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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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穆,女,年龄不便透露,属于轻熟女一枚。半年前从一个喧嚣的城市搬到目前居住的这个南方小城,现在的职业是替舅舅一家经营一间很小的茶棚。舅舅和舅妈去外地做生意了,家里只有表姐边工作边看家,我陪着她。当然,经营茶棚不是我的正式职业,事实上,我的正式职业是个——写不出东西来的“坐家”。前几年我还年轻,那时候思维敏捷,成天有使不完的劲儿和取之不竭的灵感,但是半年前,我陷入了一个很多人都会遭遇的怪圈,写来写去,总觉得是在重复自己以前的东西,很烦很无聊。并且长期伏案的结果是视力和颈椎的情况都不那么乐观了,还时不时闹个失眠啥的,那天翻出所有存折算了算,暂时饿不死,所以把房子办了托管,然后应舅舅一家的邀请来了这个南方小城,用舅妈的话说,身体是第一位的,凡事不能勉强,与其生生地被自己憋死,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舅舅家在一个不大的小镇上,地方很清静,舅舅家的茶棚是家里后院辟出来朝北街开的一个露天的摊子,也就是方便镇上左邻右舍的行来送往茶余饭后过来摆龙门阵打发时间的地方,谁指望它挣钱呢,混个好人缘罢了。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烧水煮茶,白天坐在茶楼里陪着那些打发时间的茶客天南海北的闲扯。晚上就翻翻书上上网,和表姐挤在一个被窝里讲讲奇闻异事啥的。有一天,表姐突然问我:你既然看了那么多别人的奇闻异事,为啥不自己写点儿奇闻异事呢?你不作家吗?我白了她一眼,悻悻地说:我要能写出来我还至于躲到这儿来装熊爬窝么?然后用一种很忧郁的语气给表姐讲了我早年的辉煌和这几年灵感的泉眼枯竭的经历。表姐乐了,用胳膊肘捅捅我:够傻的啊你,枉你读了这么写书写过这么些字儿。想想人家写《聊斋》的那老爷子,写不出东西来了,人家就在大树底下铺张破席,上面放一锅绿豆汤,路过的人又渴又累,想喝点绿豆汤,人家告诉你,喝可以,不能白喝,我不要钱,你一边喝,一边得给我讲一故事,讲完了,想喝多少有多少——一部流芳百世的名著就这样在一碗碗绿豆汤里诞生了。人家绿豆汤能换故事,你就不能用茶汤换啊?反正咱这茶棚开着玩儿的,人家白喝两杯茶白嗑两碟瓜子花生咱又不会赔本。听完表姐的话,我差点笑岔气,不过笑完以后,觉得还真有些道理。白天在茶棚里听镇上的人扯的那些事儿,有些还真的挺有趣儿的。整理出来,还真是不错的素材。我拍了拍表姐,决定从第二天就开始这个计划。

当然了,不可能挂牌说征故事白喝茶,这人的阅历和口才是良莠不齐的,讲个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之类的故事换茶喝,钱是小case,关键浪费时间浪费表情。我的办法是每天临打烊的时候拽住几个自己平日里感觉有些见识的茶客,留下来,钻到茶棚正厅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摆上一壶好茶,几碟小菜和干果,边吃边摆龙门阵。一般没外人,除了我和讲故事的人以外,表姐也自愿加入进来,表姐是艺校的老师,这段时间也是她工作的淡季,自然乐得跟我们一起打发时间。不过表姐的口味蛮特别——她喜欢听鬼故事,所以总缠着人家给讲鬼故事。
鬼故事我记得还是大学时候听过,看过书也听过半夜的广播,那时候只记得一个怕了,以至于后来的很长时间鬼故事对于我一直只是个刺激肾上腺素分泌的玩意儿。当我和表姐支着这个茶棚听着左邻右舍甚至南来北往的路人讲了半年多鬼故事以后,我却不再这么想了。很多故事,并不吓人,但会让人胸口发凉,眼圈发烫,心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噎的很难受,噎的上气不接下气之余还不忘感叹一句——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啊。噎久了,自然想往外倒,于是有了这个叫《老穆茶棚》的故事集,整个故事是由各个不同时期和不同人物的中篇组成的,而这些中篇之间,可能有些故事又会有内在的联系,有些故事甚至和我在镇上这半年来的经历联系在了一起,有些故事让我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仍然会觉得敲击键盘的手指有些微微发凉……总之,一言难尽,耐心听我细细道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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