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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和尚没水吃。凌叶回家后证明其实两个和尚也没水吃。几天里郭郁二人就把家里现成的食物啃吃一空,只留下一罐茶叶,空有人民币却不能当饭吃。每次吃完饭都要划拳决定谁洗碗,嗑的瓜子壳一天一屋子,一脚踏下去直没脚后跟。扫地也要划拳,郭兴赢了就在一边笑,输了就耍赖,“爱咋咋地,这又不是我家。”在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郁炜只有选择提前上学。学校仿佛刚遭洗
劫,全无往日的喧嚣,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几人似乎劫后余生,一脸沉闷更给学校增添了几分死气。为了给学校增点人气,舍友们在郭郁二人的电话催促下相继到来。看了几本书打了几场球举了几次杯还拉了几脬尿后终于迎来了开学。
第一天学校就通告满天飞,文化长廊里文学系乙班的杰作被擦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字——浅薄。为了找出凶手不惜牺牲环境为代价,这就是文学的悲哀。乙班的人几天寻不到凶手,猜测能骂他们浅薄的人只在甲班里。甲乙之分本就让他们抬不起头,正好借此机会一抒心中闷气,修书一封给甲班代表,名说互相学习交流知识,实是一决雌雄以振声威。文学系每天只听两小时的课,其实听不听全由自己,挂个名两年后过考拿文凭。当天下午他们就各自征得导师的同意,缺席图书馆大战广播大厅。
凌叶他们悟得一旨,人生匆匆数十载,能舒服且舒服。难得有空可钻,导师以为他们去了广播大厅,广播大厅的人又以为他们在图书馆,其实两边都没去。凌叶睡到三点迷迷糊糊醒来,看着头发蓬乱的赵一凡说:“睡得头都变形了胖子,还不快去帮你们那位。”
赵一凡使尽吃奶的力,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一道缝。他说:“是头发变形好不好?幸好你没去参战,不然又输了一阵。”
郭兴和郁炜先后醒来,两人相对大笑。郭兴问:“你们知道浅薄是谁写的吗?”
元斌立刻会过意来,笑道:“原来是你弄的鬼。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叫上我?”
“能有今时的安眠全拜你所赐,太感谢了。”凌叶说:“你小子胆子不小,学生会的人抓到了肯定记过。”
郁炜说:“记他妈过。那时学生会还没上班。”
还是假期的时候,郁炜和郭兴先众人而来,苦闷无聊到处乱逛。第一次参观文化长廊,乙班的小朋友实在影响校貌,胡乱在里面涂鸦。什么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郭兴记得说的是一位告老还乡的将军为人善施,最后自己也变成了穷人。他孙女出嫁没针绣鸳鸯枕头,他就叫夫人拿他的战杵去河边磨成针,好给孙女绣花。但是现代的人怎么能做这种事,一根铁杵卖了钱,买了一百枚针后估计还可以开几次荤,还磨个**磨。社会讲究的是效率,况且一根铁杵磨成针浪费了多少资源,这样的鸟语也写在文化长廊里误人子弟,简直是食古不化。文学系里有这种蛀虫,文学就不用谈发展了。郭兴一气之下擦了个干净利落。铁杵的旁边又写米他妈是花,因为有一种吃的东西叫花生米,花他妈是谁敢问。妙笔生花估计只有笔者不知道,郭兴又给他一粉笔擦。最后一版还论国之兴衰,说但凡战败必须赔地赔款,中国拒绝狗日的赔偿有违常理,不然中国的经济早在美国前面了。拒赔是老毛的妙招之一,狗日的赔款受者国民当政,估计此时新中国还有待成立。这是举国皆知的事,想来笔者来自海外,不知者无罪,罪在他大言不惭满板乱书。郭兴好人做到底,帮他掩盖无知。最后在黑板上留下自己对他的评价,不想事情就闹成了这样。
伴随着几声干笑,电话铃蜂鸣而作。几人相互推脱不接电话,最后还是老办法猜单双定输赢。一败涂地的是韩鸿。韩鸿并没有起床的意思,看着对床的郭凌二人说:“我只是陪你们乐呵乐呵。我本来就不用去接电话,干嘛用单双来坑我?又没有女朋友,家里打来的电话不接也罢。”
目光都集中在赵一凡身上,赵一凡本想生气,但接电话势在必行。为了不让他们说一个女朋友就能把他从床上叫起来,混淆视听说:“我刚要上厕所。”
人不要脸鬼都怕。舍友们不敢再看赵一凡,纷纷用毯子蒙住眼睛。电话再度响起,赵一凡习惯性地大吼:“喂?没病说话,有病就挂。”
电话是王冰打来的,赵一凡又表现得分外殷勤起来。王冰叫他转述电话给舍友们听。
“整个班就缺你们六懒鬼,让人笑话甲班一盘散沙不战先降。”
赵一凡说:“你告诉那帮孙子,我们是不屑一顾。”
“什么——告诉谁?都结束了。”
“什么?那——结果怎样?”
“还能怎样?如果是赌钱,胸罩当了都不够输。我们是输得那么彻彻底底凄凄惨惨,好几个女生都被吟诗吟哭了。”
赵一凡大急说:“你没被怎么样吧?”
赵一凡要传译又要发问,脑袋混乱以为她们在玩脱衣服的游戏。
王冰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生气说:“你说呢?”
郭兴怕电话那边的王冰听不到,大声说:“技不如人还有什么资格哭?丢人现眼让人看笑话。我说你们就那么不济?”
赵一凡又转述里面的话,“你以为他们是吃斋饭的吗?不为集体出力还说风凉话,以后大家在学校走路都别想抬头了。”
郭兴有愧不再说话。赵一凡说:“真有那么严重?”
“谁说不严重!不过我说我们班有些人请假没来,约他们明天再比。班上的人都说就看你们了。”
凌叶说:“他们不是赢了吗,为什么还给机会你们重拾尊严?”
“谁知道?他们似乎早就打定主意,非把我们班每个人都制服不可。”
赵一凡说:“去他妈的。你叫班里的人放心,赶明儿我们宰他们给你们出气。”
赵一凡挂了电话韩鸿就发牢骚,“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睡一回懒觉还要去帮人擦**,都是郭大侠惹的祸。”
郭兴说:“惹个球。冰冻三尺焉一日之寒。乙班的孙子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不过也够悲哀了,你们说我们班平时一个个自命不凡,关键时刻个个绣花枕头银样蜡枪头。更悲哀的是,人才居然还在我们这帮子懒鬼里头。”
元斌早就想到了一件事,猜想柯艳肯定咄咄逼人出尽风头。难得他们这么有自信说:“明天有你们就够了,我——我不去了。”
此言一出犹如司马昭之心众人皆知。凌叶说:“连她都知道大义当前集体为大,难道你还不及她?黄金搭档少了一元素有意思吗,你觉得我们会赢吗?”
元斌心里突然混乱起来,在爱情和友情面前他不知道如何取舍。最后经过几人的歪解斜说,又把他的思绪弄得乱进一步,骗他说不存在取舍,只是暂时站在友情这边,他才糊里糊涂答应不缺席。
小人得志说的就是乙班的人。见人就说下午的胜利,实在没人就跟空气说。连洗厕所的聋子老大爷和小卖部的大黄狗都知道了这件事。凌叶他们只当是江湖谣言媒体炒作,完全没往心里去。

比拼大会即将开始。乙班的人个个张牙舞爪,恨不得把甲班排头的六人生吞活剥。开战前柯艳跟元斌说此时的她不是彼时的她,叫他尽管发挥。元斌神情呆滞,想不明白甲乙两字只是为了便于区分两个班,别混在一起,为何却要为它们闹得不可开交。双方六战相互握手表示友好。凌叶却给人捏红了手,要不是天生一副硬骨头,早给人捏碎了。对方一战发话,第一回合交流文学常识。说敢问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是什么。凌叶翻开尘封了十几年的记忆说:“《诗经》。”凌叶见赵一凡他们不发问,只好自己攻过去。对方看他不起,他也没将对方放在眼里。给对方一个更容易的说:“十五个吊桶打水,为什么不说十上五下?”郁炜他们都看着凌叶,恨不得每人揍他一拳,说好来出气他却出些鸡毛蒜皮的题。岂知大智和大巧一样,愚到极时是为大智拙到最时乃称大巧。对方六战面面相觑,都不敢举牌应答。甲班的人正得意时,乙班里冒出一人跑到前线举牌说:“因为那是歇后语,不是你妈在打水。”
“你——”赵一凡站起来想走过去揍人。凌叶把他按到位置上,叫他别跟作家一般见识。赵一凡一想作家出口成脏(章)那是自然,就像疯子必然发疯一样,世人要对他们有一个宽容的态度。对方二战说:“过五关斩六将,敢问是哪关斩了两将?”
赵一凡一马当先举牌应战,说:“话说当年关二爷提着龙蛇牛马日月——青龙偃月刀,在东岭关送孔秀上路,到了洛阳孟坦韩福多加阻挠,最后也祭于刀下。汜水关卞喜也不服,一个回合下来卞喜就成了便死,创下千古佳话一刀便死。荥阳关王植以为可以挡住关二爷,不料一腔热血不及刀——二爷一刀过去快如闪电,刀过一盏茶血才喷出来,刃上没染半点血迹。那头滚了两丈远硬喊一句:好刀法。最后在黄河渡口把那个秦什么的干掉。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身后传来一阵掌声,赵一凡回头抱拳作揖。对方五战发话,“不就一个茶馆里说鼓书的吗,得意什么?尽管放马过来,我们接着就是了。”
赵一凡说:“文学常识我们是举凡必知,你们有什么不知道尽管问。”赵一凡并不是夸口,从小爸爸就训练他过目不忘的本领。起初爸爸把面值不等的人民币摆满一桌,然后让他看一眼,背过身去如果能把桌面上的人民币一一说出来,那钱就归他。金钱之下谁能不成长,日复一日赵一凡终于让爸爸变成了穷光蛋。后来爸爸又告诉他,说赵家有个仇人叫王明,那厮记忆超群,能倒背《资本论》。赵一凡为了气死仇人报仇雪恨,日练夜练终于习成了过目不忘的神技。《水浒传》一目十行看一遍,里面一百零八条好汉的名字和外号可以倒背如流。虽然后来他知道王明是全国人民的敌人,但他并不后悔流过的汗水。所以他认为,以他的书历如果连他都不知道的文学常识,估计对方也不会有人知道。
对方不撞南墙不回头频频发问,赵一凡一一作答。最后乙班六战皆学尽辞穷,三战居然问孔子是什么家。赵一凡不耐烦地告诉了他,然后说:“真有你的,孔子一洞洞吃死孔方兄。”对方虽气,但气数已尽回天乏力,宣告第一回合举白旗。
昨天第二回合比吟诗,乙班的人猜想甲班必定有备而战,选择临场发挥比对对子。凌叶他们听说要对对子,相顾而笑,叫他们尽管攻。赵一凡第一阵防得太紧,早就成了乙班的眼中钉,对方第一联就冲他来:雨打沙滩,胖孕妇开皮绽肉几朵花。
赵一凡假期里没干过半点家务活,妈妈想骂他却找不到人,只有吃饭的前后半个小时才见他的影儿,结果烧菜的时候就抓紧时间开骂。要知道食物是有灵性的东西,骂赵一凡的同时不免也开罪了它们。这样的食物吃下去只有两种结果,要不生病要不痘痘满脸生。赵一凡下场当然属于后者,这才给对方作对的灵感。赵一凡不生气,对准他的雷劈头把对子还给他:风摇河柳,独脚鬼披头散发百根草。
柯艳指名挑战元斌。上联:江山是图,图穷匕现。元斌不忍心措她的锋芒,假装陷入深思。虽说点名而战,但既然代表班集体,其他人也可以作答。凌叶说:“你不屑和她作对我可以帮忙。”元斌怕他对里夹剑伤了她,立刻对出下联:夜雨为曲,曲终人散。对方又出一联:彩云逐蝶为瑛台。赵一凡战牌永举,说:“武松打虎缘女人。”柯艳不服说:“木兰从军,谁说女子不如男。”此联一出连甲班的女生也跟着附和。赵一凡回头瞪她们一眼,人群又静了下来。赵一凡对《水浒传》情有独钟,说:“武松打虎,我信男人就是王。”王冰在他背上重劈一掌。对方一火眼金睛看得仔细,拟出一联说:“劈空掌掌掌劈空。”王冰恨不得过去赏他两个耳光。赵一凡气急败坏,本想说挤奶手手手挤奶,但看他也是生喉结的人挤也是白挤,说:“擒拿手手手擒拿。”
凌叶早就想去玩了,自己攻过去,一剑封喉给对方出了一联:绝对自然自然绝对。乙班窃论之声越来越大,终于五分钟也没人能对出来,六战变五战前面又少了一个人。韩鸿借机讽刺他们,“江河湖海一水蒸干。”对方憋足了气,从地下借来一联:魑魅魍魉四鬼泛浅。赵一凡不知道他们在骂谁,为了证明四鬼里面不包括他说:“鄙人除吃无大事,常常睡到半夜被五脏庙的锣鼓声吵醒,上联夜半钟声到客船,请赐下联。”说完又发牢骚说孔夫子挥毫小屁孩不知深浅。牢骚太盛防肠断,赵一凡肠还没断,对方一人就忍无可忍,以为他又出联,说:“鲁智深做杖老师傅难定轻重。”此联一出广播大厅里只有一种声音,那就是凌乱的笑声,笑声里有人高兴也有人悲伤。
任乙班的人绞尽脑汁还是对不出意来,赵一凡本来也没有下联,听他们一阵噪动勉力自对一联:日仲蝉鸣噪静空。按规矩两联对不出者举白旗。赵一凡他们没想到还没玩拆字联他们就玩完了。三个回合已经连续拿下两阵,第三回合也免了。凌叶他们并不是那种无耻小人,看到对方垂头丧气也不雪上加霜耀武扬威,把兴奋全撒在了篮球场上。晚上甲班全体达成共议在振兴酒楼设宴庆祝。凌叶六人被列为上宾,只管吃喝不管结账。昨天受气几人频频给六人满酒,还说了很多感激的话。酒楼二层大厅乱作一锅粥,直到把酒楼里的啤酒喝完,众人才三五结群回学校。可见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就因为没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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