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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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7
***莫遣佳期后***
次日却刮起昏黄的风,到了晚上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木棉一个人草草吃了晚饭,点了灯临帖,也不知过了多久耳听着雨声越来越大,心道:昨夜那样的明月,今天怎么会下起雨来,我却劝他十六的月圆,这话真真不祥。”
这样想来她不由支了窗,见外面雨下如白雾一般,一股寒气四处乱窜几乎有翻天覆地之势,春燕在一旁看了赶忙过去道:“小心雨飞进来了着凉。”说着便替她将窗合了。一边传来的钟声,当当地敲了十一下。
木棉随口道:“居然这么晚了。”
春燕道:“这雨下得这样大,四少今晚怕是难得过来了。小姐不如早些睡去。”
木棉听了这话却一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不知该回些什么,只默默收拾了笔墨洗漱睡去。
黑暗中只听得屋外雨声更甚,脑子里面走马灯一般掠过着许多事情,想的久了心口都跟着有些微微的痛,只得披了衣服起身,摸黑找到一杯残茶冷冷的喝了一口,重新躺在床上却更加入睡不得,索性点了灯呆坐着,却见风吹开了门,一个身影里在门口,仔细看去不是冀北又是谁,她问道:“如此大的风雨你怎么回来了?”
冀北道:“我既然说今天回来自然是要回来。你瞧我还带了人来。”说着侧身一闪,却见谭老夫人正站在门外。木棉又惊又喜,迎过去道:“奶奶,这么大的风雨你如何来了。”
谭老夫人笑道:“好孩子,你走了这么久也不回来。若不是琮豫,你怕是要一辈子不回咱们家了。”说着拉着木棉的手又道:“我这孙子待你可好?他是很喜欢你的,你知道他打小孤苦,以后要好好待他。”
木棉听得心底慌乱,也不知从何答起,一抬眼却看到琮洄满脸凄苦地站在一旁,盯着她问道:“木棉,你如何这样对我?”
冀北听了不悦道:“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琮洄却不理他,只走过来对木棉道:“你答应过我的,难道都是假的。”
冀北也向前一步,对她道:“我不信你对我半点真心都没有。”
木棉见此情景只觉得百味参杂,难以言表,心道自己却是配不起任何一个,索性谁也不理的好,这么想着就冲出屋外,也不知道在山间跑了多远,只见一个闪电霹在空中,天地间亮白一片让人眩晕。
她被照的睁不开眼睛,好半天才抬眼看却仍旧是一片明亮,原来已是红日满窗,怔了一会儿再闭目想想那个梦境,两人的表情都还历历在目,不由满腹辛酸。起身对着镜子只看到一张憔悴的脸,呆想了半天,终是甩掉了那些念头,对着镜中自己强笑了一下。
这几日过得飞快,冀北却没有露面,木棉一向安分,山中又分外寂静,日子过的如沉在厚冰下的流水一般,那日午后看了一会儿书,刚昏昏睡着,便听到春燕在门外轻声问:“小姐睡了么?”
木棉忙道:“没睡沉,进来吧。”
春燕笑道:“本来该让您多睡一会儿的,可是四少请您出门。”
木棉不由问道:“四少回来了么?”
春燕道:“没有,只就陈副官来了,说要接您出门。”
木棉听了顿了片刻,换过衣服便出了院门,竹林中吹来一股子凉风才觉得穿得少了,远看景涣站在一顶轿子旁侯着,也不愿麻烦他多等,快步走过前去。
景涣也不多言拉了轿帘请她进去。木棉见他面色阴郁,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默默地上了轿子。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轿子便停了,仍旧是景涣掀了帘子让她出来,木棉抬眼一看,原来到了兀思所在的庙宇。木棉疑惑问道:“四少在这里面?”
景涣道:“四少中午吩咐我接您,他说随后直接过来这会儿大概也到了。”说着就做了个请的姿势。
木棉点点头随他走过去,上次到此地是去年春天赏花之后,那时庙宇虽有衰败之意,却到底借着些许春色,如今再看着残庙只让人心冷,如同这期间所发生的事情一般。她这么想着就走进了寺庙,忽然听到一直沉默的景涣开口道:“慕小姐,可否留步听我说两句话。”
木棉听了就停住脚步静等他说,景涣却皱着眉头说不下去,好半天才道:“慕小姐,我跟着他也这么多年了,我这条命也是他给的……”他不明不白的说了这么两句,就又住了口,低头想了半天索性干脆道:“四少是能成大事的,不该一时之快耽误了前程。慕小姐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要劝着他……”
木棉听他说得无头无尾待要问清楚,却见景涣忽然就闭了嘴,原是冀北走了过来,景涣忙退了出去,她只得压住疑惑同冀北打了招呼。
冀北望她一眼道:“怎么穿的这样单薄,自己的身子就不爱惜。”说着脱了大衣不容拒绝地披在她身上,木棉裹在那厚呢的军风衣越发看着弱小,她看着冀北望着她多少有些不太自在,勉强一笑道:“这衣服实在太大了。”
冀北爱怜地看了一会儿才笑道:“如果能把你变得更小,每天装在身上带着倒好。”
木棉听了转言问道:“怎么要我来这里?”
冀北从兜中掏出一张暗红的旧纸,说道:“昨晚不知怎么翻出这个,今天得了空儿就想和你再过来转转。”
木棉低头一看原是上次求签的签文,她想到当初冀北所问姻缘,兀思解为不吉,她心中苦笑一下,如今想来却是有几分贴切。
木棉道:“你不是说不信这个,怎么又拿出来看。”
冀北笑道:“自然是不信的,不过想过来逛一逛罢了,另外来讨老和尚一杯茶吃。”
冀北这么说着却见木棉直盯着自己,眼神明亮又带着一丝哀伤,他摇摇头道:“瞒不过你,昨天这签莫名其妙得冒出来,不知怎么我觉得不舒服,你记得当时兀思怎么说,说此签说的是伯牙寻钟子期不遇,从此碎琴再也不弹。高山流水,知音难觅,遇到了再分开倒不如从未相见过……”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见木棉沉默不语,便又自嘲的一笑道:“我倒这么婆妈了,不过是忽然瞧见了,就有了点胡思乱想,大概是大仗当前多少有些心神不宁。”
木棉问道:“怎么又要打仗了?”
冀北叹一口气道:“谈判失败,战争看来是无可避免了……打来打去,总归是那么回子事情,这些年也都习惯了。”
木棉道:“你既然入此局中,当初自然有此雄心抱负,怎么说这样泄气的话。”
冀北想想道:“我最无助的时候遇得恩人,便是方向东,他又将我托付给莫及康教养,莫将军便是我恩师,他膝下无子对我如父,方少对我亦如兄弟,此二人都是一身文采武略,雄心万丈,可如今一个早已离世,另一个将在轮椅上度过终身,我今日作为可以说有一半是为他们二人。”他笑了一笑继续道:“当然也不能否定自己的野心,从我离开家那一天……不,从我母亲去世那天,我就告诉自己要强大,强大到足够掌握自己的命运。更何况如此大好河山,自然引得这么多人为它征战经年。”
木棉沉默良久,方道:“你既然想得如此清楚,何必去做明知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冀北听了一愣,随即恢复自如道:“你说什么,我又做了什么不利的事情?”
木棉道:“我虽不知道,但大约也能猜到几分。”她摇一摇头又道:“何苦?”
这二字说的冀北心中一酸,好半天才反问道:“何苦之有?”又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木棉待要开口,却猛地听到寺钟轰响,这才望见兀思正用力地推着一座破钟,一时间惊起数十只寒鸦在半空中嘶鸣,情景甚是凄凉。
冀北待寺庙恢复平静,走上前去笑道:“你这院里的乌鸦越发多了,叫声我那边的弟兄们都听得到。”
兀思向他二人作了个揖道:“不知道莫施主过来,不然我就吹了哨叫它们飞远一些。”
冀北一笑道:“从没见有人养乌鸦的。罢了,不说这晦气的东西,今天我得空来讨师傅杯茶吃。”
兀思道:“不巧的很,这季只留得些陈茶,难以待客。
冀北道:“你这老和尚真是小气,又不是不付你茶钱。”
兀思道:“两位施主怕也不是来吃茶的,何必浪费时间。”
冀北听了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被木棉拉住,只听木棉道:“我们不过是顺路过来拜佛。师傅不必招待。”点头要告辞。
兀思抬头看了她一眼,却道:这位施主,你上次寻得七十九签,老僧还没有道谢。如今不如送你四字。”

木棉道:“师傅请讲。”
兀思道:“识心达本。”
木棉又道:“还请师傅指点一二。”
兀思道:“心生种种。唯有真正认识本心,才能解脱。”
木棉沉思片刻,方笑道:“多谢师傅。”见冀北也在一旁沉思,她又道:“即入得寺庙,我还是进去一拜。”
她转头看了一眼冀北,冀北笑道:“你自己去就好,我就不去惹菩萨讨厌了。”
木棉知他不信,也就点头进了大殿。
进去上了三炷香出来,见兀思人已不在。只余冀北一人背对这大殿站在台阶下,他脊背一向挺得笔直,寒风中也不例外,木棉呆看了会儿他的背影才下来道:“兀思师傅已经走了?”
冀北转过身来道:“刚才看你们一问一答,就对他说,既然茶吃不到,不如也送我一句,跑来一趟才不算吃亏。谁知道他说他也正有话给我……我怕是与这破庙不合,每次都是败兴的话。”
他沉默下来,引得木棉问道:“他说了什么给你?”
冀北笑一笑道:“他对我说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木棉道:“他是劝你不要做那逆风持炬的人,这话也算不得败兴之言。”
冀北怅怅地道:“原来你这样看?可是烧疼了手还算好,还有更傻飞蛾去扑火,真是连命也不要了。”
木棉听了强自冷静道:“都是一个道理,要我说还是那句话,何苦?”
冀北许久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木棉被他看得心怯起来,连表面的平静也做不出来了。
二人回到浮园已近黄昏,吃过晚饭冀北从口袋中掏了个小纸袋递给木棉道:“总说要拿回来给你,今天可算记得了。”
木棉接过来一看却是自己的几张照片,想了一想原是那日在漱山上琮洄给自己拍的,脸上挂着的笑容却像是已经离了很远了。她问道:“怎么在你那里?”
冀北道:“他被捕后,东西自然是警察局收缴了。我去问的时候见了这照片,不愿让你得照片落在那些警察的手里,就给要过来了。”
木棉点点头,就要收起来,冀北却道:“给我留一张如何?”
木棉诧异道:“这又什么好留得?”
冀北只是不经意似地道:“大约这两天我就得去湖州前线了,带上一张也算是个安慰。”他说着就挑了一张道:“唔,就这张好了,拍的时候我也在旁看着,现在还想的出当时的情景。”见木棉还呆呆地握着照片不回答,又笑道:“抓得这么紧,不愿意给么?”
木棉忙松开手,又问道:“就要出战么?”
冀北道:“不出差错就是后天了。”他看她神色里面有些担心,反而心底有点舒畅,笑道:“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咱们还打算再次谈判,或者协调一番,R国人新近资助给了那傀儡皇帝好些东西,此时打仗也的确对我们没什么好处,不过真打起来他们也捞不住什么便宜。”
木棉听了又添一份忧郁,冀北手拿着那照片看了一会儿,又说:“总给我留几个字,才算送给我的。”
木棉点点头,转身研了点儿墨,刚要提笔,又听冀北道:“你别学旁人,就是那一句赠某某留念。倒是想句话给我。”
木棉道:“你真是要求多,一时间哪里想得到写什么话。”
冀北道:“随便你写。”
木棉低头想了片刻,持笔写上:“人生何处不离群?世路干戈惜暂分。”
冀北看了一笑道:“你真的也惜暂分么?”
木棉只是微微一笑道:“希望你平安归来。
冀北道:“你放心好了。更何况你今天去庙中帮我拜过了不是么?”
木棉问道:“你如何知道?”
冀北但笑不语,只是低头看那行字,看了一会儿说道:“以后不知道叫你木棉还是慕眠。”
木棉道:“有何不同呢,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更何况这二字音也相同。”
冀北却道:“对于我,可是大有不同呢。”
木棉反问道:“那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叫你呢?”
冀北道:“你似乎从未叫过我的名字呢,每次都是跟着别人一般叫四少,听着好生疏远,至于叫什么……”他想了一会儿道:“叫冀北吧,那个名字我不喜欢。”
这话听在木棉耳中却是有些心酸,轻轻唔了一声。
冀北却没大留意,他这会儿兴致高起来,又道:“这冷清天儿,不如吹个曲子吧,笛子你收着么?”
木棉道:“你这会儿到有这般雅兴?”她起身找出笛子,递了一支给冀北。
冀北取到嘴边吹了起来,木棉听出是曲《长相思》只是不太流畅,不过看他这样一个高大男子举着如此纤细的笛子不由得微笑,冀北见她笑,索性停了道:“多少年没吹过了,手发都乱了,还是你来。”
木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支道:“你想听什么呢?”
冀北带了淡笑道:“去年七夕出发前,我央你给我吹一支梅花引,你没答应。这会儿我还是想听这曲。”
木棉低着头默然了一会儿,举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笛声悠扬明亮,一扫屋内的冬寒。冀北垂目倾听,心底随着这一缕笛音泛起暖意来。
一曲终,屋内兀然安静下来,两人都沉默良久,想得却是不同的心事。
冀北将她执着笛子握进手心,握紧,感觉到她的挣脱便再握紧,说道:“你答应我,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好好待在这里。”
木棉忽然觉得心底难过之极,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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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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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只想说一句:可怜的冀北!!!!!!!!!!!!!!!
那个……好容易缓过劲来继续写,已经被人说坑品不好,唉……
中间事情太多,实在是非我意料。
看了留言,特别是针对错别字的,我心戚戚然阿,谁让我打小就不求甚解,错别字大王就是我啊,脸红到脚跟
还有针对情节的,的确慢了点平了点,总是脑中想到细碎的东西都想加上去,等到此初稿完成,一定会修正的。
多谢支持的朋友了,如果你们还继续来看的话。
俺这文实在是拖了又拖了。
谢谢大家关心了,不光对我,还有我的宝宝。我虽然升了一级,不过好像还没进入角色,慢慢来吧,事情是很多了,所以写文只能等着夜深人静码几个字了,至于改变文风,汗!我似乎也没什么文风,大情节是早就定了的,顺着慢慢写了,总之不会弃坑就是了。
另外俺十分忐忑不安外加十二分郁闷地说,apple怎么觉得我写的象琼瑶阿,大汗大泪同下ing,我懵懂的时候倒是看过琼瑶的好些书,自己也不觉得像阿。在msn上歆安慰我说:琼瑶也是名人呀。那个……那个……还是无语……
至于说到文章的硬伤,情节上的确很多,所有的意见我都一一记载在案,等到全部写完以后再慢慢调整更改,现在就不说了。也是一时冲动就想写长篇了,至此才觉得举步维艰,再谢谢歆安慰我说:“下次找个单纯背景来写。”
其实是我一直对民国背景很有好感,离我们不太晚也不太早,西方的文明刚刚进来,中国的传统又都还保留着,也有人批评民国文说国难当头,还怎么有心谈情说爱,其实爱情又怎么会分地点场合时间呢?(不然我们这些年纪不等背景不同的人干嘛要聚在**写或者看着虚拟的爱恨情仇?),即便乱世,人依旧会被一朵初开的花所打动,根植在人心中的情感永远不会变。
对于民国我也借用狄更斯的话,“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最早地初衷是想借着一个故事,写一些我喜欢旧时的风物,很可惜这些东西今天已经绝迹了,真让我心痛阿,基本上我们如今都是受着西方方式的教育,西方的思路,有时候回头看看,特别是我最初写文的时候人在异国,更加迷恋怀念中国得文化,然而到底是写文能力不够,常常不能通顺。
至于apple说我没有心计的话,我真是万分赞同,我的个性大概就像我写的阿蛮一样,顺境中呆太久,身边一直有人照顾,所以塑造强势人物上很弱质。多嘴一句,dididada,看了你给阿蛮的留言,写的真好,咱俩情形大约是很相似地,呵呵呵
忽然忘词了,废话打住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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