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13
学校的生活开始变得枯躁,有心事的人更是躁上加躁,更有些人在危言耸听,说这是时间的择选期,金子和废铁分离在即。杜晶晶和王冰刚进学校时满腔热血壮志凌云,时间长了在人群的同化下,已经变得胸无大志毫无进取之心。这两天杜晶晶眼前少了一个人,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好书看成了《**选集》,好歌听成犬吠曲。王冰不知道她缘起何故,以为她月经不调心情烦躁跟着她乱逛。
王冰和赵一凡一起压马路的时候,一副心思都在别的事上,根本没有压路机的感觉。跟杜晶晶一起压马路却仿佛是世上最恶心的事,越逛越心烦。王冰问她,“你好了没有,到底要找哪家?”
杜晶晶莫名道:“你都知道了?”
“废话!大家都是女孩,我会不知道?街头那家妇科挺好的。”
“妇——妇科?什么妇科?”杜晶晶不知所云。
“你不是要看病吗?”
“少咒我,要看你自己看去,精神病科随时恭候你的大驾。”
“好心没好报,真搞不懂你。”
杜晶晶又说:“你送过礼物给赵一凡吗?”
“送过啊,天天送。不过除了吃的还是吃。”
“走,我们去看胡须刀。看好了你就买一个送给你们那个胖子。”
“呵,得了吧他有胡子吗?喔,原来如此。不过我听说人家已经有了一个天下无双的胡须刀。”
“说也奇怪,他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就是一支表面看起来很普通的钢笔,写起来却比任何一支钢笔都要顺手,而且打开笔套搁桌上半天,拿起来照写不误绝不断水。连一件很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胜过盛装打扮,似乎他天生就是一个不需要打扮的人。”
“有这样的人吗?不过我看你不如送件外套给他实在,反正不久天气就要变冷了。”王冰曾经听赵一凡说过,他最喜欢白色的衣服,只因没找到一个洗衣服的人,被迫就范于黑色和一些浅颜色的衣服之间。杜晶晶了解他大部分信息都是途经此道。王冰见赵一凡负重打篮球精神可嘉,买一对护腕鼓励他减肥。杜晶晶挑好了衣服才想到买衣容易送衣难,结果没买成。王冰陪逛反而花了钱,气得说不出话来。
流水街人如流水而驰名,杜晶晶计划逛完最后一程就打道回府。王冰怒气未消,像木牛流马一样按部就班地走路。杜晶晶指着街头说:“看!那边怎么摆了一尊弥勒佛,怪不得交通拥堵成这样。”
王冰以为她在寻开心,本想骂她一顿,却看到了弥勒佛的真身是赵一凡,正好把气撒到他身上,发牢骚说:“死胖子骗我说今天没空,原来是到街上晃悠。”
赵一凡假装是元斌以前的同学打电话到他家里,他爸爸却说他去了学校。赵一凡料定元斌还在学校附近,一天一夜没看到他人心里有点发慌,清早就到平时大伙经常出没的地方找他,找了一天没找到,体力已经到了备用状态,就像摩托车的备用油一样,还能走多远旁人一看便知。王冰属于外刚内柔型的女孩,听他胡诌几句心就变软了。
赵一凡回到宿舍除了躺到床上恢复元气别无他想。前段时间郭兴大行窃书,每次到图书馆借书一借就是十几本,借来的书都占为己有,然后再去重借。图书馆的老头问起他就说丢了。大学生丢书跟家常便饭一样。口袋里随时装着书,有时候为了赶时间腿跑快了书就做离心运动。经过篮球场时手痒无比,书先掏出来扔篮球架下,打完球急着去洗手,结果就给书抛弃了。或者刚锁好脚踏车对面一朋友在催命,车篮里的书没拿就跟他走了。另一个来停车的家伙正好顺手牵羊。到某宿舍去找伙伴,结果那宿舍没人,X枕头底下神秘地露出几半本书,“靠,学的什么武功秘笈,我也看看。”不问自借的最后宿舍的书神秘到隐了形。诸多原因图书馆也无可奈何,只能叫学生照价赔偿。郭兴是一个特例,每次丢的都是老书,像字典那么厚一本才两毛钱,看到老头像掉了一层皮似的,郭兴干脆赔他两倍的钱。对于饱读诗书的老头来说,四毛钱让他很痛苦,连买张宣纸都不够,但对于两倍这个概念却已经为数不少了。
303宿舍里数目排在鞋之上的只有书。郭兴为自己的著作找足素材后每天窝在宿舍妙写人生。刚开始像上班一样,每天固定写作时间,后来发现质量不佳,改成有灵感时才写。灵感来时即使是半夜梦醒也不顾众人的抗议,打开灯写完再睡。众人由抗议变成了体谅,慢慢的又变成了支持。郭兴的信心与日俱增,对写作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他计划只写一稿绝不删改。宿舍的人美其行曰文化不高起点不低晚成不是大器。郭兴灵感写尽坐在床上摇晃着身子,床跟着节奏动了起来。郭兴说:“凌叶不在铺上感觉这个床轻飘飘,就像那个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赵一凡犟性依旧,剩下半口气也要鸣不平,说:“凌叶是一根草还可以接受,就你也配当山间竹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在他看来山间竹笋还挺高尚,嘴尖皮厚代表着两种张扬的个性,山间竹笋就是个性突出与众不同的人。郭兴不跟他争当山间竹笋,极力寻找写作的灵感。赵一凡见他又陷入极度痛苦之中,开导他说:“生活就是一部小说,说白了小说就是吃喝拉撒四件事。窝那么久还没写出一篇小说,看来你Y不适合这行。”
郭兴瞪着赵一凡说:“生活就是一部小说?差他妈远了。这话是谁说的?本事不小把全世界除我之外的人都坑了,使的是哪门子手法?”
赵一凡说:“人家用的是比喻。”
郭兴一拍床板大声道:“你少跟我装蒜,我说的是他的门道。”
“就是比喻啊!”
“好——我陪你疯,撇开门道不说,他这是比喻吗?比喻词在哪,本喻二体呢?”
赵一凡一愣,改口说:“人家那是夸张。”
“夸他姥姥,亏你想得出来。这种浮在水面上的错误居然没人看出来,一帮子小屁孩跟着瞎起哄。粗浅的人把公鸡用所谓生动形象的文笔写成捉鱼高手都大竖拇指,全他妈不顾公鸡吃虫子不会下水。大作家写出来的东西看不懂还到处批评,指责人家江郎才尽。连最基本的瘦死骆驼比马大都不懂,还大言不惭以示浅薄。你说可不可笑?”
赵一凡以为他又去文化长廊干好事,吓得脸都绿了,近日乙班的人损招百出还是不惹为妙。看到他拿着一本书不断地爱抚,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在说书。赵一凡说:“人家浅薄又没碍着你,你看人家大作家出来反驳了吗?”
“你下一句话是不是那你着什么急?”
赵一凡不得不承认郭兴的深刻,深刻的人眼里当然只有浅薄,但是口里老是挂着浅薄的人当然还不够深刻。郭兴是在担心处女作落入非人之手,他希望内力不够深厚的人别看他的书,打算在小说的前面出几道阅读理解,看不懂的人就谢绝购书。赵一凡闻所未闻,估计没有出版社敢出他的书,除非想血本无归。但他不忍心泼他冷水,改口赞扬他别出心裁。
那晚九点一刻元斌就像一滩烂泥回到宿舍,几人都知道导师回来处分单就会公布出来,尽管都有厌学的念头,尽管曾经和元斌发生过冲突,但都很不愿意宿舍永远多出一个空铺。元斌看到几个超凡并未脱俗的兄弟,心情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从前的放荡不羁,烦恼已经不知所踪,宗旨又是只为这一刻而活。元斌说:“时间到了,今晚怎么不刮风?”
赵一凡说:“宿舍少了两个人,吹不起也牛不起,隔壁的家伙过来镇压打不

过他们。”
元斌一看凌叶也不在。就凭隔壁那几个武大郎和竹竿,打不过是假吹不起来才是真。凌叶和叶可可简直是童子碰到小孩玩起来忘了时间,很晚两人才相互作为拐杖回到学校。凌叶送叶可可到女生宿舍楼下才分手,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动。叶可可问他,“你在想什么?”
凌叶有点提不起气,告诉她说:“除了休息我还能想事情吗?”
“你很累吗?想想迷宫三幻多好玩。唉,可惜我们没分出胜负。下次一定见个高低,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你还说不累,要不是我背你下山,这会你还在山上漫步呢。”
“哼!谁叫你划拳输了。”
“那是你使诈。”
叶可可头一仰,对着夜空仿佛在和神仙对话说:“我又没说规矩,谁叫你先出。那叫兵不厌诈,是你自己笨——”
凌叶说本来他想漂流下山,但猜她一定不敢,如果勉为其难陪他漂必然会抑郁而终。但没想到她竟然连钢丝吊篮都不敢坐。叶可可说:“那有什么好处,一下子就下山了。我是给你锻炼身体的机会,上山容易下山难没听说过吗?”
“听过。今天我一个人走了两个人的路,算是大赚了一笔对吧!”
叶可可大笑说:“算你能说。很晚了,你怎么还不走?”
“你上去我就走。”
“我不,我要看着你走。”
凌叶看着她的眼睛,血液突然沸腾起来。凌叶说:“那我们都别回去了。”
叶可可忍不住走过去和他抱在了一起。凌叶手指轻轻划过她的丹唇,发现她没上妆,跟着他就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是男人都会有这一刻,他这样想着。四片嘴唇终于贴在了一起。突然黑暗里传来几声干咳,接着声源处就发出了一束强光。二人被照得浅行辄止,心里暗骂那人不识趣,同时闪过一个念头,此人不久必定死于肺痨,然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割喉之苦,最后三魂七魄被打得灰飞烟灭永世不得再生。
痨病鬼走近问他们,“你们哪系的?”
二人定睛细看,发现是那个尖嘴猴腮最爱找茬的夜鹰。叶可可轻声问凌叶,“你还跑得动吗?”
凌叶会意地点点头。说时迟那时快,两人抬步悖道而驰,往各自的宿舍跑去。痨病鬼恨分身乏术,半晌方想到极力追捕一方,可惜为时已晚。站在那里愤恨开骂,说一些正规书籍里找不到的字句。凌叶回到宿舍极力回忆吻感,无奈逃命运动过于激烈,吻感好比猪八戒吃的人参果,一口吞下去不知其味。赵一凡他们在听元斌讲述故事,看到凌叶的时候他已经在宿舍里了。按理凌叶进门口要跟他们打招呼,但他却把这事给忘了,被他们抓住了话柄。
赵一凡恨凌叶回家就把他给忘了,来时也不捎带手给他拿点吃食。赵一凡带头攻击凌叶说:“眼生。你好!我叫赵一凡。”
凌叶发挥他不慌不乱的本领说:“你们睡错地方了,这里的正主我都认识,好像不是你们吧。”
元斌知道他是说一个人忘记五个人无可厚非,如果五个人都忘记同一个人,那一个人忘记五个人更是理所当然。忙补救说:“喔,是凌叶啊。怎么变了个人,害我们以为楼下的白痴又数错了楼层。”
元斌指桑骂槐的功夫已至化境,一天不练习都惟恐退步。凌叶釜底抽薪一语双关道:“刚遭桃劫,差点被列入黑名单。”
郭兴身为无伤派的掌门,知道元斌绝不会为已经构成事实的事付一丝伤痛和半点悔恨,以为凌叶揭他的旧伤,填词补句说:“啊!多么清纯的女孩。”
众人哄笑。每次都是谁兴起就拿这句出来消遣一番,此句已成宿舍的经典话语,早被郭兴列入了舍册中。元斌心里被划满伤痕,撕心裂肺的痛贯彻每一根神经。“每次输给凌叶都是你先上当,害得众人也接连上当,最后落单的反而是我。”元斌只好骂郭兴出气。
郭兴不以为然和他唱起了对台戏,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还翻旧账说每次吟诗作对接成语都是跟他组队的人输,请客洗衣服洗饭盒打开水全拜他所赐,凌叶一次宿舍内务都没搞过。郭兴说到最后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诠释笑容的含义就是除了第一次不是拜他所赐。那时凌叶和赵一凡在座位问题上有嫌隙,凌叶很喜欢捉弄赵一凡,和四人商议对策坑他。抓了阄后都把写了字的一面朝下,赵一凡一看六张纸就他的写了字,孰不知是自己亮纸的手法不对。
凌叶盯着门边的几个空桶苦笑,他发现自己还没洗澡。按规定洗澡不随大流者,自己善后衣物。空有优惠权却不能行使,比男人别着钥匙不会开锁还要悲哀。元斌把他的苦笑看成欢笑,提议说:“既然如此,各自为政玩一次新鲜的。比逗乐,谁先笑就到足球场绕边跑上十圈,然后对着女生宿舍喊小生年方二十并未娶妻。如果没被抓到就自己掏钱去买六十串羊肉串回来庆祝。”
最后一句当然是设计赵一凡补上去的,没有食物作诱惑他才不会加入。当然也有人在想如果不幸的人是自己,情愿被抓住算了。郭兴一马当先说:“好提议,我先来。啊!多么清纯的女孩。”
众人又乐作一窝。元斌缓不过气来,不敢说话,生怕窒息先众人而去。凌叶说:“你们玩吧,今晚我不参与。”
元斌自己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然后自己跳进去,等到喊救命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就是那个不要命的人。只恨自己洗了澡,不能像凌叶那样躲到澡房里。电话中断了游戏,韩鸿刚好在喝水,顺手接听了电话。
“找谁?”这是他独特的接电话方式,单刀直入前面决不加喂你好一类的词。因为有一次他很有礼貌地接听电话,结果是一泼妇拨错了号码,还把他臭骂了一顿,最后一句是,又不是打给你的接个鸟接。
“凌叶在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那声音就像天籁的天籁部分,让他陶醉其中忘记了说话。电话里又重复了一遍说辞。韩鸿依声音判断对方绝对是一美女,而且那人不曾落入过他的视线。不认识的人不好开罪,特别是找凌叶的人。韩鸿调出自己认为最具亲和力的声音说:“他刚进去洗澡,请您稍等,我去叫他。”
“不用了,麻烦你转告他我也没被抓到。”
“你——喂——”韩鸿本想说你是谁,不料却遭早挂,比早泄还让他憋气。
挂了电话,韩鸿添油加醋再和点味精,编成了一个可以让正在写书的郭兴汗颜的神话故事。凌叶刚从澡房出来他就逼问,“刚才有个女孩打电话找你,她让我告诉你她也没被抓到。她是谁?”韩鸿本想留着话逼凌叶说出她是谁,但凌叶不好对付,恐怕说不上几句话就给他套出了电话内容,索性卖个乖,兴许他还愿意透露一二。
郁炜话走连环,接着韩鸿的问又问:“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郭兴编书编成套,也加入逼问的行列说:“老实交代你们干什么去了?”
凌叶看他们都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假装不知所云,一口否定没这回事。还说他们故事虽新编可惜是旧材。
韩鸿斩钉截铁说:“我是说正经的。”
“这样我更不能相信了,每次你说谎后都这样说。”凌叶暗喜,妙语原来是这样连珠的。
韩鸿摊手作个无言以对的的手势。凌叶借口疲惫,不再接他们的话。其实赵一凡早就猜到她是谁,可惜王冰的警告犹在耳边,要他一个人在杜晶晶面前忌语已非易事,要一群人在她面前忌语,必定会漏嘴,到那时吃不完兜着走,还是不说为妙。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