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悲天情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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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痕同情地望着这个看来七十有余实际才四十三的“老头”,想到他以前所受的苦,不知如何劝解,唯有默然。
“今天去哪里?”好半天,云梦龙从往事的回忆中苏醒过来,随口问道。
“云前辈见多识广,当知道荆州谁人刀法最高?”
“什么?”云梦龙不着头脑,愕然道:“当今之事,莫过于速去‘情义盟’总舵,将烫手山芋交给他们,就不用终日担惊受怕!”
“怕?”刀痕仰天大笑,道:“刀某每到一处,挑战用刀好手的习惯永不更改!”
云梦龙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刀痕,心里狂叫道:“这个人,强敌环伺,不隐形迹,反倒到处树敌,暴露目标……”
刀痕见他傻愣着眼,半天无语,提醒道:“云前辈,谁人刀法最高?”
云梦龙强提精神,道:“荆州城中,好手众多,说到用刀,也有几个名动江湖,实力如何,外人不敢置评,但名气最大的莫过于城中的‘江陵刀’萧千里,据说此人用刀,出神入化,敢叫河水断流,不可轻视啊。”
刀痕听罢,不声不响,加快脚步,向城中心走去。
云梦龙急道:“你别心急啊,他是以逸待劳,你却跋涉匆忙,此消彼长,与已不利啊,不若歇息一天,明早前往。”
刀痕驻步回首,笑眯眯地盯着他,象是洞悉了他的用意,道:“也罢,就听你一回。”
云梦龙避开目光,道:“此人架子极大,寻常人难得一见,不如写下拜贴,叫人送去。明日也不用吃闭门羹。”
刀痕道:“好,闲来无事不如陪你到处逛逛,也顺便看看江陵美景。”
一路无事,待转遍通城,已是华灯初上,云梦龙手脚酸软,大呼:“老矣,老矣!”刀痕仍眼神清亮,神采奕奕,当下寻得旅店歇脚,自然又是刀痕付钱。
刀痕武功心法特别,站坐走行,均可练功。吃罢晚饭,云梦龙称不胜酒力,倒在床上,用包袱当枕头,呼呼大睡。
刀痕暗笑,回到自己房间,默默打坐,不一会便物我两忘,深深入定。
他在夜晚从不睡觉,都是打坐练功,十几年来从无间断,坐功一晚,神清气爽,抵得常人几宿睡眠。随着功力日深,早已胜过武人几十年苦修,加之天资卓越,能进入先天之境绝非侥幸。
大约三更时分,刀痕被微不可闻的推窗声惊醒,微微一笑,高大身影一闪,竟从墙顶巴掌大的气窗钻了出去,若有人查房,见门内反锁,窗户未开,必大呼有鬼。
前方一个瘦小身影迅速远去,轻若鸿毛,快如闪电,一身夜行衣靠,黑巾蒙面,仅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在屋顶上弹丸般的纵跳动自如,悄无声息,渐渐融入夜色之中,以刀痕的眼力也仅见一抹淡淡的黑影。
那夜行人老练谨慎,忽左忽右,迂回曲折,有时突然一顿身形,骤然回望,有时藏身屋檐,伺伏不动,要想盯梢不被发现,难如登天。
刀痕把轻功提到极限,打起十二精神,才勉强跟在百米之外,几次险些发觉。喜得他的机敏,反速均超人一等,利用檐角屋脊等起伏地势暗藏身行,更巧妙利用阴影遮闭身影,心下暗赞,云梦龙轻功之高,江湖之中能胜之者决然不多。
那夜行人一路躲躲闪闪,当确认无人跟踪时,方展开身形,进入一大户之家,刀痕暗笑,找一最高大树,隐身林间,闭上眼睛,心道,猫儿终改不了沾腥的习惯。
未及多久,衣袂破空声传来,那人纵身出来,手里多了个沉甸甸的包袱,也不回店,径向城西射去。刀痕大奇,遥遥跟在后面,准备一探究竟。
那个七转八弯,愈走荒凉,竟来到西郊,这里道路崎岖难行,破败的祠堂,土地荒废的破窑,聚集了大批乞丐和穷人,成了名符其实的贫民窟。
刀痕心里惊讶,见那人将包袱打开,银光灿灿竟全是大大小小的银子,足有千余两。夜行人在睡着的贫民中间穿梭来往,将银两一一分好,压在他们枕下。有个别半夜梦醒的,还没看到人影,只觉一麻,便昏昏睡去。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最后来到日前小孩身旁,那小孩面带微笑,神情安祥。夜行人痴痴端看良久,似甚喜爱,轻轻发出一串低语,刀痕运足耳力,隐约听得几句诸如将来勤力,别象他那样命苦之类的话语。
最后,那人将包里剩余的银两全部放入孩童被下,方站起身体,神情萧索,眼光闪闪,轻轻一纵,消失在夜色中。
刀痕眼眶一红,直到此时,才弄清了云梦龙贫穷吝啬的原因,所盗银两,全分给了穷人,自己分文未取,何等的伟大,崇高!
一股敬意充满胸间,刀痕纵身过去,暗叹没把包袱拿来,将身上携带的几十两银子一股脑儿全塞在那小孩的床下。
深叹一口气,刀痕右手紧贴那小孩的头顶,一股温和浩大的真力从百会贯顶而入,流经全身,缓缓地疏通经脉……
直到天将拂哓,刀痕才满意收功,悄然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荆州城西郊,热闹不凡,一派节日气象,众人纷纷跪拜磕头,烧香拜佛,感谢万能的神仙菩萨。
小孩醒来,精力充沛,飘然欲飞,轻轻一跳,便腾起两丈多高,吓得哇哇乱叫。他的父母虽然面黄肌瘦,衣服破烂,但自有一股威严气势,手捧几百两银子,不由得泪水横流。叫住小孩道:“钟秀,你昨日所遇老人,定是武林高手,我们全家承他恩德,定记此恩,有缘再报。”
那叫钟秀的孩童连连称是。他父亲又道:“你身上有股奇怪的力量,定是那老人帮你,可惜祖上蒙冤,仅我们三人逃脱,一路颠沛流离,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语音转厉,接着道:“秀儿,记住,志气不可忘,骨气不可丢……”
一日间,西郊穷人散个干干净净,从此以后,荆州城内再没出现过一个乞丐。
有人传出谣言,说城东林家一夜之间丢失千两百银,林员外气得卧病在床。百姓纷纷拍手,均道:“多行不义,活该!”
云梦龙直到日上三竿,才施然醒来,精神大好。早点已然放于房中,还冒着热气。刀痕呵呵从对面进来,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道:“云前辈,请用早点!”
云梦龙疑惑地张大眼,细细打量刀痕,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及……哦……你对我老人家定有不良企图。”
“哪里,”刀痕笑道:“前辈多有操劳,端茶送水,晚辈代劳也是应该啊。”
对刀痕的殷勤尊敬,云梦龙愈发不安,仔细回顾了一下,觉得没有疑点,稍微放心,忙岔开话题,道:“刀兄弟,什么时候去拜访‘江陵刀’萧千里?”
“就等前辈用餐,马上就去。”
走到街上,见三五成群,小声争论,谈的俱是昨晚林家被盗一事,云梦龙只作未闻,大步急行。
刀痕心里笑得直打跌,这个老头装得还真像,也不揭穿,道:“云前辈,可曾听过林家被盗一事?”
“哦……”云梦龙驻足道:“那定是哪个穷慌的小贼,偷错了人家。”
“是吗?”刀痕哈哈大笑。
云梦龙做贼心虚,加快脚步,不一会,来到萧千里宅院门前。
见得两人,护院还未等刀痕通报,忙冲向院子,飞报去了。
云梦龙一拉刀痕,低声暗道:“情况不对,恐怕有诈。”
刀痕也不答话,拱手对迎出门的几个劲装大汉道:“本人刀痕,特来拜见萧千里萧前辈!”
中间一人呵呵笑道:“师傅正里屋见客,请刀少侠随我前去!”
“请!”刀痕肃容道。
云梦龙一咬牙,硬着头皮,和刀痕一道迈过大门,步入里院,听吁一声长笑:“刀痕,等你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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