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皇太子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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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比城如同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沐浴在五月的阳光中,贝拉尔·菲尔拉法亲王身着紫色华服,在外交大臣西赛尔侯爵和王家护卫队统领斯塔伦斯伯爵的陪同下,率领一千名盛装仪仗骑兵代表达尔兰地王国出城迎接远道而来的伊达尔斯皇太子。一条猩红的地毯从王朝大道一直通向梵卡露斯王宫大门,首府近卫军与王家护卫队整装肃立,旌旗华盖、礼乐钟声,所有的一切无不显示着这位到访的贵宾异常显赫的地位。尽管在几百年前,追求自由和独立的达尔兰地王国曾与诺曼帝国之间爆发了激烈的战争,但时过境迁,很多居民都自觉自愿地将两国的国旗悬挂在街道两旁整洁的楼房店面前,一些窗口甚至还挂出了卞卡公主的画像。
隆重的午宴后,巴雷西国王在梵卡露斯宫大御座厅正式接见了伊达尔斯皇太子,在京的大贵族和王国官员尽数出席。国王与皇太子对两国的发展以及友好邦交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并就军事、商贸和宗教等方面的问题交换了意见。在整个会谈期间,伊达尔斯明显地流露出了作为一个强大帝国皇位继承人的傲慢和狂妄,而巴雷西国王则用他那举重若轻的微笑和不卑不亢的言谈举止,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了一位卓越君主的风采与气度——这使在场的每一个达尔兰地人倍感自豪。会谈结束后,皇太子在国王的陪同下到圣比阳大教堂参拜了梵天圣像,并与法利亚红衣大主教共进了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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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盛大的宫廷舞会已经准备就绪。数不清的火把和烛灯照亮了梵卡露斯宫,衣饰华美的贵族们陆陆续续来到了舞会大厅,他们相互施礼、引介,并风度翩翩地谈笑着。洪亮的通报声不时传来,戴着白手套的侍从们彬彬有礼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军装佩剑的王家护卫队军官则按照事先的部署各司其岗。一切都显得热烈而井然有序。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卞卡公主的寝宫。无论是温顺的领侍女还是严苛的卡罗琳娜夫人都无法左右那位任性的王族——刚刚沐浴完毕的她正毫无优雅可言地躺靠在椅子上一边看书一边吃东西。
“这种点心不错,还有吗?”
“还有,殿下。不过您刚刚用过晚餐没多久啊!”
“没吃饱,再说洗澡是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饿着肚子跳舞会虚脱的。”
“其实舞会上也有许多精美的食品可以享用,殿下。”
“我当然不介意您从舞会大厅拿一点过来,夫人。”
“可是您确实应该更衣了,殿下,舞会不久就要开始了。”
“穿着那么白的衣服吃东西很容易令我紧张。紧张会导致两个结果:第一,把衣服弄脏,而您不见得有时间清洗和烘干;第二,加速胃部蠕动,使得我更加饥饿,继续吃东西。”
“殿下……”
“哦,我刚才看的那本书呢?我怎么找不到它了?”
“也许您可以稍晚一些时间再阅读它们,殿下,比如在舞会之后。”
“不行,夫人。那上面记载了许多诺曼帝国的事情,否则除了聊天气,我真不知道该跟那位伟大的皇太子说些什么。”
“在这儿,殿下。可是……”
“噢,谁能告诉我温斯尔顿王是我的曾祖父还是曾曾祖父?另外,我的果汁喝完了。”
……
“国王陛下到!”就在田园东拉西扯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侍从的传报声。
上帝保佑!终于有个能管住公主的人来了!在场的侍女们都象盼到救星一样长长地舒了口气,田园则对自己做了个鬼脸。
房门一开,身着白色王家晚礼服的巴雷西国王走了进来。金丝绣制的领口和袖口装饰着紫色的宝石,露出几层银色的丝绸绯边。细钻镶嵌的紫色王家绶带从左肩太阳型徽印上斜拉下来,右肩饰金色长穗肩章。而他那挺拔的身姿、一丝不乱的褐色长发、汉白玉雕塑一般英俊而极具立体感观的脸庞,以及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优雅与自信更使得这身至高无上的华服粲然升辉。侍女们纷纷俯下身去,一种炽热而单纯的情感一时间充满了田园的心。
“卞卡。”国王走过去轻吻了一下田园的面颊,同时也使她不得不迅速回到理智中来。
“哦,巴雷西。”冲动的柔情熄灭在田园的眼睛里,她再次换上了玩世不恭的脸孔,“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比如舞会终于取消了之类的?”
国王微微一笑。“我是来接你的,卞卡,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
“真是一个好主意,国王陛下。”田园撇了撇嘴,“不过我有不少事要准备,而这大概要花上很多时间,比如一万年左右。”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巴雷西笑着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顺手拿起田园丢到一边的一本书。
“是的,陛下。”田园夸张地向国王蹲了蹲身子,既而无可奈何地向梳妆台走去,侍女们则象接到了圣旨一般一下子把她团团围住,有的梳头,有的化妆,有的整理服饰……一个下午的心血付之东流了,田园闭上眼睛壮烈地想着,向我开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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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之后,田园挽着国王的手臂沿着宽阔的青石板路走向灯火通明的舞会大厅,一直等候在外面的斯塔伦斯伯爵带领着十余名王家护卫队军官静静地跟在两位王族的身后。皎洁的月光勾勒出卞卡公主曼妙而飘逸的背影,装饰着蕾丝花边和轻纱缎带的白色曳地长裙随同着她的脚步在晚风中轻舞飞扬,那用银丝编结的温柔的长发丝丝缕缕,缠绕着护卫队统领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一抹不甘而自嘲的苦笑在他的唇边闪过——这个令他一天天泥足深陷的女人,这个在今夜尤为光彩夺目的女人,她正在一步步走向舞厅里的另一个男人,而他自己却只能这样默默地、无所作为地跟在她的身后!
“国王陛下到!公主殿下到!”随着侍卫们洪亮的声音传向舞会大厅,夜空中燃起了五彩缤纷的烟花,田园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艳丽的光华正照彻天际,无数晶莹的长明灯在他们身边亮起,恢弘的宫殿恍若一片缥缈的海市蜃楼,一时之间,她与中世纪国王仿佛步入了一个绚美的梦幻空间里。
“在你出生的时候,王宫里第一次燃放了许多焰火。”巴雷西注视着彩色的天空说道,“母后和父亲说,等你长大以后,一定会象那些美丽烟花一样光彩夺目。”
“我是那样的吗?”
“是的。你不仅美丽,而且真诚、勇敢、心地善良。”
田园的脸上露出了温柔而伤感的微笑。是啊,她想那就是她的命运吧!象烟花那样燃烧自己,不顾一切地撕碎胸膛,飞上仰慕已久的夜空;象烟花那样幸福地绽放在夜空的怀抱里,随即化作冰冷的尘埃,从此随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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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形的舞会大厅被数百盏巨大的水晶灯照耀得分外明亮,镶嵌着金箔的汉白玉石柱托起舞厅高阔的彩绘穹顶,上万丛梳美草和郁金香散发着醉人的馨香。雪白的雕纹墙壁,巨大的透明玻璃窗,紫红色的帷幕用宽幅的金银绸带挽起,把美丽的夜景化成了大厅里一幅幅动人的图画。
当国王和公主步入大厅的时候,穿着红色制服的礼仪官们吹响了嘹亮的礼号。盛装华服的贵族们停止了攀谈,纷纷向两边退去,女人们屈膝行礼,男人们深深俯首,巴雷西面带微笑地走向站在贝拉尔亲王身边、穿着一身金色礼服的伊达尔斯皇太子。
伊达尔斯·埃塞尔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拥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和一双纤细的蓝灰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两片总是带着些许傲慢的薄薄的嘴唇。这样英俊的外表加上他那与生俱来的显赫地位,使他成为众多贵妇名嫒谈论和追捧的对象。但是在田园的眼中,这位诺曼帝国的皇位继承人不过是个带着一副华丽皮囊横空出世的讨厌鬼,不但在他到访之前令她吃尽苦头,而且在今天中午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没有给她留下丝毫好印象,更准确地说,他在午宴上不可一世的表现让田园足足憋了一肚子邪火。居然想让我嫁给这样一个家伙,卞卡到底是不是玛丽安娜太后亲生的啊!田园忿忿地想着。
宫廷乐师们奏响了欢快的开场舞曲。依据上流社会的礼仪,开场舞将由舞会的主人或由主人请出场上身份最为尊崇的宾客完成,用以体现东道主的特殊地位及其对所有宾客的致谢。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巴雷西国王的身上。男人们恭敬地站在那里,一边猜测着国王可能选择的舞伴一边不动声色地寻找着令自己心仪的异性。女人们则精神高度集中,她们紧张而热切地注视着英俊的国王,梦想着那位年轻的君主能够走向自己,微低身体向自己伸出手臂——毕竟,获得国王的邀请是一种莫大的、充满着浪漫色彩的荣耀,更何况是这样一场盛大的欢迎舞会的开场舞。劳拉·蒂亚戈也在其中。她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红颜色的晚礼裙,一颗焦躁不安的心在胸膛里“砰砰”乱跳。此时此刻,她更在意的似乎并不是国王会不会邀请自己,而是国王会不会走向站在自己对面、带着一脸令她气恼的如花笑颜的奥莉维娅·西赛尔。
在所有人的关注中,年轻的国王走向了玛丽安娜太后和托帝公爵。“父亲。”他微微欠身,并优雅地做了一个手势,于是,女人们紧崩的神经在一阵轻轻的赞叹声中彻底松弛下来。
公爵很绅士地向他的妻子做了一个邀请动作,带着这位达尔兰地的前女王优雅地踏上了舞曲的旋律。国王一边观看着母后和父亲的开场舞,一边面带微笑地与身边的伊达尔斯皇太子低声交谈着。田园则悄悄离开国王,走到了苏晴的身边。
“这真是太棒了!”两个人暂时离开了人群,苏晴情不自禁地低声叫道,“金壁辉煌的宫殿、年轻而又英俊的国王、衣着华丽的绅士和淑女……天哪!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就象在做梦一样!”
“是挺让人激动的。”田园看了看绚丽的舞会大厅和舞厅中同样绚丽的中世纪贵族们,“不过要是伊达尔斯那个痞子不在就好了。”
“对了,那个皇太子怎么样?”苏晴瞥了一眼站在国王旁边的伊达尔斯笑道,“长的倒是挺帅的,不过听说有些狂妄自大。”
“有些?”田园瞪着眼睛,“简直是特别、十分以及极度的狂妄自大!想起他我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今天在午宴上跟他叫劲来着吧?”苏晴笑道。
“一点点。”田园耸耸肩,“太后老是盯着我,所以不爽。今天晚上他要是再惹我,一定让他好看!”
“你不会是准备把酒泼到他身上或者在跳舞的时候踩烂他的脚吧?”苏晴道,“建议你婉转一点儿,人家两个国家正友好着呢!”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国家大事了?”田园撇嘴道。
“那当然了!”外交大臣的女儿做义正言词状,“也不看看我现在是谁的女儿!”
“德行!”田园做了个鬼脸,“站着说话不要疼!反正他也不会惹着你!”
“他怎么没惹我呀!”苏晴叫道,“我的生日都因为他老人家的大驾光临泡汤了!”
“你的生日?不是早就过了吗?”田园诧异道,“你还点名要了一个破花瓶,死贵死贵的!”
“是奥莉维娅过生日,而我现在就是奥莉维娅。”苏晴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没戏了,”她耸了耸肩,“这段时间都得围着那个皇太子转,尤其是我的外交大臣爸爸。不过他倒是提前送了我生日礼物,”说着,苏晴指了指自己胸前别着的胸针,“不错吧!”
说笑之间,开场舞曲在一阵掌声中结束了。苏晴拉了拉田园,两个人偷偷溜回到人群里。
“女士们,先生们!”巴雷西国王扬声说道,“今天,达尔兰地王国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伊达尔斯·埃塞尔皇太子殿下,这使我倍感高兴。诺曼帝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同时也是达尔兰地的友好邻邦,而我相信,皇太子殿下的此次来访必将令两国的友谊更为稳固。在这样一个特殊的节日里,请在场的诸位用热情和欢乐来表达整个王国对远道而来的贵客最为真诚的欢迎和祝福吧!”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伊达尔斯微微低了一下头,一双浅蓝色的眼睛高傲地、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眼在场的达尔兰地贵族们,站在人群前的田园则恶狠狠地向那个飞扬跋扈的家伙翻了个大白眼。
舞曲再次响起。贵族们一边寻找着自己的舞伴,一边等待伊达尔斯向卞卡公主发出邀请。
“公主殿下,”伊达尔斯向前走了两步大声说道,“对于您在我20岁生日庆典上所弹奏的那曲《蓝色诺曼城》,我一直感怀至今。今天,在您的王国里,如果能够再次听到那些美妙的音乐,我将感到不胜荣幸。”
乐声停止了,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玛丽安娜太后微微变了脸色,贝拉尔亲王则担心地看了看他经常表现得乱七八糟的妹妹——如果今天伊达尔斯“能够再次听到那些美妙的音乐”,他宁愿把钢琴塞进嘴里整个吞掉。站在人群里的克林斯男爵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他当然曾经企图训练公主弹奏那首具有特殊意义的钢琴曲,但结果是,她连第一个小节都没有练会。
“那也是我的荣幸,皇太子殿下。”公主似笑非笑地向皇太子微施一礼,随后若无其事地走向不远处那架白色钢琴。
简捷明快的旋律随同着田园跳动的手指飘散开来,那是达尔兰地王国一首家喻户晓的曲子——《祝福达尔兰地》。好啊!对决开始!田园用一双狡黠的蓝眼睛瞥了一眼脸色并不好看的伊达尔斯,看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一曲弹毕,掌声响起。克林斯男爵擦了擦头上渗出的冷汗——公主殿下虽然没有应邀弹奏《蓝色诺曼城》,但这曲《祝福达尔兰地》的造诣却已远远超过了她一直引以为豪的《两只老虎》。
“这并不是《蓝色诺曼城》,公主殿下。”伊达尔斯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口气却显得十分生硬,“您似乎并没有听懂我的请求。”
“事实上,皇太子殿下,”卞卡公主款款站起身来,“在我们的王国里,我更愿意为您弹奏这曲《祝福达尔兰地》。这支曲子虽然简单,但在达尔兰地王国却广受欢迎。而且我相信,《祝福达尔兰地》会比《蓝色诺曼城》更能表达您此刻的心情,不是吗?”
人群发出了啧啧的称叹声,太后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托帝公爵赞赏地看着自己落落大方的女儿,贝拉尔则偷偷向田园挤了挤眼睛。巴雷西注视着美丽的卞卡,她微笑的脸上所带有的骄傲与从前截然不同,而这再一次令他产生了那种陌生的感觉。
“当然。您真是太周到了,公主殿下。”停了几秒钟后,伊达尔斯缓缓走向田园,“可以吗?”他身体微微前倾,向田园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很荣幸。”田园优雅地把手递向伊达尔斯。谁怕谁呀?她心想。
虽然人们担心公主会被自己的裙子绊倒,或者把伊达尔斯皇太子的脚踩烂,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公主那轻盈飘逸、潇洒自如的舞姿与她平时的糟糕表现大相径庭。事实上,宫廷舞对于自幼修习西洋剑术的田园来说根本就是另一项基本技能——从前她只不过在恶作剧而已。

“这样的场景令我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场舞会,”伊达尔斯对田园说,“您的美貌和您的才华都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不过很可惜,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田园道。
“我很抱歉您暂时丧失了记忆。”伊达尔斯道,“希望我的到来会对您的病情有所帮助。”
“您不必为我难过,皇太子殿下。”田园微微一笑,“事实上,失忆可以带来许多好处,比如忘记过去一些不愉快的人和经历。”
“是吗?”皇太子脸色一沉,既而嘲弄般地挑了挑眉毛,“不过我猜想您似乎也忘记了如何弹奏那首《蓝色诺曼城》。”
“是啊!我已经完全不知道那是一首什么样的曲子了。”田园笑着说,“这真是太有趣了!”
……
半节舞曲过后,人们纷纷踏进了舞池,跳动的音符幻化成色彩斑斓的丝绸飘荡在金壁辉煌的空间里,飞扬的舞裙如同动人心弦的乐章抒发着演奏家指端最浪漫、最绚美的情怀。整个舞会大厅顿时变成了盛开的鲜花和旋转的海洋。
在这个盛大的舞会上,卞卡公主唯一的舞伴就是伊达尔斯皇太子——虽然没有得到任何明示,但在场的每一个贵族对此都心知肚明。于是,男人们只是用目光欣赏着那位光彩四射的王族,而没有人会不自量力地上前向她发出邀请;俊朗洒脱的贝拉尔亲王几乎一直呆在苏晴身边,两个人或者翩翩起舞于舞池中,或者在人群间谈笑风生,女人们私下议论着这位突然之间备受王室青睐的贵族小姐,神色间充满了经意与不经意的羡妒;巴雷西国王只是礼节性地邀请了一些远道而来或久未谋面的女士共舞,其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与伊达尔斯皇太子或是王国的官员交谈。
“你看上去很无聊的样子,卞卡。”当田园走到贝拉尔和苏晴身边时,亲王笑嘻嘻地对再次从伊达尔斯皇太子身边溜走的妹妹说道。
“那不是无聊,贝拉尔,是严重郁闷。”田园一边拿过亲王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大口酒一边气哼哼地说道,“如果你整个晚上都跟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呆在一起,还不一定有我这样的优雅表现呢!”
“辛苦了,公主殿下。”亲王笑道,“不过你正肩负着达尔兰地王国的重任,最好不要经常擅离职守。”
“烂人!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田园向她的哥哥翻了一个大白眼,既而拉住苏晴的手臂,“走吧,奥莉维娅,别理他!陪我出去透透气。哦……那是特里将军吗?”
人群中,几名穿着礼服的将军正朝国王和皇太子走去。
“你是说走在罗文将军身边的那一个吗?”亲王顺着田园的目光看过去。
“那个‘佐罗’?”苏晴好奇地看着田园给她讲述的那个高大威猛的传奇性人物。
“是啊!”田园点点头。三个人一起走了过去。
几名军官纷纷向国王、亲王、公主和皇太子施礼,并向侯爵小姐欠身致敬。
“特里将军,”田园高兴地对海军中将说道,“您什么时候来的?我在今天的午宴上好象没有看见您啊!”
“殿下。”加西亚·特里向田园鞠了一躬,能够在短期内再次见到卞卡公主,特里的心中着实有些激动,“因为在赫德堡稍微耽搁了一点儿时间,所以刚刚抵达那比城,公主殿下。”
“我想这位就是曾经一度从海军军官伦为海盗的加西亚·特里将军吧?”伊达尔斯用一种倨傲的口吻说道,“我在来的途中听说了您的事情,先生。”
“不是‘海盗’,皇太子殿下。”田园不悦地看了伊达尔斯一眼,“特里将军一直是大东海上的英雄。”
“洗劫战舰、杀戮海军的英雄吗,公主殿下?”伊达尔斯的嘴角边挑出一抹不以为意的微笑。
“您总是相信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吗,皇太子殿下?”田园剑拔弩张地说道,随即转向加西亚,“真高兴能够在那比城见到您,特里将军,您为沿海百姓所做的努力以及在阅兵大典上打的那场漂亮的战役一直令我异常敬佩。”
“是啊,公主一回来就跟我讲述了您的功绩,”贝拉尔亲王与田园一搭一档地说道,“我一直都很想见见您。”
“卑职惶恐。”特里向两位王族深深弯下腰去。
“别让一些流言蜚语搅了兴致,特里将军!”田园面带笑容地大声说道,“您不请我跳支舞吗?”说着,她落落大方地握住了特里的手,并带着他优雅地抬起手臂,在伊达尔斯直勾勾的目光下与“海盗”双双步入了舞池。将军们不由会心地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位王族和苏晴露出了不足为奇的微笑,伊达尔斯则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瞪视着那个“桀骜不逊的女人”。
“看哪!公主在和另一个人跳舞!”
“那是在赫德堡大阅兵上立下了战功的加西亚·特里将军!国王陛下对他非常器重!”
“我听说公主殿下主动向那位将军发出了邀请!”
“噢,我的上帝!那是多么特殊的荣耀啊!”
……
人们一边向舞池旁边退去一边纷纷低声议论起来。亮丽的宫裙花一般地在特里的身边绽放开来,公主浅浅地微笑着,灿烂的灯火晃动在她蓝天般纯净的眼睛里,也令她雪白的脖颈上那道倍受军人崇敬的剑痕显得更加清晰。加西亚·特里的手臂轻轻环绕着公主纤细的腰肢,一颗心兀自狂跳不止。“公主殿下……”他很希望自己能够说些什么,但却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您是海军的骄傲,也是达尔兰地人的骄傲,特里将军。”田园认真地注视着海军中将说道,“我相信,无论任何时候,您都不会辜负国王对您的期望的。”
“是的,殿下。”特里的眼中放射出热忱而坚定的光芒,“我以我的生命和尊严向您发誓,公主殿下。”
一曲完毕,特里将公主带回到国王身边,人们的目光依然聚集在他们身上。
“一种莫大的恩典,不是吗,将军?”伊达尔斯冷冷地看了一眼海军军官,“希望您能把达尔兰地王国的海军治理的好一点。老实说,国王陛下,”皇太子转向巴雷西,“我虽然非常钦佩您在阅兵大典上所做的事情,不过同时也对贵国的海军状况感到担忧——数罪在身的前海军统帅和大多数高级将领直到今天才得以惩处,而曾被海军除名、私结朋党冒犯王队的人竟然可以官复原职。我知道您一向宽宏大量,但这样的事情在我们的国家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当然了,达尔兰地斯王原来一直是诺曼帝国的一名陆军军官,治理海军或许并不特别擅长。如果您需要任何帮助的话,我将非常乐于效劳。”
一席刺耳的话出口,在场的人们都不满地低声议论起来,几位将军更是感到异常愤怒。
“先王当年在击败诺曼帝队,创建达尔兰地王国之后,一直致力于王国的发展,并做出了包括组建王国海军在内的诸多功绩,被世人传颂至今。”巴雷西国王淡然一笑,“承袭先王的恩德与教诲,达尔兰地王国的海军诟病得以彻底整肃,皇太子殿下不必过于挂怀此事。当然,我依然会非常乐于在合适的时间听到来自其他国家的任何友善建议。”
伊达尔斯看了看巴雷西平淡的蓝眼睛和周围的达尔兰地人不悦的神色,傲慢地抬了抬下巴,“请恕我冒犯,国王陛下,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与巴赫王国的冲突在我们两个国家之间重演,那样我会感到非常遗憾——您知道,那场冲突的缘起就在于巴赫海军的玩忽职守。”
人们的议论声又抬高了一些,玛丽安娜和托帝公爵也走了过来,舞会的氛围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
“我并不认为您的话是一种威胁,皇太子殿下,”贝拉尔亲王神情严肃地说道,“不过它听上去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那样的误解。”
“那当然不是威胁,亲王殿下。”伊达尔斯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况且,我们也不过是希望为巴赫王国提供适当的帮助而已。”
“您把侵占一个国家称为‘提供适当的帮助’吗,皇太子殿下?”田园忍不住大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颖的说法!”
“我想提醒您审慎使用‘侵占’这个蛮横的词语,公主殿下,失忆看上去的确令您忘记了许多东西。”伊达尔斯用犀利的目光看着田园,“我们的商船屡次三番在巴赫王国的海域上遭到洗劫,但巴赫海军却全无作为!我的父皇曾经试图跟巴赫国王进行交涉,但那个骄傲的王族似乎并不愿意把诺曼人的生命和财产放在心上。进驻巴赫首府的诺曼军人不但是为了维护帝国的尊严,同时也是为了帮助那个国家学会如何更好地处理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保护好自己的百姓。”
“皇太子殿下,”一个三十多岁的贵族青年突然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我想问问一个四处烧杀劫掠的军队怎么去‘维护帝国的尊严’?又怎么帮助巴赫王国‘学会如何更好地处理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保护好自己的百姓’?”
人们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伊达尔斯陡然变了脸色,国王微微皱了皱眉毛。
“法约尔……”另一名年长的贵族急忙走上前来拉了拉他的胳膊。
“他是谁,哈格里弗斯伯爵?”玛丽安娜王太后厉声问道。
“是……是我城堡里的一名骑士,太后陛下。”年长的贵族吞吞吐吐地说道,“请原谅他的放肆,陛下,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重要的活动……”
“您是在质问我吗,骑士先生?!”伊达尔斯生硬地打断了哈格里弗斯伯爵,怒气冲冲地瞪视着被伯爵称为法约尔的骑士。
“不敢,皇太子殿下。”法约尔迎视着伊达尔斯的目光,“但是一年前,我和我的家人恰好身在巴赫王国,我们亲身经历了那场血腥的浩劫。我的父母、我的姐姐以及我的妻子和两个孩子都被您的军队杀死了,而且,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在死之前还受到了那些男人的奸污!因此,伊达尔斯皇太子殿下,我完全无法理解您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人群一阵骚动。
“您是在肆意诬蔑诺曼帝国的军人,先生,也是对我本人以及我的父皇莫大的侮辱!”伊达尔斯恼羞成怒,“究竟是谁让您胆敢站在我的面前说出这些骇人听闻的言辞,是您的主人还是您的国王?!”
“皇太子殿下!”贝拉尔怒气冲冲地向前跨了一步。
“是我的眼睛和我的心,皇太子殿下!”法约尔大声说道,情绪显得异常激动,“我,亲身经历了那场骇人听闻的屠杀!”
“谁能证明,先生?!请他站出来!”
“我是一名骑士,皇太子殿下,骑士是不会说谎的!”
“一个骑士应该具有谦逊的美德,而您却在达尔兰地的贵宾、诺曼帝国的皇储面前肆意咆哮,您还自称是一名骑士吗?!”
“请恕我冒犯……”
“够了,先生!”玛丽安娜厉声打断了倔强的法约尔,“这简直是太失礼了,哈格里弗斯伯爵!请您带着您的骑士马上离开梵卡露斯宫!”
“是,太后陛下。万分惶恐,陛下。”哈格里弗斯伯爵面如土色地应道。
“等等!”伊达尔斯扬声说道,“太后陛下,我怀着一颗尊敬和友善的心来到达尔兰地,却在第一天就受到如此严重的羞辱,这让我感到异常震惊,也完全无法容忍!”
“那么,尊贵的皇太子殿下,”田园愤怒地说道,“您想怎么样呢?!”
“我希望国王陛下立即下令处决这位胆大妄为的先生!”
“什么?!”田园瞪大了眼睛,“这简直太荒唐了!”
“否则,”伊达尔斯转向巴雷西国王,“我只能连夜启程返回我的国家,并等候您的王国对此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巴雷西国王陛下。”
议论声和抗议声一时间戛然而止,在场的人们都屏住呼吸看向国王。
“皇太子殿下,对于法约尔先生的冒犯,我感到非常抱歉。”年轻的国王平静而严肃地说道,“但是我并不认为在这样一个时间与场合发生流血事件是一种合适的选择。况且,我相信斩杀一名达尔兰地的骑士,或者进而影响两个国家长久以来建立起来的深厚友情都并非出自您的本意。我希望您能够暂时忘记这些不快,感受这个王国的热情与敬意。而法约尔先生,也一定会因为他的失礼受到应有的责罚。”
“这不仅仅是一种失礼,国王陛下。”伊达尔斯注视着巴雷西波澜不惊的蓝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对于一名痛失亲人的骑士,也许您可以表现得更为宽容一些,皇太子殿下。”巴雷西迎视着伊达尔斯犀利的目光淡淡地说道。
“那是一个无耻的谎言,陛下。”伊达尔斯说道。
“法约尔先生是达尔兰地王国受封的骑士,皇太子殿下,而您在质疑他的品格。”巴雷西说道。
“您宁愿相信他,是不是?”
“就象您宁愿相信您的军人一样。”
短暂的沉默,人们象雕塑一样站在那里,舞会大厅中的空气仿佛完全凝固了一样。“那么,”伊达尔斯缓缓说道,“就让一场公平的骑士之战决定他的生死吧!我知道在我的到访期间将有幸观看一场比武大赛,但是,我一直认为一个国家骑士之间的拼杀难免缺乏刺激。在我的随行队伍里,有许多剑术卓越的勇士,也请您挑选三位勇猛的骑士,在比武大赛的当天为大家奉献一场精彩的较量。获胜的一方将享有法约尔先生的处置权,而另一方则不能持有任何异议。不知道国王陛下意下如何?”
“您确定要让两个国家的骑士进行比赛吗,皇太子殿下?”巴雷西扬了扬眉毛。
“除非达尔兰地派不出这样的勇士,国王陛下,我当然不相信是这样。”伊达尔斯掀动了一下嘴唇。
“既然您这么说,我当然非常乐于安排。”巴雷西神情肃穆地说道。
“很好。”伊达尔斯嘲弄似地向巴雷西欠了欠身,“让我们继续这场盛大的舞会吧!它是为我而举办的,不是吗?公主殿下,”他一边扬声说着一边转向田园,近乎霸道地伸出右手,“希望刚才的事情没有影响您的心情。”
田园怒火中烧地瞪着那个张狂的家伙,恨不得把鞋拖下来摔在他那张飞扬跋扈的臭脸上。
“请原谅,皇太子殿下,”巴雷西国王向前走了一步,“我想和我的妹妹共跳这一支舞曲。可以吗,公主?”他一边彬彬有礼地说着一边看向田园。
田园瞥了一眼皇太子,既而优雅地把手放进了巴雷西的掌心里。
“当然,国王陛下。”伊达尔斯阴着脸放下手臂,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
一曲优美的华尔兹飘散开来,人群纷纷向后退去,翩然起舞的国王与公主就如同两颗璀璨的钻石一般闪亮在舞会大厅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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