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独角戏(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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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中秋。
又到月圆。
又到了想家的时候,如我一般不能归家的“他乡客”们。
宾馆的老板非常客气,不但给我们送来了月饼,梨子和苹果,并且,还为我们所有的旅客,集体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团圆饭”,并嘱咐我们尽情地享用,把宾馆当作自个家一样。我和李再白当然不能辜负老板的一番好意,都是敞开肚皮尽自己所能地大吃大喝。他刚回到房间便吐得天翻地覆,我也晕晕乎乎地好一阵才清醒过来。
我今天几乎一整天都在想明媚,越是这样的日子想得越是厉害。这样也好,倒是可以让我忘了时间﹑忘了寂寞﹑忘了自己不该记起的一些东西。李再白说,想她就给她打个电话嘛,她是谁,已经不用说了,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电话当然想打,这不用他来教我,可打了能起到怎样的效果呢,能不能找到她是一回事,她情愿不情愿接电话又是另一回事,这些我不得不想,不得不考虑。一直以来,不论在怎样的情况下,我总是将手机开着,希望能够听到自己希望的声音响起,可是——李再白戏谑地说,她又不会打电话给你,整天把它开着干嘛。面对此类的嘲讽,我能怎样回答?只能苦笑一下罢了。不管她会不会打电话过来,但我总是要做到以防万一,希望那“万一”某一天也能够突然地降临到我的头上。
记得我在一封信中曾告诉明媚,在月圆的日子里,我肯定会十万分地想她,会默默地祈祷上苍祝福她,会将我的身体化作一股清风飘进她的梦里。
这可是真的不假呵!
也许,我又将一夜无眠。
也许,我在梦乡里又可以和她牵手。
也许,也许她会像只美丽的蝴蝶闯进我的梦中去。
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在这月高星稀的秋夜里,家,我们是多么的渴望啊!而寂寞这颗毒草,在我们的心中又是滋长的多么地迅速呵,只不过是在刹那之间便爬满了我们的心头,令我们无法不想家,不想朋友。任我们怎样地努力,任我们怎样地排解,孤独总是无法除却的呵!任我怎样钻心地去看三毛的《背影》,可是那铅字就是没法钻进我那花岗岩一样坚硬的头脑里;任我怎样喝再多的酒,一旦酒醒,我还是不得不面对那个瘦长而带笑的女孩!李再白在一旁突然说:
“你至少还可以想她,可我……”
“你的女人还不算多啊?一火车皮都装不下了吧?”
我这样揶揄他;他那些个像浮萍一样漂浮不定的女人,我平时都懒得跟他提起。
“可是我从来都没谈过恋爱!”李再白居然有些伤感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拿起房间里的电话拔通了洗欲中心的热线:“有年轻漂亮的小姐吗?给我叫两个来!”
“我不要啊!”
“你不要就拉倒,我一拖二不行?”
两分钟后,房间里便多了两个一胖一瘦的女人,瘦一点的女人个头高大跟东北人似的豪迈,脸上的皱纹多得就跟老母猪皮似的,层层叠叠,一看便知是风月场中纵欲过度后留下来的后遗症;胖一点的小姐个头小巧,皮肤细腻,像江南一带的小女子,圆滚滚的**有些可爱,有些羞涩,看来入行不深。李再白没有真的一夫战双雌,只留下了这个矮胖的小姑娘。我曾经听李再白谈起过一些性经验,说瘦的女孩子一般都中看不中用,而胖姑娘一般又都中用不中看。因此,他**一般喜欢找丰满一点的女人,说是水多,滋润,才够爽。

李再白带着这个胖小姐到卫生间去了,享受鱼水之欢。不知道醉酒之后的他发挥怎样?事实证明,这纯属我多虑,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淫浪之声,持续不断,像钱塘江里的巨浪一波盖过一波,一声大过一声。本来这个小姐的叫春声并不难听,甚至可以说很悦耳,但我不能再听下去了,因为我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少男。我将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大,总算大概地胜过了这“啊呀,啊呀!”的欢叫声,即使这样,在电视声音的偶尔停顿中,还是时常有漏网之鱼,跑到我的耳朵里,骚扰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办完事情出来了。李再白给了一张,说:
“你今天表现不错,这是对你的奖赏。明天我再找你。”
那女孩本来极度疲惫的脸上,忽地见钱眼开,笑得灿烂无比,连声说谢谢,明天她一定会表现更好。说完后便推门走人,赶下一个客户去了。李再白躺在床上睡下了。
只有心中有爱的人,才会保持一份平和安静的心吧?此时的我,就是如此。
我心无杂念地想着明媚,想着我们的过去,想着她的可爱,想着我和她之间前途未卜的未来,想着......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在上海卫视播放的中秋晚会上,我再度听到了周冰倩的《真的好想你》,刹那间,眼泪便几乎要夺眶而逃了。对于一个再过两天便已经是二十三岁的男人(我算吗?)来说,这样的表现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也许,我的确是个太容易感慨和冲动的人吧,可这样的说法又怎能自圆其说呢。为什么这么一首歌在听过千万遍之后,今晚听起来却依然还能让我如此感动?而在此之前,我甚至都开始有些厌倦这首歌了,总感觉它过于夸张,过于煽情了。
然而就在今晚,就在这个月圆的夜晚,就在这千里戈壁中的绿洲——格尔木,我仿佛在瞬间便彻底地理解了,彻底地明白了其中的那份含义。它的音乐是如此地悠扬﹑扣人心弦!它的歌词是多么地美妙,令人刻骨铭心!它的每一个音符,都能打动我这颗思念的心灵,它的每一句歌词,也总是能勾起我的万般共鸣,万千感慨!为了它,为了明媚,为了我自己,我都是应该流泪的呀!
或许,我心中的那个人并不知道我此时的感受,并不知道我的心底真的就如这首歌中所唱的一样——“真的好想你”!而事实上她也确实不可能会知道,即便知道她也肯定会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的思念对她来说,又算得上什么呢?!我不由自主地也随着电视上这首歌的音乐轻声地应和了起来,嘶哑着嗓子,唱得肯定很难听,可这是从我的心底里发出来的肺腑之音啊,难道不比某些歌星,站在舞台上面对着千万观众,睁着眼睛假唱不显得更为可贵?。李再白不知道是一直都没睡着,还是刚被我的歌声惊醒,突然地在一旁发了句牢骚:
“又在想你的她了?”
——九九年九月二十四日晚青海格尔木市政府招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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