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是我埋的，他的尸体。”我不知道我说这话的时候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是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平淡。是的，他的尸体的确就是我埋的。
十三岁的我跳下保护着我的火灵，把他的骨头一块块地拼凑好，但很多已经被野狗秃鹫之类的生物叼走，我只能勉强收集起一幅缺了14块骨头的尸骸。拾起落在不远处的碧绿眼珠，不要问我为什么可以辨认，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人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那样怜惜的，骄傲的，宠爱的，信任的眼神。我抱着混杂着腐肉的骨骸走出几乎是死区的谷地，一步一步地走。我要走出这谷地，因为这是他仅剩的愿望了。走出无声谷的时候已经入夜，流星街的夜空依旧耀眼。白火包裹着我，一点点地将我怀中的腐肉吞噬。
有个人，一直以你为骄傲，尽管他满口小鬼叫得你一肚子火。
有个人，一直心疼你满是伤痕的身体，但他会告诉你：站起来。但事后一定会为你端茶送水。
有个人，一直容忍着你的放肆和无理，因为他希望你可以为自己而活着。
有个人，一直站在你的身后，因为他知道你足够坚强面对一切的磨难，所以他只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你。看着你羽翼丰满，看着你自由地飞翔，看着你渐渐远去脱离控制也不阻拦，只因为他知道，你热爱自由。
“他就在这里，在你的脚下，每一寸泥土，每一粒尘埃，或许曾经就是他的骨肉。”浸染着如尸体般的冰凉，我蹲下身，把枯草捧在脸颊边，粗糙的质感给我带来难以名状的真实。当初我把他的骨灰撒进这片花圃的时候这里的花还盛开在鼎盛时期，绯红的波浪在风的吹拂下一排排地向前涌动，灰白的粉末细细地覆盖了那些花瓣，温柔的颜色一如你温暖的目光。
知道我为什么不在谷地里焚烧尽你的尸骨吗？
你的自恋本质一定就会露出来：什么嘛，小洛你不就是想多抱抱一下你亲爱的师傅嘛，这还用说？
可惜你又猜错了。
我不要你待在那死寂如冰的谷地，哪怕是一粒骨灰我也要让它枕在你最喜欢的地方安眠。
绿倚坐在栅栏边，抽出一跟烟，火星在夜中显得异常孤寂。她吸烟不似别人般悠然，通常是猛吸一口然后再憋住一口吐出的冲动，缓缓地，自虐试地含着以最慢的速度吐出灰色的烟圈。她从来都不会抽烟，以前经常被其他殿主拿来笑话，可是她一直有着这个习惯，而且无论吸多少回，她始终无法习惯那呛人焦味。对她来说，吸烟是可以让自己痛苦的方式。每次她觉得后悔，她便会开始抽烟。
她的声音低沉中有了些须沙哑：“你杀了他们吧。”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但却有着肯定的认知。
我没有说话，默认。只是嘴角边的笑意不减。
“那现在呢，是不是又要来杀我了？”她的笑容退却了年轻人的张狂，有的只是尽然疲惫。“如果我说，那件事我后悔了，你信是不信？”
我沉默。
“你不信的，你谁也不信。”
说话的空挡，我的指间多了一枚浅灰色的钢羽。这是绿的念能之一，她是出色的操作系。我反手一挥，钢羽便钉进了玻化石柱间。
“我不杀你，你已经死了。”
花开且败，人生亦死。她死了。在诺恩死的时候，她的时间早就停止了，一如我千年来的心死。
“对了，”我回头，“告诉柯林斯吧，欠了那么多年的帐，我现在突然很想收回来。虽然我不擅长计较，但是这笔帐太大，大到连我都不能忽略的地步。”
逼死了他，害得我几乎丧命。你说，我能算了吗？如果说杀埃克斯那些人是为了泄愤，那么留着你的命，便是为了要让你得到一切，然后再夺走一切，毕竟，这是我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你说，我怎么能不让你尝试一遍呢？
“绿，只差一个人了，我现在很开心。所以不要拦我，你知道的，我一开心，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人的。”
她望着我在的方向，“现在的你，赢不了他的。我不希望你送死。”
“如果你说的是殿里的几个小鬼，那他输定了。奇迹，不会发生第二次的。”
绿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少年，一时百感交集。诺恩，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抚养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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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觉得，你是个好人。”江华站在院子的另外一头。“哎……看到你我一点斗志都没有了……”
“这说明，你是个笨蛋。”我抖了抖手里浇花的水壶，把它放在一边，找了个台阶坐下。
“外面谣传你教养不好，开始我还不相信，现在倒是信了七八分。”他还是有所顾及的，坐在了离我五米远左右的地方，进退都可以很自由。
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单纯的大块头，他当初就是放心地坐在了我身边还说了一些什么保护之类的蠢话。可是我觉得我比他更蠢，不然的话我又为什么会觉得有那么一丝感动呢？
“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了吗？笑得那么好。”他一脸的探究。待我看向他的时候他马上抬头看着难得平静的夜空，脸上滑过一丝不好意思。
“再有趣也有趣不过你啊，说说吧，亲爱的江华大人，为什么你还留在这家小小的酒吧啊？”我的语气里有着难得的愉悦，说出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戏谑地打量着我有些错愕的表情，最后笑了：“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会回来。毕竟蜘蛛的基地离这里挺远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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