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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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一的下午,主任走进教室,在后面的黑板上用红色的粉笔写下了十不准。
第一条,不准谈恋爱。
第二条,不准辱骂师长。
第三条,不准打架斗殴。
第四条,不准抽烟喝酒。
第五条,不准无故旷课,迟到,早退。
第六条,不准翻越围墙擅自离校。
第七条,不准抄袭拖欠作业,考试作弊。
第八条,不准使用手机、随生听等。
第九条,不准携带翻阅高考无关书籍。
第十条,不准违反校纪校规。
违反以上规定各条规定都会受到警告处分,屡教不改情节严重者开除。
十不准是主任处心积虑的施政纲领,相当的有水准,特别是第十条,写到了滴水不漏。主任把他写在后面的黑板上,其用意就是让我们时刻感觉到芒刺在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着我们,不可胡来。周杰拍手称赞,本来就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一看到十不准就来了灵感了,事实证明他靠违反每一条规定来充实自己空虚的生活。周杰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喜欢上了一名女孩,这名女孩并非本校学生,而是一所医药卫生学校的学生。
这所学校就和我们门对门,学校不大,和一座四合院差不多。每天早上,中卫校口都会有两名女生穿着得和迎宾小姐一样站着对校长和老师微笑致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是卖笑的场所,实际上这是一所学校。这大概是尊师重道的优良传统世风日下,老师不得不出此下策,让妙龄女子站门口强颜欢笑,破学校顿时蓬荜生辉,老师脸上也有了光彩,但这又有了一点逼良为娼的味道。周杰的女友就是每天早上站门口的女孩。每天早上,男生吃饱了饭就会站在阳台上免费观看不远出洗头房落地窗里洗头女白皙的大腿。这些洗头房基本上在我们上课的同时开始营业,这正应验了一句俗话饱暖思淫欲,只要吃了饭就会有人惠顾。周杰却对卫校站岗的女孩情有独钟,每天久久瞻望,不到主任过来撵他上早自习他绝不进教室。
终于有一天早上,周杰神秘失踪。他翻墙而出,跑到卫校门口塞给女孩一封酝酿了许久长达几千字的情书。在平时,周杰很少写作业,语文老师布置的作文憋了几天也只能憋出两百字,这封情书让他头发都掉了不少,我常常能在地上看看许多毛发,周杰正有一种未老先衰的迹象。那天,周杰把情书转交给女孩之后,由于害羞转身就走。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主任早已明察秋毫,他随后赶到逼女孩交出了情书。主任与卫校校长举行了一次会晤,制定了联合打击类似跨校乱搞男女关系的案件。卫校都是女生,校长的有义不容辞的责任保证保证她们在校期间的安全。这封情书最后在卫校的全校紧急会议上公开朗读,主任鉴于周杰的文采,要求卫校校长节选其中部分文字较为流畅的部分。那天,我们上课的时候,从高音喇叭中听到了周杰致卫校女孩的情书节选。周杰痛不欲生。
周杰在短短的时间内违反了十诫中的多条,受到留校查看的处分。主任希望同学们引以为戒,不要儿女情长,耽误自己的终生大事。但周杰事件使同学们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更加感觉爱情的难能可贵,对爱情的渴望愈发强烈。在监狱一样的高复生活中,爱情无疑就像希望的火种。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能够走到一起的男女可谓是难夫难妻了。一场全校的恋爱运动就这样掀开了帷幕。周杰的惨剧触发了多对可歌可泣的情侣,他也算得上抛砖引玉之人。这位先驱受到了广泛的同情和尊敬。
我争分夺秒地看书写作业,周杰在忍不住的时候就回头和我讲话,很多时候我都懒得抬头,或者一笑置之,除了向老师提问,我不讲其他的话,因为那实在是废话,和周围的人我完全没有共同语言也不想发现有什么共同之处。我走路目不斜视,经常保持略微低头的姿势,不管什么事情脸上都没悲喜的表情,因此我在大多数人眼中是一个相当古怪的人,在这些乳臭未干的高中女生眼中却是酷到了极点。
我所在的理科班,一共有六十多号人,其中女生人数是各位数中最大的:九。女生中有一对来自上海的女生,两人终日一唱一和,一对活宝,一个好动的叫王静,另外一个忧伤型的叫魏何。魏何是我们一排的小组长,每天负责收我们的作业。其他的小组长都敷衍塞责,你爱交不交,不干他的事情。魏何特别负责,每天早上挨个收作业。周杰每次都交不出作业,魏何就在边上软硬兼施。周杰一见魏何就说周扒皮收租来了。为了避免魏何颗粒无收,周杰有时候把我的作业本拿过去立刻抄上几行就算了事。

魏何走到我桌前,说:“宝贝乖,交作业了。”但让她失望的是我从来经受得住女生的挑逗。魏何每次收完作业都会给我留下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一些幼稚的问题,譬如你是什么星座的,你觉得现在无聊吗等等。我知道这是一种露骨的暗示。我把纸条收好,放到口袋里面,趁没人时候丢进垃圾桶。但是主任在侦察方面是个十足的高手,竟然不惜身份翻垃圾桶,魏何写的那些纸条全部落入的他的手中,幸好他不知道是谁写的,但这件事情引起了大家的警觉,以后大家不再写纸条,改发短信,看完便删,不留任何蛛丝马迹。但主任不久之后也有了相应的对策,他找来电工把宿舍所有插座都断了电,这招叫作釜底抽薪,手机没了电就没等于一块砖头。因此为中国电信事业积极作出贡献的同学们毅然准备了一打电池,以备后患。
魏何为了得到我的手机号码,不惜重金收买了周杰。我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打开手机,看看王猛和董琳有没有什么留言,王猛很少发过来,董琳倒是偶尔会寒暄几句,但我并不回复。开机,等待,关机,成为了我每天睡觉前一道必要的工序,虽然没有任何意义,但这让我感到一种生活的希望。每天晚上,所有人都躲在被子里面劈里啪啦地发短信,冯雷没有手机,也没有谈过女朋友,周杰到了十二点就开始听“午夜之声”把手机给冯雷让他也过把同时和几个女孩子聊天的瘾。一天晚上,魏何的短信发了进来,我开始不知道她是谁,我们经常讨论一些有关自杀的话题。
以前我认为死亡是非常可怕的事情,特别是自杀,割开自己的手腕,滚烫的血液喷薄而出,这是多少米饭酿出来的精华,看着都让人心疼。第一次亲身接触自杀是大一的时候,有个同级的学生不知道为何从六楼跳了下来,一时间关于这名学生自杀的原因众说纷纭。一说是因为性压抑,大学生正值血气方刚风华正茂,但是这名学生每天文质彬彬地读书,很少与女生往来,**在身体里面积久成疾,导致精神紊乱,在爆发的瞬间选择了跳楼,而此时全国无数高复班的学生正为了上大学非法同居的理想努力奋斗着。也有人说此人有女朋友,但是老师以辅导课程为由,把她辅导上了床,男生一时悲痛欲绝,撒手人寰。有人说这种殉情是死不足惜,大学里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爱情,有一首歌就是这么唱的“通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还有一说是此人过于迷惘,因为迟迟看不到**的曙光,而只能蹉跎岁月。在大学普遍扩招的局面之下,大学生的日益贬值,造就了一批失业大军和农民工并驾齐驱成为中国的主流,英雄的理想和现实的落差在他内心深处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他只能以死亡来填平历史的沟壑。
当然以上纯属大家茶余饭后的无稽之谈。魏何问我想过自杀没有,我说想过,但是我怕疼。她说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其实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可怕,更多的时候活着比死去需要更多的勇气,活着就必须忍受你不可容忍的一切。海子选择卧轨,是他刻意追求生活的完美。魏何说你说得对,活下去的人才了不起,我以后会好好活下去,再也不自杀。那一刻我非常感动,因为我的怕死拯救了另一条脆弱的生命。
我对魏何说,其实有时候我们并不是想自杀,自杀完全是一种逃离的本能,只是想从一个压抑的环境逃离出去,只要换一个环境就好了。魏何说,她得了失忆症,很多学过的东西全然不记得,她不想复读,和记忆作斗争实在是太痛苦了。魏何说落了嘴,我因此判断出她是谁,其实我心中早以有数,现在是确信无疑了。我明显减少了和她聊天的时间,我不想她因为我和她热情地聊天而想入非非。我只是觉得她这个人想法很独特,也是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但是我对自己的生活一直守口如瓶,这反而激发了她对我更大的好奇心,他认定在我身上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情,我现在高复是在忍辱负重。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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