兽胆子本来就不大,这下更是如惊弓之鸟,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支起耳朵确认周围没有别的响动。
眼前的沙堆上腾起一小撮烟雾,可能是太紧张了,过后才反应过来身后四点钟方向传来的的枪响。
黑桃J端着手枪得意地看着自己的猎物。
“哎!我应该用手机拍下这画面。这么大个子,却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多难看呀!哈哈哈哈!”
“呃!饶我一命!我……我可以给你钱!”怪兽用余光确认周围,只有黑桃J一个人。顿时一个念头像水里的小气泡冒了出来。
先别慌,稳住他!
“恐怕不行!贪小便宜会吃大亏的!你们中国人不是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么!再说刚才的枪声已经通知了营地的人,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我。没办法,帮不了你了!”
什么?马上就会来人接应了!这个胸前别着扑克牌的家伙似乎很喜欢说话,可以多聊几句掌握更多的状况。
“呃……你运气不错!带回去应该会受到奖赏的!”
“运气?不不不!”黑人举起端枪的右手指了指脑袋,“靠的是推理!我们围着这块大石头转了几圈都没有发现你的踪迹。我就问自己你躲在哪里?答案是很难找出来!呵呵!可是你一定会逃跑吧!白天?你不是傻瓜,明白白天容易曝露自己的行踪,所以你一定会选择夜晚出发。从哪里出发呢?当然是与我们相对的岩石的另一面。你看,猫想要捉住老鼠,就必须学会从老鼠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所以我一早就守在这边了。刚才看见你像老鼠一样的蹑手蹑脚的样子,我真忍不住想笑呢!”
“栽到你的手里我真是心服口服!”
“本来大猫说不用管你,没有牲口,给你十天你也走不出沙漠。何况你身上有没有那么多水也说不定!而我们,十天以后已经离开你们国家了。”
“对呀!既然这样,你我又没有过节,何苦难为我呢!”
“知道猫为什么要捉老鼠么?不不不,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贪玩!不要说我没有给你机会,”黑桃J把手枪丢在一边,张开双手,“个子很大么!在其他人到这里之前,打倒我,你就自由了。”
“这是你说的!”怪兽心头暗喜!
说起怪兽这小子,因为天赋异禀,从小学起就在少年宫学习武术散打,虽说是有将近十年没打过架了,不过凭着从小打下的童子功,相信收拾一个小黑还是没问题的!刚才还头疼怎么来一个空手夺白刃先下了他的枪,这下到省心了!
外国人流行玩拳击,注重上锻炼上半身,想必下半身也就那么回事。中国武术有理论作指导: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你光听这理论,就那么给劲……
怪兽丢开背包,抢上几步,当胸一脚踹向黑桃J,黑桃J看来是大意了,没来得及给出任何反应,就凌空飞起,重重摔在两米开外。
本来以为小黑身高也将近两米,应该有一番恶斗。没想到这么不经打,怪兽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想到:不爽不爽!转身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背包准备在后援没来之前走人。没想到身后响起小黑的笑声。
“还没热身就想走?”小黑支起上半身,“刚才我用胸口接你一脚,只是想试试你够不够打,有没有资格跟我斗!”
怪兽叹了口气,心中焦急地计算着小黑的后援从营地那里赶过来的时间,“那我够不够资格呢?”十五分钟左右,应该够了。
“出脚很专业,够准,可惜不够力!”
怪兽重新丢开背包重新站到黑人对面。道:“那我不客气了!”
这一次,小黑举起了双拳作了一副防守的姿态。
怪兽一身虬结的肌肉在衣服下紧绷涌动,胸前的扣子都快要绷开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打出一组近身组合拳。要说这次出手,怪兽可就没有之前那么随意了,可谓招招使尽生平所学,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雨点般的拳头落在黑桃J架在身前的双臂上。
表面上看,这鬼佬并不禁打,在怪兽攻势下左摇右晃,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可是打着打着怪兽心中不禁开始焦急。按说,中国拳法套路千变万化,高手练到后来,套路与套路的衔接真可谓“水都泼不进去”。怪兽从小习武,真可说是说打眉心不伤眼的准确,甚至预先都可以判断出被打者身体晃动的范围,完全不经大脑指令,仅凭身体反射就能够计算出下一拳应击出的角度。可是几套组合拳下来,竟不能从这鬼佬防守的双臂间寻到一丝缝隙,自己反倒因为天冷肌肉没有活动开,有点气喘吁吁。
就在怪兽这一犹豫的瞬间,黑桃J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挥出一记左勾拳,结结实实打在怪兽肌肉坚实的右肩膀上。
表面看,战斗是一边倒的,小黑被打得左摇右晃,只打了一记左勾拳,还是落在肌肉厚实的肩部,怪兽身躯甚至都没有一震。可是,战斗马上停住。怪兽倒退几步,跳出圈外。
奇怪!怪兽最初生接了这一拳,并未在意。只是吃惊于黑桃J捕捉破绽的精妙。倒退几步后,右肩竟隐隐开始做痛,那感觉,仿佛受的不是人的拳头击打,而是被钢筋兑了一下。调整几次呼吸后愈发感到疼痛难忍,不要说挥拳,现在举手招架都吃力了。
好在,小黑这人话多,并未穷追猛打,举着拳头得意地说:“不在量而在质呀!中国功夫?我呸!让你好好尝尝泰拳的滋味吧!”
“等会等会!”怪兽手不吃力,尽量想办法拖延一会儿,“你说泰拳?你怎么会泰拳?”
“我是从我们头领大猫那里学来的。你要是想不通,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速度!”说罢,两步冲到近前,膝肘并用,打出一套连环击。
怪兽心中暗道:这鬼佬太猖狂!竟全不在意把我放在眼里……对了,速度!
怪兽一面勉力接住黑桃J的拳头,一面在心中已有了计较。不错,是速度的差异。论力量,细高挑的鬼佬显然不及一身怪力的怪兽。可是怪兽的攻击,不论是刚才当胸的一脚还是组合拳,全都被黑桃J左右摇摆,或是向后倾倒卸去了力。换句话说,当拳头打在身上相对速度是不一样的。难怪刚才的攻击总是感觉软绵绵的。相对的,泰拳的攻击是速度至上的拳法,被打者完全来不及后倒卸力,虽然不像中国拳法那样千变万化,好看而且极具观赏价值,但真的很实用,用这种不断的很有效的攻击,目的是让对手因为疼痛,慢慢丧失战斗力!泰拳真的很可怕!
不过怪兽也不是吃素长大的。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来也会偷!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也结识不少喜欢舞枪弄棒的哥们儿。记得前几年路过河南嵩山还去少林寺和那里的武僧切磋过几下,记得当时那和尚法号能持,人长得瘦瘦小小,竟全然不怕怪兽这个巨人,贴身短接,几个回合就以关节技制服怪兽。后来怪兽虚心求教,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沾手”。是一种以守制攻借力打力的技击,专门克制速度与力量在自己之上的对手。怪兽本来力量是在黑桃J之上的,只是几个回合下来,加之肩头伤痛,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急中生智,想要施展这门功夫。当时倒是也曾练过两天,因为自以为身大力不亏,所以觉得用处不大,导致学艺不精,这一时半刻能不能施展出来,心中还有点疑惑。
怪兽化拳为掌,转攻为守,以四两拨千斤之术一一化解黑桃J凌厉攻势。虽不能将两扇门闭得严丝合缝,却当真使得黑桃J的每次出击总是偏差几公分。不要小看这几公分的距离,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几公分的距离恰恰把要害错开,为最后一击的对决赢得了时间。外国人哪里懂得从小学习咏春拳的怪兽是从木人桩上练出的拨力。初初不以为意,打多了才心中暗暗佩服:这小子还真耐打!

高手之所以成为高手,关键还是抓破绽。怪兽看出黑桃J分神,用手肘连续接了两个膝撞后,故意收身退了半步。黑桃J不知是计,果然改膝为脚,向前够打。膝盖的攻击改做直腿的的前踢,光是力矩就已经长了一倍,速度自然慢了一半。怪兽以手掌外侧轻拨避其锋芒,忽一翻腕,化掌为勾,施了一招锁字诀。牢牢锁住黑桃J探出的右脚脚踝,转身一记扫堂腿。黑桃J本来被人捉住脚踝已是心里发慌,根基不稳哪里还能躲过,双手一扶趴在地上。怪兽并未松懈,翻身将黑桃J的右脚往腋下一夹,运足了腰力带着自己二百多斤的体重腾空旋转了360度。可怜那黑桃J右腿早已拧成麻花状,里面筋骨齐碎,便是医好了,下半生也是个废人了。回头再看那黑桃J,早已痛得昏死过去。
诸位看官,如今说时迟,怎奈当时快。怪兽的一**作,当真是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干脆利落。其实其中精妙之处事却大有玄机,如不嫌赘言,且听我慢慢道来。这少林沾手本是贴身肉搏时防御之术,是一种动作小,速度快的关节擒拿术。讲究正关节扭反关节,大关节扭小关节,小角度胜大角度。简单解释一下就是使用正向弯曲的关节克制敌人反向弯曲的关节,相信这不用多作解释了;肌肉组织厚实的关节扭转肌肉组织薄弱的关节,比如手腕翻手指、大腿制手肘;再就是弯曲的关节力量大过伸直的关节,相信这也不难理解。本来,理论上怪兽都已经知道了,奈何,当初学艺不精,套路不熟,临时抱佛脚又恐弄巧成拙。于是便耍了一个小聪明。一般来说,膝关节是身体上最大关节,施展关节技都不会选择以手捉脚,老话叫做胳膊拧不过大腿么!如此说来怪兽为什么偏偏剑走偏锋呢?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打算,那就是动用一组比股四头肌还要强大的肌肉——腰腹肌群,与之对抗,实力当然高下立现;加之人的膝关节长于蹬踹,而扭力稍显不足,又如何抵挡体重二百多斤的怪兽如此蹂躏。黑桃J怎会如怪兽这般机关算尽,所以吃败也是必然了!
再说怪兽这边,见黑桃J痛得昏死过去,自己经此一番恶斗也已经是气喘如牛。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也快寸寸折断。要不是后面还有追兵,真有心躺倒在地睡个大头觉。竖起耳朵听了挺周围响动,确定还没人过来。不敢稍歇,收拾东西准备开溜。
刚才打斗时不觉得,现在一停下来,身后汗湿的衣服贴在背上,让北风一吹当真刺骨寒冷,低头看见躺倒在地的黑桃J穿在身上的土黄色战术背心不错,赶紧三两下扒下来套在身上,心里庆幸两人身材相仿,要不,一般人的衣服还穿不上呢!穿上感觉不错么!沉甸甸还挺暖和。咦?原来这棉背心还有一夹层,里面有一个水袋,是专为沙漠作战准备的,携带了至少三升水!真是天助我也!妈的!这帮外国人的东西质量真好,这么打斗都没有弄破!对了,还有刚才丢在一边的手枪,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用上。
不知什么时候,就好像从地面以下升起来似的,奇怪的雾气从四面八方向风蚀岩包围过来。按说沙漠里很少起雾的。怪兽不敢稍作停留,确认了一下方向,开始迈开大步,走入迷雾之中……
…………
懵懵懂懂之中,肖明听到帐篷外面人声嘈杂,有人说英文有人说中文,好像出了什么事。肖明看了看表,奇怪天亮得怎么这么晚。
掀开帐帘就明白了,什么时候起雾了。帐篷外面结满了霜,外面沙子上也好像下了一层雪,上面杂沓落着许多凌乱的脚印。
旁边帐篷也掀开了门帘,黄焱也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看到站在旁边的肖明不禁问道:“沙漠不是应该很干燥么?怎么会起这么大的雾。”
“沙漠的确给人感觉很干燥,但其实空气里含水量很大的。很多沙漠里的绿洲都生长着热带雨林植物呢!再说,这一带本来就很怪,不知道又要出什么腰蛾子!今天一起走跟紧些,别一个人走丢了。”
黄焱点了点头。
俩人向着人声嘈杂的地方走去。经过昨晚,他们发现大猫先生似乎并不特别限制他们的自由,好像根本不太关心这几个人,允许他们可以随意走动。其实也难怪,这里一望无际全是沙漠,他们可以往哪里逃?
黑桃J被两个人搀扶着,站在一边。可以看出一条腿软绵棉的吃不住劲,脚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外翻着,若不是那两个人搀扶着,恐怕早就扑倒在地了。
而另一边,也就是大家一直在等待的人是大猫。大猫不慌不忙洗脸刷牙,把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还在脸上抹上防晒霜。等了好久才收拾停当。转过身来面对黑桃J,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了半天。明显感到黑桃J身体在颤抖。
“我已经吩咐了,找不到就算了……”
“对,对不起!都怪我一时逞能!”
“你看看你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你还怎么帮我做事?”
“您,您放心!我一定……”
“让我打你一拳!”
黑桃J面露惊恐之色,“不,不,我错了,我知错了!”
“来嘛!来打一拳,我就原谅你了!”如果蒙着眼睛光听声音,还以为大猫先生是一个亲切慈祥老好人呢!
“不要!”黑桃J面露绝望之色。
肖明不明白打一拳有多么可怕,但回想起昨天一脚踹断屁屁的脖子的场景,只觉得后脊梁发麻。
出手只在一刹那!快得惊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相信是人类的速度。要知道,这还是踩在松软的沙地上,可以做出这种速度的前冲,真是惊人的体能!
黑桃J的外套左胸上留下一个不自然的凹陷,很明显肋骨全碎了,里面的心脏也碎了。黑桃J表情凝固在死前惊恐的一刹那。
大猫一改往日和气的嘴脸,正色道:“谁再不听话,我就杀一整个班!”
所有人默然离开,黑桃J也被那两个搀扶他的人拖走了。
肖明咽了一下口水,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共分成桃、心、梅、方四个班。这,这简直就是一个杀人魔王!
大猫转身看见肖明两人,又换上了那副亲切和蔼的嘴脸,用明快的声音说道:“通知你一个好消息,你朋友逃掉了!而且,而且我不打算追。”
…………
本来就怪异的行程,因为起了迷雾而更显得诡异。因为能见度真的很低,十米以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明因为要领路,走在队伍最前面。几个队友可能因为觉得凑在一起可以壮胆,都聚在队伍头里。接下来是扑克部队,大家排成两队走得十分紧凑,防止迷雾中失散了。
黄老板因为到时间必须要吃药,第一方阵暂时停下来等阿华伺候老先生吃药。肖明见队伍停下来,回身走到大猫和副官小猫那里。
“我还是坚持我的意思,这么大的雾,咱们是不是等会再走啊?再走可就快要到指北针失灵的区域了。”
大猫也眉头紧皱。显然作为一个军人,尽管有gps卫星定位,他也不太赞成贸然闯进能见度太低的区域,回身问小猫:“你觉得呢?”
“兵法上说,遇林勿入,就是指面对前景不明的情况时不要贸然行动,人要有恐惧心,懂得恐惧的人才敏锐!但是恕我直言,不知道什么时候雾才能散,咱们等不起呀!”
“那……还是继续吧!”大猫点了点头。
肖明继续回到队伍头里凭记忆领路。不管是对于怪兽逃跑的无动于衷,还是现在对于环境不明依然要贸然前往,都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大猫他们这次行动有很严格的时间限制。肖明一边冷静的思考,一边警惕地睁大眼睛捕捉周围有什么异状。毕竟他曾经来过这里,明白这里除了光怪陆离的幻想,还有很多实实在在的危险隐患。
迷雾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肖明觉得心脏象是被什么一把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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