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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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沉了下来,
教室里也安静了许多,灯光耀眼地白,底下是众学生辛勤学习的身影,使得一班的教室里前所未有的寂静。
当然这样的寂静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李维阳,只有他安静的时候,才有希望带给全班安静,他此时也在学习,发下的复习题真是多,都是考试卷子的形态,一大张一大张的,摞起来厚厚的,如果一张一张地铺展开去,简直说得上是一片海洋,难怪人们要把学生做的题叫题海。
这样多的题让李维阳这样的人一道道地坐下去实在是不容易的事,他也没有那份耐心,通常都是一道题拿过来,一眼看去有思路就跳过去不作,专挑看着眼生的划拉上几笔而已,万一不幸被老师叫起来,便抓耳挠腮边想边说,虽然费劲却最终都能说得对,让老师无计可施。
所以大家公认,在这个班里,连邱雨都算上,最聪明的那个脑袋应该是李维阳的,许多人都坚信,如果他不是超级爱玩,如果他能象邱雨那样刻苦,哪怕只有邱雨一半刻苦,那么邱雨便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他曾经是这个班最炙手可热的人,但现在不是,男生仅有聪明和帅气是不够的,如今的一班是成熟,机智,果敢老辣的邱雨的天下,李维阳黯然失色。
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把这些放心上,一如既往地玩乐,说笑,四处耍嘴皮子,也一如既往地和邱雨同出同进,亲密无间。
有好多人都在想,他和邱雨之间,真的象表面那么好吗?
最后一张试题被他三下两下划拉完了,他合上笔,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走出教室。
整个操场都很安静,秋天的夜晚清冷凉爽,天幕高远,繁星闪烁,那边的树丛后面传来几个女生的说笑声,声音在夜空里清亮娇美。
李维阳站在台阶上,看了看对面寝室里亮起的灯光,信步走了过去。
打开寝室的门,扑面就是难闻的酒气,丛海已经睡了,呼噜声打得有板有眼,在靠近窗子的床铺上,邱雨和赵卓相对而坐,,不知正在聊些什么。
自打那天的事之后,赵卓对邱雨心服口服,时不时就来和邱雨套近乎,张口老大闭口邱哥,说些什么不打不相识,朋友交定了之类肉麻的话。
而邱雨,他虽冷漠,但却并不冷酷,很少见他主动理会某一个人,但也从不拒绝别人对他的接近,饶时这个寝室别的男生对赵卓印象并不好,邱雨却从未表现出什么。
赵卓见李维阳进来,干笑一声:“我得走了,还有题没作呢。”
维阳看了赵卓的背影一眼,坐到邱雨身边,呶了下睡着的丛海,:
“又说什么了吗?”
“没有,回来就睡了。”
维阳道:“听他说话的意思,他家挺穷的是吧?”
“嗯,是这样,他家很困难,所以他就非常渴望能出人头地,”邱雨说着向后一仰,靠在叠得四四方方的被子上,把手枕在脑后叹口气:“早知道这样,班长就让他当好了,如果这样能让他有成就感。”
李维阳冷笑一声:“那你现在让给他也不迟!不过说实话,就算你不当,咱们班也轮不到他。穷怎么了?穷就当班长啊?点背不能怨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他穷是你是错啊?````做好人做得没原则!”
邱雨听着维阳的责备,不语。
“对了,你怎么知道他家穷,是他说的?”
“不是,是赵卓,他们很熟。”
“赵卓都比他鬼,”维阳道:“我觉得赵卓那人狡猾而且阴险,你离他远点,别让他给你带坏了。`````”
邱雨笑了:“我还能让他带坏了?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不带坏他就不错了。”
“他来干什么?”
“你猜呢?”
“猜不着。”
邱雨一笑,坐直身子,:“他来和我借钱。”
“借钱?借多少?”
“两千。”
“两~千?”李维阳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他当你是什么?富翁啊?你借给他啦?”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我让他过些日子来拿,过些日子我把打的那份工辞了,能领点工钱,我爸出差回来还能给我点,就够了。”

“你,”李维阳气得喘不过气来,冲着邱雨爆豆一般地嚷:“他啥样人啊?你就答应,你知不知道他管别人借多少钱啦?就他那样的,一下借那么多钱,他能干什么好事?笨死了,你脑瓜转不转筋啊?”
“那,”邱雨辩解:“人家张一回嘴,总不好意思不帮忙,再说不过是钱,他又没说不还。”
“他能拿啥还哪,两千?他打劫啊?就打劫也还不上你!再说就他那种人,就是他想还你敢不敢要都不一定!邱雨,有的时候我就弄不明白你到底是精还是傻。”
邱雨心里也在打鼓,张口答应人家了,可两千也实在是太多了,说心里不疼那是假的,但他一直都认为钱财身外之物,既然比别人宽裕些,帮帮别人就是应该的,可是听维阳一说,心里没底,摸了摸脑袋,自己开解自己道:
“唉,无所谓了,难得糊涂。”
“对,我看你是糊涂。”维阳冷笑一声:“邱雨,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让你选择当一个好人还是当个聪明人,你选哪一种?”
邱雨皱了皱眉头,那边丛海翻了个身,起了另外一个调门来打呼噜。对面的李维阳很认真,认真得脸上的笑脸都不见了。
他们在一起许多年,好也好过,打也打过,好的时候形影不离,打的时候就象冤家一样,女孩子一般闹别扭,谁也不想理谁,甚至动手的时候都有。这么多年,两人彼此的矛盾和感情都在累积,越相处越难,也越相互离不开,两肋插刀的同时也太过透明,透明得彼此无路可逃,所以,在维阳面前的邱雨才是真正原邱雨,而在邱雨面前也才能让维阳褪去那层笑脸,坦露心中真实的想法。
他了解邱雨,所以邱雨不说话,他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轻而易举地看出了邱雨眼中的犹疑,以及深藏在心灵最底层的怯懦和彷徨。
邱雨在他的眼中,总能还原成最原始也最惊人的状态去:竭力压制自己之下是野兽一样的血性和冲动。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一半是狼一半是羊,笑傲江湖的英雄好汉的豪情以及噶牙山游荡在山林间的狼的悲怆。
他不过是一个学生,一个少年,但是比任何人都复杂。
他小小的年纪却经历着平常的少年想都想不到的挫折和痛苦,气闲若定的外表下却是灵魂不停地挣扎和彷徨,有谁知道他心底的秘密,知道他的苦楚。
他注视着他,而邱雨也在看他,聪明如邱雨,立刻便在这个他一直叫小哥的的人的眼中看出了悲悯,看出了自己**裸地还原了的样子,这一刻让他十分愤怒!只一刻,他便愤怒起来,有让人**的耻辱。
许多年来,他一直都能感受到李维阳对他的悲悯,他眼前的这个男生总是让他不自信,让他一遍遍地否定自己。平时李维阳一张笑脸耍嘴皮子的时候,邱雨便觉得安稳,可是当他们独处时,他的眼中就闪现出悲悯,闪现出自己可怜的样子来,他就愤怒不甘。
他重重地出了口气,自己都能听出自己是在负气:
“当什么?好人难当,聪明人又当不上,混罢了。”他说。
李维阳听出了他口气里的不满,他已经意识到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越来越不敢单独相处,总是说不到一起,彼此小心翼翼地说话的结果往往是荠蒂越深,而他自信对邱雨说得上很够意思,他几乎处处替他着想,在认为邱雨做得好的时候,一张笑脸鼓舞他做下去,做得不对,他又能及时地把他拉回来,但是邱雨越来越不能领他的情。
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做了一班的班长就真的成了一班的老大,他真是是这么想的?
李维阳的心中,不快在一点一点地升起。
“我回班了。”他站起来说:“你走不走?”
“不走。”邱雨闭上眼睛。
屋里很快恢复了宁静,丛海的呼噜声别样响亮起来,孤独感慢慢地包围了邱雨,使他有一点悲凉,他默默默地从枕头下抽出一本笔记本,打开来,扉页里夹着一张发黄的旧照片,照片到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个不一两岁的婴儿,都胖乎乎的可爱,正灿烂地对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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