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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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途中没有停过,我们很快下到一楼。
我对苏臻说:“我们公司附近有家咖啡馆,很清静,方便说话,去那儿好不好?”我只想把他带得离冷月越远越好。
“行。”苏臻答应得很爽快。
我上了停在路边停车位上的自己的车,探头出去,对他们车上的司机说:“我在前面带路,你们跟着我。”
那个年轻人点了点头。
我便将车开了出去。
还没出住宅区大门,便有两辆面包车从门外进来,与我迎面而过。幌眼间,我依稀看见前面的副驾位上的人有些面熟,心里一闪念,便记起来。那天晚上,赵鄞和程一泯到天堂酒吧去,我后来送他们出去时,看见有几个人在外面等他们,后来上车,跟在他们后面走了。这个人就在其中。很明显,他们应该就是程一泯派来保护冷月的人。我顿时放了心,暗赞程一泯的行动迅速,而且这么仗义,就凭我一句话,便立刻派了人过来。
心里不再担心,我轻快地转动方向盘,出大门后便往左转。
就在我们两辆车横过路中心时,突然从两边窜出一辆重型卡车,拦在路中间。
我急忙刹车,才没有一头撞上去。刚觉得事情不对,便有一群人跳下车来,每个手中都拿着铁棍,气势汹汹地围住了我们两辆车。
小区的保安赶紧跑出来,却不敢靠近了,只是远远地观望。
有人冲他们喊:“看什么看?他们欠钱不还,咱们这是帮人要债,你们少管闲事。”
保安便缩了回去。
有人抡起铁棍便砸上我的挡风玻璃,同时有人砸两侧的车窗,后来便是砸车头、车尾,乱哄哄地叫着:“小子,滚出来。”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我没欠过任何人钱,公司也不欠人钱,交到外面制作的印刷费和广告灯箱制作费都是按合同定期结算,没有任何经济纠纷,要说起来,只有广告主拖欠我们钱的,我们从不欠别人钱。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我不愿意做那种缺德事。公司的运行情况一直良好,姚天盛也不愿意惹麻烦,特别不想跟人打官司,所以一向按照付款,即使我们的钱没收回来,这边的款也都付了的。因此,我可以很肯定地说,他们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我拿出手机便拨给程一泯,急急地说:“泯哥,我在冷月住的小区门外,被一群人包围了,他们正在砸我的车。”说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便连续响起,他应该在电话里听得很清楚。
他马上问道:“你认识他们吗?大概有多少人?”
“不,我不认识他们。”我大致前后看了一下。“好像有四十多人。”
这时,苏臻的两个随从已经从车里出来,与那些人打了起来。
“好,我马上叫人过来,三分钟就到。”程一泯很冷静。“你坚持住。”
“谢谢泯哥。”我也很镇定。
刚放下电话,我身边的车窗也被砸得粉碎。有几个人迅速围过来,一个人伸手将我猛地按在座椅上,另一人打开车门锁,便有人拉开车门,将我拖了出去。他们的动作相当敏捷精准,像是训练有素,配合惯了。
我没有喊叫。
冷月住的地方算是富人区,环境优美,空地多,人少,平时很冷清,路上基本没车经过,更没有人了。再说,这年头哪有什么见义勇为,都明哲保身去了,我也不想做那种无用功。
我努力挣扎着,想甩脱他们抓住我的人。一瞥眼间,发现苏臻的人满身是血,全都被打倒在地,他也被人拽了出来,推上了后面的那辆车。就这短短的一瞬间,我也被他们连拖带拉地抓上了前面的车。
我不管不顾的又踢又打,始终不肯老实,黑暗中不知踢到了谁的哪里,只听一声痛苦的叫声响起,接着便是破口大骂。有人扑上来按住我,随即便有风声响起。我只觉得“嗡”的一声,头上挨了狠狠一拳,顿时天旋地转,软软地倒了下去。
等到醒来,已经不在车上了。
我的双手被绳子紧紧绑住,一群人正骂骂咧咧地把我吊起来。很快,脚就悬空了,双腕被紧紧勒住,非常不舒服。他们将绳子固定好,便离开了。房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霉味。他们扒光了我的上衣,本来现在是夏天,也不算冷,可阵阵阴湿的气息慢慢侵袭过来,渐渐让我有些颤栗。
还没过上十分钟,那些人又进来了,手里拿着皮带。没人跟我说话,就是四下站定了,抡起皮带就抽了过来。
我倏地绷紧了身体,痛得大叫。
实在是……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他们手中的皮带全是铜扣朝外,一抽到我身上,那种剧烈的疼痛仿佛火焰一般,顷刻间传遍全身。我悬空吊着,连想扭动着身体躲开一下都办不到,只能如一个稻草人般,任他们肆意抽打,在空中微微摇晃。
我大口吸气,努力咬紧牙关,试图绷紧身体,却都没有用。忍耐不了多久,我便会在雨点般落下的抽打中大叫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头脑开始昏沉,声音渐渐嘶哑,以至再也叫不出来。我垂下头,什么都无法去想,只能向上天祈祷,快点让我失去知觉,不要再让我体验这种酷刑了。
慢慢的,我的眼前一点一点地黑了下去。
谢天谢地,这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了……
等到再次醒来,我没有再被吊着,而是躺着,似乎有人在旁边,但我没去注意,剧烈的疼痛烧灼着全身,让我感到一片昏乱。我睁开眼睛,看着头上昏暗破旧肮脏的天花板,忍不住低低地呻吟。
有人轻轻托起我的头,将一瓶水送到我唇边。
我的喉咙仿佛有火在烧,立刻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吞咽不及,水从我唇边流下,有的呛进了气管。我一阵狂咳,又牵动了身上的伤,痛得我叫出声来,喑哑的嗓子却已发不出多大声音,听上去就只是虚弱的呻吟,无力地在屋中回荡。
有人在我旁边说:“别急,别急,慢点喝。”
声音温和,我的头脑变得异常迟钝,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苏臻。
我喘息了半天,才稍微好一天,挣扎着问他:“这件事……是冲你……还是……冲着冷月……”
“应该是亚林。”他很冷静。“我不妨告诉你,老头子两个多月前就中风了,一直住在医院里,估计是不行了。我查过他立下的遗嘱,只留下几幢房子和一笔钱给我,其他所有财产都留给亚林。我那时候很生气,这才找人查出亚林的行踪,过来找他。当然,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亚林是我的亲生儿子,那些财产就算是给了我,将来我也会留给他的,这样也好,还免了多交一次遗产税。不过,现在看来,也有人查到了老头子留下的遗嘱,所以就动了手。”
我立刻担心起来:“他们是谁?会不会对冷月下手?”
“我不能肯定他们是谁,但他们应该不会伤害亚林。”他轻轻抚了抚我的额,替我擦去冷汗,轻声说道。“老头子的遗嘱上说明,如果他去世的时候,苏亚林已经不在人世或者放弃继承,那些财产便捐给他指定的几家慈善机构,谁也得不到。因此,那些人才会抓你来,用你威胁亚林,让他去继承遗产,再办理馈赠手续,合法地转给他们。”
我放了心,整个人放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疼痛再次向我袭来,一层层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来,打湿了用来盖着我**上身的衣服。眼前尽是金星飞舞,我闭上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些恶心,更觉得疲倦。
他似乎在用什么布擦拭着我的脸和身上,我觉得那种触感离我越来越远,全身都在变得麻木,痛觉也没那么明显了。
这样真好,我想笑一下,却一点也动不了。
苏臻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罗列,你要坚持住,支撑着,我们会活着出去的……”
耳朵嗡嗡作响,我很快便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
用尽全身力气,我对他说:“如果你……出去了……请你……告诉……冷月……我……爱他……”然后,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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