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欲望黄金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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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酒人的地位仿佛真的很高,杜小玲的屋子与其叫屋子不如叫宫殿,位于整个城中央。用她的话讲,只不过是因为这房子有一个大地窖,方便存酒。
看到床我们都浑身发软,特别是历尽磨难的我和小明,恨不得倒头就睡个昏天暗地。屋里只有两张土垒的炕,我俩一人霸占了一张。
杜小玲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尽管累,总要先洗洗。看着她毫不避讳的在大厅就脱掉了长袍,只穿贴身的三角裤和背心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打水清洗,肖明色迷迷的吹起了口哨。
裸露出的胳膊和腿颜色健康,皮肤紧绷富有光泽,一看就绝少脂肪充满年轻的活力。听到肖明的口哨她得意的回眸一笑:“谢谢!”
肖明歪在土炕上,用手撑着脸跟我发表他的谬论:
“大兵!这就是我一再强调的纯洁的**与遮掩的**之间的区别!”
我真的好累,灵魂已经快要脱离出躯体,懒洋洋的随口应了一句:“又在发什么感慨?”
“真的,真的,你睁开眼睛,好好欣赏一下!美也分高层次与低层次,有些美丽即使全部裸露出来,也让人心无杂念。有些就不行了,遮遮掩掩也难掩其**的本性!”
“我看?我看是纯洁人眼里见纯洁,**人眼里见**!”
杜小玲擦着头发走进来,显然听到我俩刚才的交谈,问道:“那你眼里看到的是什么?”
肖明赶紧插嘴:“我跟他不一样!我只看到纯洁!”
我懒得理他,翻身闭着眼睛说:“我只能看到周公!”
朦胧中,一个身体爬上来,还把一条胳膊搭在我身上。虽然没有睁眼,脑子却清醒了一大半,因为,两团柔软的肉贴在我后背上。虽然有一个器官迅速紧绷,我还是佯作不知:“肖明别闹了!滚一边呆着去!”
另一张床那边明显听到肖明压抑的窃笑!
耳边厢吹来阵阵香皂的温软香味,那只讨厌的小手也沿着我的胸膛往下滑。我觉得血都冲到了脑子!
“勃起了?”杜小玲用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趴在我耳边说。然后翻身笑嘻嘻的对肖明说:“没精神了!不过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肖明在床上乐得打滚!一会儿翻身起床:“大兵是不成了!要不?你跟我挤一挤得了!”
“哼!你?太危险了,我还是跟病人睡一块安全点!”
放在以往,我一定让小明过来跟我一块挤。不知怎么回事,我却佯装已经睡着了,什么都没说。很快,杜小玲象一只安静的小猫蜷缩在我旁边沉沉睡去,我却半天也没睡着!
可能真的是受到伤病困扰,这两年我很少睡到中午,这回却睡到下午。
起床的时候大家都不在了。我从篱笆上抽了一根棍子拄着,开始参观这座遗址,顺带找找传说中的水井,准备打点水洗洗伤口。
在那口传说的水井附近见到了肖明和几个外国人,大家看来都不是英语国家的人,拿着不老正宗的英语互相聊着天。听了半天才搞懂是在讨论1902年掘贤雄和渡边哲哉纵穿塔克拉玛干,这支探险队是否有可能是最早发现黄金城的队伍。关于这次佛学寻源的探险我所知不多,只知道大约是大谷光瑞首次探险在塔什库尔干分手的一支分队。不知道这几个外国人研究了多久,所以不敢随便发表意见。肖明属于那种即使说错了也哈哈一乐了事的性格,所以说的没什么顾及。讨论还有点激烈!我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继续自己的参观之旅
古井上的辘轳已经换成了金属的,上面缠绕着登山绳,下面垂着一个白铁皮水桶。我趴在井沿上望了望黑洞洞的井底,发现什么都看不见。身后响起清脆的童声:“李叔叔,不要想不开呀!”
我回头看到是早上见到的小凯索,正看着我嘻嘻地笑着走过来,学着我的样子扶在井沿上,问道:“看见了么?”
“看见什么?”
“怪兽!这井里有时能看到奇怪的影子,一下晃过去。”
“噢?”我兴致上来了。
“别听这孩子胡说!”一个白人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走过来,“凯索,去,告诉酿酒人,他的客人醒了!”
“我不知道酿酒人在哪里!”
“应该在苏菲亚老奶奶家里吧!”
小凯索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你好!我叫李红兵,你可以叫我henry!顺便说一句,您的汉语说得真好!”我伸出右手。
“谢谢!我是柯纳,出生在中国。除了脸孔基本就是一个中国人。”柯纳与我握手,“我在中国是有身份的——我有身份证!”
我乐了。看来他真是一个中国通,连中国人都幽默都学会了。
柯纳转身看看井里笑着问:“我的小儿子又在给你讲他的幻觉了?”
“这次旅行让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很多新的看法,有没有怪兽这个东西,咱们还是不要着急下结论了!”我低头摇动辘轳,想试试能不能打点水清洗一下裤子上的血迹。
柯纳帮我提水,“你们好象遇上猛兽了?新疆虎?”
“不,我们不是从天山那边过来的……”
大概喜欢户外探险的人都是性格很好的缘故,我俩相谈甚欢,很快就熟络起来。柯纳和他的新疆妻子都是西域文化的狂热发烧友,03年就找到了这里,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月举家到这里住上一阵子。用他的话讲,这里比他在澳洲的祖宅都要让他住得舒服。
“我的家乡也有面积很大的沙漠,很美很神奇。最早就是因为这里有我家乡一样的沙漠让我和这里结缘。但更叫我着迷的是这里令人惊叹的,源远流长的文化……”
难怪柯纳在中国混得风生水起,中国人的民族性让他摸得很熟。中国人大都喜欢外国人夸奖,比如什么历史悠久,什么文化源远流长,什么文明古国……之类的。不过有时想想自豪之余也有点怪害臊的,作为现在的中国人,还真是有点愧对列祖列宗……唉!有人说,近代中国人把劲儿都用在内斗上了,顾小家,没有大情怀,一盘散沙不团结。我倒不这么看,中国人这种一盘散沙的性格倒是出不了大乱子。这世界上谁最爱国啊?极端民族主义者只有一个德国,一个日本,都滋生过法西斯主义!所以说,团结也有团结的害处!这可不是说中国人不团结,中国人团结起来很可怕的哦!出了天灾**,发生战争的时候你看看团不团结?所以我说,中国人团结——就是出事儿了!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正聊到民族性的问题,远远就听到了杜小玲的惊叫:“谁让你拿井水洗腿的?赶紧住手!”
端着水桶,帮我浇水的柯纳赶紧住了手。
回到杜小玲的大宅子里,跟着她回了厢房。有好多药品都存放在这里,原来定期进城的杜小玲还兼任这里的大夫。刚才去那个叫苏菲亚的老太太那里就是去出诊了,处理老太太不小心扭伤的脚踝。
杜小玲把双氧水浇在我的腿上,然后用镊子撕开流脓的伤口把酒精棉球伸进肉里转了几圈。我痛得眼泪横流,差点把刁在嘴里的木棍咬成两截。等到杜小玲把伤口彻底处理完用绷带绑好。我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大探险家,你不是吧!要不要我给你毛巾擦把脸?”杜小玲背过身洗手,听语气知道她在笑。
“我……我只是有点被风沙迷了双眼!”
“你得了吧!这里没有别人!”她回过身冲我妩媚一笑,“记着每两个小时解开绷带,给你的腿活活血!”
我接过毛巾,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挣扎着站起身,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了这门就不要乱传了。外面好多梦想做硬汉的小孩子还想以我做榜样呢!”我脑子里想像肖明回到城里逢人便讲我的英雄事迹的得意嘴脸。
杜小玲笑得花枝乱颤:“那可不一定,我有什么好处啊?”
我无奈:“那你想怎么样?没想到被人讹上了!首先声明,我可不是什么有钱人!”
她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严肃:“答应我,我要做第一个知道你离婚的人!”
我呆住了!从门口吹进来西北干燥的风,把皮肤吹得紧绷。
…………
一直到傍晚,我都没有跟杜小玲说一句话。一下午都和肖明还有那群外国户外探险队坐在一起瞎聊天。我心事重重,很少插嘴。肖明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也不理我,磕磕巴巴地用英语讲着笑话,不时引来哄堂大笑。
这里有一台烧柴油的发电机,不过每次使用都会发出巨大噪音,所以大家都不喜欢用它。天黑了,点起了篝火,大家围坐在水井边的空地上,一边喝着杜小玲酿造的酒一边说笑狂欢。据说,这样的聚会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持续到很晚。
不知谁带来的吉他,在大家手里传来传去,几乎谁都会弹唱几首家乡的歌。
肖明接过吉他,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还是他最喜欢的张震岳的《改变》:
“看见自己的面容夜里变得好清楚
今天没有月亮也没有太多星星
躺在床上睡不着是我自己想太多难怪越来越沉重
慢慢喝一口水想想我为何改变
不知不觉在改变我不想变我不要变
但是我无法推开生命的改变一直在变
但是我无法推开命运的改变不要改变
但是我无法推开生命的改变一直在变……”
简单的旋律和歌词,唱到后来,老外都学会了,大家扯着脖子一起撕喉最后一句:“我想大便……”
不知什么时候,杜小玲悄悄做到了对面,拿着酒壶,一会儿往嘴边送一口酒,一会儿同大家一起随着旋律晃动上身。脸蛋在酒精的作用下红扑扑的,眯着眼睛总是冲我笑。真是一个毒药一样的女孩!
直到吉他传到杜小玲手里,她略一踌躇,唱起了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英文歌:
“树叶已干枯天空阴暗
我在严冬里独自漫步
如果能到洛杉矶,就能得到温暖
严冬里梦回加州
经过教堂,我以为是在路上……”
《CaliforniaDreaming》想不到这么多国家的人都会唱——当然中国的朋友大多都是拜王家卫引见。大家很快自发分成几个声部合唱起来。我避开杜小玲灼灼的目光,独自拎着啤酒瓶躲到一边。靠着水井独自喝酒。
我现在简直有点怕她咄咄逼人的方式,怎么说呢?太直接了?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过来,冲我打招呼:“嗨!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喝酒!”
“不介意我过来一起喝吧!”
我耸了耸肩。
“我叫苏菲亚,你是李红兵么?”
“你怎么知道的?”
“拐杖,”她举了一下手里的拐杖,“这里只有咱俩拄拐杖。”
我举了一下酒瓶,“呵呵!为了拐杖!”
“我发现你的眼睛一直在注意玲!真是一个美好的姑娘,不是么?”
“你没发现是她一直在注视我么,我的注视只是出于礼貌上的还礼。”
“一个人的嘴可以说谎,眼睛却不行。我老了,时间从我这里夺去了很多东西,可是没有夺去敏锐的观察力,从眼睛里,我能读出很多别人的真心话。”
“比如……”
“比如,通过你得眼睛,我看出了这里你最熟悉的人是那边刚才唱中国歌的年轻人。”她抬手指了一下肖明,“再比如,你也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喜欢玲。因为人说到自己不确定的事的时候,眼睛会看向自己最熟悉的人。”
“我们中国有一句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举了一下酒瓶,又灌了自己一口酒,掩饰被人洞穿心事的慌张,“其实,我结婚了。”
“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我又没带结婚戒指。”
“有的人把戒指戴在手上,有的人是戴在心里的。”
我心里揣摩着老太太的告诫。眼睛看着不远处热闹的欢乐场面,这种纯粹的欢乐打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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