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梦到内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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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在一家银行的提款机给陆川夏提了一千块钱后,艾杨略带调侃地说:"你不会把夏吉吉说的话放在心上吧?"
"不会的。"陆川夏宽慰地笑笑,"看得出,他现在对你是多依赖。"
"他现在就跟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有时会非常任性,接触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他非常非常善良,甚至善良到脆弱。"
--她现在就跟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有时会非常任性,接触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她非常非常善良,甚至善良到脆弱。
安可可,你是这样的小孩子吗?
内心里有一个角落,亮着小小的烛光,又温暖又光亮,就像是一个渺小的希望的存在。
"你说我能跟夏吉吉这样任性的小孩成为朋友吗?"
这是问向艾杨的。
得到的回答是:"能啊。"
"你说我能跟安可可这样任性的小孩成为爱人吗?"
这是问向自己的。
得到的回复是--
安可可,要过多久,你才可以回到我身边呢?
安可可,要过多久,我才可以忘记你呢?
或者,不再想你的时候偷偷地掉眼泪呢?
手里捏着凑出来的三千块钱,陆川夏站在没有光的角落里,眼泪居然不知不觉地掉下来,滴在手背上,滚烫得还带着温度。
14
骑在机车上的李昂从远处突突突地跑过来。
在他身后,卷起了一道黑色的浓烟。
见到站在路边的安可可之后,嘴巴一咧,从车上跳下来。安可可这才看清李昂那张臭臭的脸,衣服领子翻在脖子里,再往上,估计脸也没
洗,一把眼屎堆积在眼角。
"搞到没有哦?"
"还没呢。"
"你是猪啊?连三千块钱都搞不到?你都搞了几天了?"
"可是三千块钱也不少啊,还不得四处借借啊。"
"总之,今天天黑之前你一定要筹到给我,要不然的话,你别指望我再跟你处啦。"李昂重新跨上机车,"昨天晚上你没事吧,要死要活的,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没事。"安可可冷冷地回应。
"那……你是怎么回去的?"
"自己走回去的吧!"
"你他妈净瞎扯淡。"李昂笑得眼角上的两堆眼屎都快掉下来了,"你昨天晚上跟头老牛似的往水坑里爬,我他妈死活都拉不动你。就你那熊
样吧,还自己走回去?说实话,是不是陆川夏那傻小子接你回去的?"
"……"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李昂胸有成竹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的嘛,因为是我打电话叫他过来接你的。你说那小子他咋那么死心眼呢,所以
……"
安可可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昂脸上的笑由轻浮变成阴险。
"……所以,你可以冲陆川夏借三千块钱啊。你一开口,别说三千块,就是一万块,那小子也能搞到手的哦。"
像是有一根细细的针,猛然地戳进了她柔软的心脏,深深地扎进去。在你疼得想要拉开喉咙大喊大叫之前,它停在你的心脏里。
然后这样的针,越来越多。
一根根地戳进来。
密密麻麻细小而尖锐的疼痛从你的心脏里传出来。
安可可白着一张脸说:"就算是没有陆川夏,我照样可以搞到三千块钱。"
"呀,牛人儿啊,快过来让我好好瞅瞅,以前咋没看出来你还这么能耐呀。你说说你打算怎么给我搞到三千块钱啊?"
"这个你不用管。"安可可把尖尖的下巴一扬,"只是你要答应我,拿了这三千块钱还上了债,就再也不去地下赌场赌博了。"
"……"
"好不好嘛!"安可可拉起了李昂的手摇晃着。
"没看出来啊!"李昂一把搂过安可可的脖子,在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才放开安可可,"你还这么关心我啊。行,你先把钱搞来吧。"
安可可红着一张脸也跨上李昂那辆机车,然后两手搂住了李昂的腰,"那,知道我家在哪吧?"
"知道。"李昂笑嘻嘻地说:"当年哥们没少跟踪你呢。"
15
夏天傍晚突如其来的沙尘天气。风把沙子当成染料吹向了天空,然后大力地搅拌,以至于陆川夏在回到家门口时忍不住眯起眼睛朝黄色的
天空看去一眼。
几只黑色塑料袋被风裹挟着吹向了高空。
什么都是突如其来。
比如凌晨三四点钟的光景,你突然从梦里醒来,听得见楼下清洁工清扫马路的声音,唰唰唰,像是谁拿着一把刷子用力地擦拭着你的耳朵
。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悲伤,我是谁?我在哪?身处异乡,梦里不知身是客的孤独气息铜墙铁壁一样萦绕着你,叫你悲从心生热泪盈眶。
把钥匙拿出来插进插口。
轻轻一转,"咔"的一声。
打开门之后,陆川夏看见了并排摆在门口的两双鞋。以及客厅正前方的电视机上一片白花花的画面。
只一瞬间黑暗就吞没了陆川夏。
他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巨大的重量压迫在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16
"你不是处女啊?"
李昂光着身子爬上来的时候,安可可把头歪向一边。
屋顶上橙黄色的灯光,照在安可可的眼睛里泛起一片薄光。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眼底那一片湿漉漉的光,只是不久以后将要喷薄而出的泪水。
李昂停下来问:"你哭个啥?"
"没……没什么。"安可可努力地挺了挺脖子,不让泪水流出来。
"人家都第一次的时候才应个景哭两声,你这哭的又是哪一出啊?"
像是一片没有来处的悲伤,在李昂看来,安可可这几声哭泣无疑是又矫情又做作。李昂看着安可可逆光下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忍不住地问
了句:"第一次,你是跟陆川夏做的吧?"
还没等安可可回答,一阵凉凉的风就从门口吹过来。
李昂麻利地从床上跳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与安可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川夏,阴着一张脸,而手里攥着一叠粉色的钞票。
气氛降到了冰点。
像是谁手里操纵着一把刀子,无情地豁开陆川夏的胸膛,然后把一大把冰块塞进去,心立马凉成了一片。
甚至"吧嗒吧嗒"掉下来的眼泪,也瞬间冻结成冰。
安可可,你真能耐啊,你!
陆川夏抬起胳膊擦了一把眼泪:"这是给你筹的钱。"
而恢复了理智的安可可则一把扯起一旁的被单遮住身体,朝陆川夏吼道:"看什么看哪,你还不给我滚出去!"
陆川夏把钱搁在门口的桌面上。
"陆川夏,你给我滚出去啊!"
17
崔春丽把电话打到陆川夏手机上来的时候,李昂已经带着安可可骑着那辆破机车消失在了陆川夏的视野所及的范围。临走时安可可还警告
陆川夏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说给崔春丽听的话,非要李昂要了他的命。
非要了我的命?
至于吗?
陆川夏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从窗口离开。
紧接着,手机就响了。
"小夏,奶奶这边出事了,你赶紧把你爸早上取回来的五千块钱送过来,医生说马上就要送手术室的。"
"怎么会这样?"陆川夏愕然地瞪着窗外浑浊的天空发呆。
"别问那么多了,赶紧过来。"崔春丽顿了一下才接着说:"要是你见到可可,也一起把她带到医院来。"
"钱在哪放着?"
"我房间的梳妆镜的抽屉里,在一个黄色信封里放着呢。"
"哦,我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的陆川夏揉着通红的眼睛进了崔春丽的房间,只是当他拉开抽屉的时候愣住了,里面信封是有一个,可是却是空的。
一片凉意再次浮上心头。
18
陆川夏白着一张脸赶到医院的时候,陆振东已经在了。
"奶奶怎么样了?"他问向崔春丽,"钱已经交上了吗?"
"交上了。"陆振东探过手来拍了拍陆川夏的肩膀,"……不过,抽屉里真的没有钱了?"
"嗯。"
"嗯个屁啊!"崔春丽抑制不住激动,"你给我说说,家里进没进去贼啊?"
"没。"陆川夏有点无辜地小声应着。
"没进去贼,那钱自己就长翅膀飞了?笑话!"崔春丽一拍大腿,"这一天从早上出来我跟你爸都没回过家,就你自己回家了,我让你拿钱,
你居然跟我说钱没了。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就因为这老人不是你亲奶奶,花你们姓陆的几个钱你们心里不高兴啊?"
陆振东赶紧上前劝慰崔春丽:"小夏是那样的孩子吗?哪次奶奶来不是他前后左右地照顾着。他不会那么想的。"
陆川夏委屈地汪了一眼窝的泪,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你把钱给我弄哪去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没拿。"
"你骗鬼去吧。"
陆振东一把隔在崔春丽和陆川夏中间,脸有愠色地说:"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你不要胡乱说。再说小夏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你又不是不知
道。能进咱家门的又不是他一个,不还有可可呢。"
"你什么意思?"崔春丽凶着一张脸。
"没什么意思,就是希望你要是怀疑,那每个人都应该怀疑到。甚至你自己。"
绝对反击的一问。
这话说得崔春丽的脸极不自然地一阵红一阵白。
而就在这时,艾杨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陆川夏--"
"哦。"伸手抓了抓头发,红着眼睛朝女生笑笑,"你怎么在这?"
"我打你手机,你怎么不接啊?"
"没听到啊。"陆川夏下意识地去看手机,果真有三四个未接来电,"哦,刚才来医院的路上很匆忙,就没注意到。"
艾杨笑笑:"哦,是这样的,今天夏吉吉的病又严重了,连吞咽食物都很难。家里人又恰巧不在褐海,所以……"
比艾杨更先意识到,于是脱口而出:"钱的事吧?"
"我真不好意思给你说。"
"这没什么的。"陆川夏的手伸向了口袋,看来钱还是蛮重要的东西,刚才气喘吁吁跑到医院,本来指望着拿这比给安可可借的钱先顶一下
那失踪掉的五千块,可是父亲先自己一步赶到了医院,于是这三千块钱也真该还给主人了吧。"这本来就是你的钱,你有急事用肯定要还给你的
。"艾杨红着脸接过了钱。
两双眼睛齐齐地盯住了陆川夏递过去的钱。
"陆川夏--"崔春丽突然冲过去,一把夺过已攥在艾杨手里的钱,"她是谁?"
"啊……"陆川夏尴尬的一张脸望向艾杨,"我朋友。"
"你女朋友吧?"
艾杨摇晃着双手:"不是的,我跟陆川夏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崔春丽把一叠钱在空中甩了甩,"普通朋友他就敢为了你偷钱?骗鬼呢吧?"
艾杨根本听不懂崔春丽在说什么,于是转向了同样皱起眉毛的陆川夏。
"她在说些什么啊?"
陆振东一把捏住崔春丽的手腕,"你别闹了。"
"我闹?我愿意闹嘛!"崔春丽得意极了,"你不说你儿子没偷钱吗?那这是什么?"
把一叠钱砸在陆振东的脸上。
"喏,这他妈的是什么?"
远处手术室的门"呼啦"下被推开。
白衣护士把口罩摘下来大声地喊道:"王淑英家属呢?"
崔春丽这才扭头朝护士招了招手说:"这呢这呢。"
19
尽管冷静下来的崔春丽对自己过激的言论和行为向陆川夏道歉,却仍旧抹杀不了陆川夏对她的心有余悸。
原来她发起脾气来是那个样子的哦。
怪不得安可可会那样的任性、自私、刻薄、冷血,不容他人解释,原来是继承她的衣钵。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纵然是这样,陆川夏也只
是无辜地笑笑。毕竟那失踪的五千块最终还是以打水漂的形式消失在空气中。
再也没有寻找回来。
"把剩下的二千块还给我。"新学期开学,陆川夏在前头帮安可可拿着大大小小的包,突然停在原地回过头来朝安可可说。
"什么嘛。"安可可眨了眨眼睛。
"你别装蒜了。"陆川夏把袖子挽上去,额头覆盖了一层细细的汗水,"你难道一直要我替你背黑锅吗?"
"可是我早就花光了?"安可可吐了吐舌头,"我拿什么还你啊?"
"你确定?"陆川夏站在阳光里笑吟吟地发问。
"确定。"
"那这些东西你自己扛吧!"陆川夏把身上所有的包全都放在了地上,"要不,你去找你那个男朋友也是可以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了。
就是那时候,安可可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先是破碎的声音从身体很深的地方传过来,然后就是疼。
疼得她不得不像往常一样捂住了肚子,白着脸蹲在了地上。

大滴的汗水从额头落下去。
陆川夏,那从现在开始,你是不是开始不爱我了。
是这样的吧。
安可可的脸上微微绽放了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
20
所以一个月之后,当安可可堵到李昂的门口,看着他跟另外的女生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气得七窍生烟却没再去烦陆川夏。
这些,已经不关他的事了吧!
"李昂,你放开我,你不要再打我了,我以后再也不来烦你了。"
"安可可,这可是你说的。"李昂反手又是一巴掌,"你知道不,我就是跟你玩玩的,你还当真了,你!"
跟李昂闹,然后被按在床上一顿毒打,鼻青脸肿的安可可拖着一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学校走。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
往下掉。
那些来路不明的痛苦,像是从天而降。
悲壮、温柔而无声,像是太阳散发出的无数道光线,针一样刺过来,将少女彻底囚禁在一片白光中间。
如同漫长的凌迟。
这样的方式,也是你自愿选择的。
安可可擦了一把泪,咬着嘴唇朝前望去。
而在安可可的身后,是一双目不转睛看着她的眼睛。正那么温柔而怜悯地看着。寂寂的尘埃飘浮在空气中,被夕阳的光染上了红色的光晕
。整个天空发出寂寞的隆隆响声。陆川夏努力地踩着单车,从一地的落叶上飞驰过去,然后停在了安可可的面前。
"你……没事吧?"
抬起眼睑,看见这样的男生,从领口处翻出白色衬衫的衣领,甚至还散发着洗衣粉的清新味道,一只手停在了女生的头顶,这么多年,他
都爱在自己面前装出老成的样子。可是,你仔细看,他高挺的鼻梁下瘪起来的嘴还是泄露了什么。
"谁欺负你了?"询问里有着不甘的感情。
安可可白了陆川夏一眼。
想好了什么都不说。
想好了理都不理。
想好了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去。
想好了从此自己和这个叫陆川夏的人一刀两断,再也没有瓜葛。
可是--
可是陆川夏拽住了她的一只胳膊,她根本走不动。于是回过头来大骂:"你松手啊,你,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啊?"
一张嘴就**了哭腔。
男生探过来的一条胳膊正好成了安可可的依靠,顺势钻进了男生的怀抱,伏在他的肩膀上哭起来。
陆川夏举在半空中的手,停了一会儿,还是落在了安可可的背上,"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我给你报仇去。"
时光一下退回去。
退回到那么多个夏天之前,就是这样,安可可脏着一张脸跑到陆川夏面前大哭大喊着谁谁谁欺负我了,我要你去给我报仇。
那时候的陆川夏,穿着一身白衬衫,二话不说地抄起一块砖头气势汹汹地跟着安可可朝远处走去。
直到陆川夏抬起头,才看见站在十米开外的李昂。
正以某种挑衅的目光望过来。
"是你打的安可可?"
"是啊。"
"给我一个你打人的理由,否则的话……"
"谁让她老死缠着我呢。我不想跟她玩了,她还……"李昂叼着一根烟走上前来,目光盯住安可可,"我最讨厌婆婆妈妈的女人啦!安可可,
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说玩就玩,你说不玩就不玩,你当感情是什么?"
"感情?"李昂看了看陆川夏,"兄弟,你不认识我了还是怎么的,我跟你直说了吧。我泡安可可,就是为了玩她、耍她、戏弄她?"
安可可白着一张脸看过来:"为什么?"
"因为你是陆川夏的女人啊。"李昂把烟往地上一扔,一脚踩上去捻烂,转向男生说:"陆川夏,就是因为你我才玩她的!要怪就怪你吧!我
就是看不惯你那副德行,整天摆个臭架子,我就是看不惯!你能把我怎么地?"
直到这时,陆川夏恍惚地认出了站在对面的这个男生。
"你是……李昂?"
21
像是一台启动了的时光机。
时间被两个金属齿轮随意翻转着,一直到停止在了陆川夏记忆里的十六岁。自己的父亲与住在一个胡同里安可可的母亲藏在房间里亲吻的
场面叫陆川夏所撞见。
他红着一张脸去找安可可的时候,看见了跟踪在安可可后面的那个穿黑衬衫的男生,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
如果对方眼睛里喷射出来的是火焰的话,陆川夏确信自己早已经成为一堆灰烬了。
只是,那时他还没能认出对方来。
几缕挑染成黄色的头发,黑颜色的衬衫,领口的纽扣故意解开以及一眼看过去帅气又好看的一张少年脸庞。跟陆川夏有所区别的是,显然
对方更早熟一些,嘴唇上的胡须已经是毛茸茸的一层,咧开嘴巴大笑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流氓。
跟若干年前低着头,因为兔唇而不敢开口说话更不要提大笑的李昂简直是判若两人。
所以,陆川夏并没能认出对方。
只是跑过去拉住安可可的手低低地说:"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那个夏天,陆川夏似乎是穿了件老是洗不干净的白衬衫。很多事情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使原本笔直宽敞的人生大路突然转了一个
弯,拐到了一条前途茫然又新奇的羊肠小道上。
就好比如果没有看到父亲和安可可的妈妈抱在一起的话,他肯定会拉上安可可跑回家里说有个流氓跟踪可可。
可是,突然发现的秘密使得他根本不会再想那样去做。
也许是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从最开始女生送给自己情书时忍不住爱脸红,到渐渐变得沉稳老练,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甚至在同学张元桥大谈自慰的时候插上一句"
一天一次算什么,我一天三次呢",几乎所有人在三秒钟内都没有说话,空气像是被凝固了一样,然后张元桥挥舞着双手冲出教室,大呼小叫着
"啊啊啊……班长居然……说起黄段子啦"!
如果说这些都是那年夏天的记忆的话,那么--
把跟踪安可可的那个男生甩了之后,陆川夏问:"你有注意到那个男生跟踪你吗?"
"跟踪?"安可可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吧!还跟踪,你以为是侦探电影啊。"
"真的,难道你粗心大意到连身后跟个贼眉鼠眼的人也没发现?"
"我发现了啊!"安可可把手狠狠地从陆川夏手里抽出来,"我长得好看,所以那些狗屁男生都愿意跟在我身后啦!陆川夏,你脸色那么难看
干什么?放开我啦,我肚子饿,我要回家吃饭啦!"
"我不许你回家!"陆川夏白着一张脸。
"为什么?"
"……要不我请你去吃炒米粉吧。"终于还是没敢把刚才发生的事说出来,害怕什么呢?
吃东西的时候,陆川夏抬起埋在碗里的脸看着安可可。
"可可,如果我的爸爸和你的妈妈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你会怎么想呢?"
"他们俩能发生什么?"
"比如说……结婚了什么的?"
"放你的狗屁!!"安可可把筷子一摔就从凳子上站起来,"就你爸也配……哦,算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啊!"安可可恢复了安静,重新
把一张脸埋在碗里。
就是那年夏天,李昂无意之中碰见了安可可。
穿着吊带的小女生,眉目清秀,长长的睫毛就像是小时候玩在手里的胶皮娃娃一般可爱。李昂跟他那些混子朋友们打赌说:"就这小女生,
我花一个礼拜就能拿下。"
可是,每当李昂试图上前搭讪,都会有一个穿白衬衫的讨厌的家伙闯出来。
从第一眼见到,李昂就认出了陆川夏。
尽管中间隔了曲曲折折的十多年时光,可是陆川夏脸上的那种神情居然没有丝毫的变化,倒是整个人出落得更加干净俊美。
"陆川夏,你是喜欢她的吧。要不,怎么会像是尾巴一样绕着安可可转来转去。"李昂恶毒地想,"那么就让你喜欢的女生成为我的女朋友吧
。你意下如何呵。"
藏在安可可家门前的李昂得意地把一封情书塞进信筒。
转身离开之后的李昂并没有回头。
所以也没有发现陆川夏提着一个小锤子叮叮当当把信箱砸烂。
22
双方父母越来越暴露的亲昵关系多少使安可可意识到了什么。而这一发现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安可可的情绪失常。会出其不意地掐陆川夏
的胳膊,乱发脾气,暴饮暴食,甚至神经错乱到玩夜不归宿的把戏,跑到乌烟瘴气的网吧里跟一些把头发染成黄毛的男生打网络游戏。
而陆川夏又撬开了信箱拿走了她的情书。
这还了得?
安可可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朝陆川夏扑去,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不说,还一拳打向男生的脸庞。不偏不倚地打中了鼻子,鲜血哗"啦哗啦淌
"出来,将陆川夏的白衬衫染成了红色。
"陆川夏,你凭什么偷看我的情书?"
男生一只手探过去,搭在了安可可的头顶。
巨大的树荫挡住势力猛烈的阳光,男生细心地递过一瓶已经旋开瓶盖的矿泉水,浑身是汗的安可可顾不得跟陆川夏此刻对峙的敌我关系,
夺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之后擦擦嘴角问:"陆川夏,别以为假惺惺地用一瓶矿泉水就可以收买我,你给我说,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情书?
"
男生上前一步,双手扳住安可可的肩膀,迅速俯下身来,吻住了安可可的嘴角。
再直起身来的时候,陆川夏的脸上已经红成一片火烧云。
他淡漠而认真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风从头顶像是流水一样沙沙淌过。
安可可擦了擦嘴角:"要不,再来一次?"
"什么?"
"亲嘴啊。"
陆川夏差点趴在了地上。
23
陆川夏把那封信甩在李昂的脸上。
"请你不要再缠着安可可了。"陆川夏的义正严词让李昂觉得有点可笑,"这是你的情书,请你收回……"
这简直是侮辱!
李昂觉得陆川夏假惺惺地骑到自己脑袋上来了。
他恼怒地顺手打翻陆川夏递过来的手。
"陆川夏,你老跟我争是不?"
李昂挥了挥手,从身后"呼啦啦"跑上来一干人。五六个人把陆川夏团团围住,拿着自来水钢管和报纸包的钢筋狠命地砸过来,嘴里还夹杂
着"打死你这个混蛋、叫你再跟我们老大拽"之类的脏话,而陆川夏也只能保护自己的头,身子已经麻木了,混乱中他顶住了个子比较小的一个
家伙,用劲顶到了墙边,不顾其他人再怎么打,突然大吼一声,一膝盖顶在那小子的小腹,随即抓住那小子的头发,用劲朝墙上砸去……也在
这时,陆川夏感觉头上砰的一声,眼前一黑,感到头上有黏黏的东西流下,倒了下去。
临走时,李昂还踩住陆川夏的手拧了拧丢下一句,"陆川夏,你记得我是谁吗?"见对方没反应,李昂得意地笑起来,"……你不记得我,我
可记得你。数学成绩顶呱呱的陆川夏班长,还请多多指教。"
阳光明亮到刺眼。
眼泪"哗啦哗啦"地淌出来。
而那一仗,使得李昂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被学校开除注销学籍,他再也不能回到学校读书了。
被学校驱逐出去的李昂却没有就此离开陆川夏的生活,他就像是一只讨厌的苍蝇不时地出现在陆川夏的生活里。一直到有一天一觉醒来,
陆川夏拍了拍脑壳,想起幼儿园那个叫李昂的又肮脏又讨厌的小朋友来。难道是他?
24
那个夏天,他第一次为她打架。
那个夏天,他们恋爱了。
那么多夏天像是特快列车一样"呼啦啦"地拉着长笛消失在身后了。
消失在身后了……
25
而曾经两度出现在他生活里的一个叫李昂的男生,他竟然不记得了。
就像是读书的这么多年里,对于那些平凡到连上课被老师叫到读课文都会因慌张而声音小到叫人听不清的同学一样,陆川夏是不会记得的。
他的朋友,每个人身上都集结着可以在某个瞬间大放光彩的能量。
而不是像李昂那样的,只能用"丑陋"、"笨拙"、"不值一提"这样的字眼来形容的男生。这样一直生活在集体生活角落里的男生,
就像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真的没存在过吗?
被泥沙搅拌成一片灰蒙蒙的天。
以及抬起眼来,打在视网膜上的,突如其来的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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