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凤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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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说过‘傅抱石’这个人没有?”贾光头抬起头来说道。
“傅抱石?”卜劳迷惑的看着他,“我知道这个人,他是个挺有名的画家。”
“你说的是……那个和齐白石一起被并称为‘南北二石’的傅抱石?”老馆长盯着他问道。
“对,傅抱石,当代国画的一代宗师。”贾光头缓缓说道,“别人画国画都用宣纸,但傅抱石的绝大部分山水画作品都是用的皮纸。而且,他还特别喜欢用皮纸的反面作画……”
听到这里,周围的人全都愣住了。
卜劳拿起那些照片,呆呆的望着那些竹简背面的图案。
“国画用的宣纸是分正面和反面的。宣纸的正面光滑,而反面会粗糙一些。正常情况下,画画的时候都用正面,也就是光滑的那一面。”贾光头从卜劳手里拿过一张照片继续说道,“你们再看这种竹简,与宣纸正好相反,写字的正面篾黄面粗糙,而背面篾青面却比较光滑……如果是我要在这上面画画,一定也会选择光滑的这一面,那就是背面。”
“照你这么说,这些竹简背面的图案并不是装饰?”老馆长睁大了眼镜看着贾光头。
小马目不转睛的望着贾光头手里的照片,“这些竹简上没有字的原因……就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用来画画的?”
“我想就是这样。”贾光头轻轻点了点头。
“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阿刚凑到贾光头身边说道,“如果是画画用的,那干嘛不用丝绸?在丝绸上面画画更方便吧?”
“这个是漆画,跟普通的油彩和水墨不同。”黄毛忽然插嘴道,“漆干了之后会变硬,如果画在柔软的东西上面,肯定会结成壳,而且会产生褶皱……你想一下晒干的抹布是个什么样子?”
听到这里,阿刚不由得连连点头。
“所有人都费尽心思寻找竹简上面的文字,可是,如果这些竹简根本就不是用来写字的……”老馆长抓起一张照片看了半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由得满脸迷惑。
那个被称为老顾的老人走上前来,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贾光头。“这位是……”
“哦……我姓贾,在中央美院工作。我父亲以前和谭馆长是同事。”贾光头笑着说道。
老馆长忽然抬起头叫了起来:“老顾,让他们把所有无字简的影印副本拼接起来,我要看到完整的图案!”
【耿老头家,门口】
耿老头笑眯眯的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翻来覆去的看着。
“耿叔叔,什么事情这么高兴?”阿刚挑着两桶水走了过来。
“信,老政委又给我写信了!”耿老头挥舞着手里的信封笑道。
“杨院长的信?”阿刚放下水桶,弯下腰来看了看。
“是啊,难得他还一直惦记我……”耿老头说道,“我那个不孝的儿子,从来都不给我写信……”
“信上说什么了?”阿刚问道。
“嗯……”耿老头咧了咧嘴,“那个……我还没看,我不认字……”
阿刚不由得笑了起来,“难怪你儿子不给你写信。”
“要不你帮我念念?”耿老头站起身来,把信封递给阿刚。
“嗯嗯!”阿刚连连点头。
【地下室中】
铁门缓缓打开,贾玲一脸忧郁的走了进来。
司辰赶紧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怎么样?他们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贾玲摇了摇头,“我爸爸对我很好……”
“那你干嘛愁眉苦脸的?”司辰不解的问道。
“可是……可是……小时候,爸爸很亲切很和蔼的,现在……现在……”贾玲忽然又落下泪来,“爸爸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司辰拉着贾玲的手说道:“大概是你父亲太长时间没有见到你,情绪有些激动吧……”
“不知道……”贾玲咬了咬嘴唇,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靠在墙角里的李奶奶,“我听他们说,李奶奶知道一些秘密,是跟那些墓**有关的……”
“啊?”司辰转过头去,看了看李奶奶。
李奶奶眯着眼睛看着她们两个,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楼上的房间里】
葛老大走到监视器旁边,盯着上面的人影问道:“怎么样?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坐在旁边的毕宪答道,“到目前为止,她什么都没说。”
“这个死老太婆,嘴巴还真是紧!”葛老大咬着牙骂道,“要是照我的意思,早就给她来硬的了。”
毕宪晃了晃脑袋,“老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看她都多大年纪了,走在路上摔一跤说不定就会死掉,哪里经得起折腾。”
“难道我们就这么耗着?”葛老大瞪起眼睛,“现在风声这么紧,前面几个点都已经给端掉了,这个地方也迟早会给他们找到……”
毕宪扶了一下墨镜,不紧不慢的说道:“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耿老头家,正堂】
耿老头从阿刚手里接过信纸,小心翼翼的叠起来收进信封里,然后竖起大拇指,拍了拍阿刚的肩膀笑道:“谢谢,谢谢,小伙子,还是你有文化!”
“呃……”阿刚给他夸的有点不知所措,挠了挠脑袋笑道:“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说我……”
耿老头攥着信封,脸色忽然又阴沉下来,“唉……老政委还在信里面叮嘱我照顾他老人家的干女儿,这让我怎么交待……”
“这事也不能怪你……”阿刚赶紧说道,“再说了,我大舅子也说司小姐她们不会有事,耿叔叔不用太担心……”
“大舅子?”耿老头不解的望着阿刚。
“啊……就是那个光头,贾玲的哥哥,贾光头!”阿刚急忙说道。
这时,小马和卜劳从门外走了进来。
“贾光头的推测是对的!”小马冲着阿刚兴奋的说道,“那些无字简后面的图案是有含义的!”
“那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阿刚问道。
“是记事。”卜劳走到八仙桌旁坐了下来,“我们费了很大功夫,把最近出土的无字简按照正确的顺序拼接起来之后,发现上面画着的图像,都是曾侯乙生前一些场景的记录。”

“虽然那些画面都不太完整,但是有些已经确认,比如说祭祀的场面……”小马补充道,“还有,我们发现曾侯乙有个懂音乐的女儿……”
“女儿?”阿刚不解的望着他们两个。
‘对,其中有一副画面,是曾侯乙正在教一个小女孩学习五弦琴。”卜劳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女孩,肯定轮不到曾侯乙这个国君亲自出马,除了一种解释,这个小女孩就是他自己的女儿……这是个重大发现!”
“这……这算什么大发现?”阿刚不禁有点迷糊。
“我们一直都找不到的那第七个墓**……”卜劳笑道,“如果在二十八名乐工里面,有一个是曾侯乙的女儿而不是他的妻妾,那她死后就一定不会按照星宿图的方位来埋葬!”
阿刚挠了挠头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是这样的……”小马解释道:“那个年代,女性的地位是很低的,死后不能葬在祖坟,灵位不能进入宗庙,这就是所谓的女不随父葬。”
“哦……”阿刚终于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原来所猜想的那第七个墓**,很有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小马说道。
“我明白了……”阿刚点了点头,“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不是白忙了一场?”
“不!”卜劳坚定的摇了摇头,“即使没有那个墓**,这里也一定埋葬着一个更惊人的秘密。你想一想,那些绑匪为什么要带走司辰和贾玲,还有那个李奶奶?”
“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小马肯定的说道。
【地下室中】
李奶奶闭着眼睛靠在墙角里,似乎睡着了。
司辰慢慢凑了上去,轻轻摸了摸李奶奶的手腕。
李奶奶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伸出手来拍了拍司辰的手臂。
“老奶奶,你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这样下去不行的……”司辰担心的说道。
李奶奶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
旁边的贾玲也是愁眉不展,她缓缓摸出那个笛子,轻轻吹了起来。
尖细的笛声回荡在这个小房间里,司辰和李奶奶安静的坐在那里,倾听着这动人的声音。
贾玲吹了几个旋律,又猛的停住了,她将头靠在墙上,轻轻叹了口气。
“闺女,你那个笛子……能给我看看吗?”李奶奶忽然直起身来说道。
贾玲侧过脸来,向李奶奶点点头,把手里的笛子递了过去。
李奶奶接过那个笛子,用苍老的手抚摸着金灿灿的笛身。
“这真的是个宝贝啊……”不知为什么,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
司辰和贾玲不解的看着李奶奶。
“你们……知道吗?这个笛子其实有一个名字。”李奶奶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们。
司辰和贾玲更加迷惑了。
“老奶奶,这个笛子叫什么名字?”司辰凑到李奶奶面前问道。
“凤喙笛……这个笛子叫做凤喙笛。”李奶奶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意思就是它能发出凤凰那样的声音,当它发出声音的时候,会引得百鸟都来倾听……”
听到这里,司辰和贾玲不由得惊讶的长大了嘴。
“这个笛子……”贾玲赶紧坐到李奶奶身边,“老奶奶,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神仙……”李奶奶缓缓笑道,“神仙也知道……”
“神仙?”司辰和贾玲迷惑的相互看了一眼。
“对,就是神仙……”李奶奶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神仙也知道……”
“老奶奶,老奶奶……”司辰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李奶奶的手腕。
“麟角凤喙世莫辨……煎胶续弦奇自现……”李奶奶艰难的支撑着身体,双手颤抖着捧着笛子说道,“难得啊……这真的是天意……天意……”
司辰试探着李奶奶的脉搏,眼里闪动着泪光,“老奶奶她……她不行了……”
“老奶奶,老奶奶!”贾玲握住李奶奶的双手,急得大喊起来。
铁门咣的一声打开,几个人从门外冲了进来。
葛老大猛的推开司辰和贾玲,一把拉起李奶奶高声叫道:“老太婆,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毕宪走上一步,伸出手来查看了一下李奶奶的瞳孔,“快,快抬出去抢救!”
几个人跑上前来,手忙脚乱的将李奶奶抬了出去。
司辰瘫坐在墙边,不禁泪如雨下,“没用的……李奶奶她……寿终正寝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光头老人,正是贾玲的父亲。他径直走了过来,扶起贾玲问道:“那个老太太刚才说了什么?”
贾玲紧紧攥着那个笛子,神色茫然。
贾玲的父亲一把从她手里拿过那个笛子,皱着眉头仔细观察起来。
【楼上的房间里】
毕宪摸着自己的平头,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个老太婆怎么样了?”葛老大转过身来问道。
“生理机能全部停止了……”毕宪扶了一下墨镜说道,“没得救……死了。”
葛老大挥舞着残疾的手臂骂了几句,一脚踢开桌边的一个椅子。
光头老人盯着监视器,一遍一遍播放着李奶奶临终前的录像。
“麟角凤喙世莫辨……煎胶续弦奇自现……”他嘴里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葛老大问道。
“这是唐朝诗人杜甫的一句诗。”光头老人缓缓站起身来,“这里面有个典故,传说仙人用麟角和凤喙熬成续弦胶,可以粘连弓弩的断弦和折断的刀剑。这句诗就是形容麟角和凤喙的罕见和奇特……”
“没想到这个死老太婆还挺有文化的。”葛老大喃喃道。
“凤喙……凤喙……”光头老人拿起贾玲的那个笛子沉思起来。
毕宪咬了咬嘴唇,扬起头轻声说道:“我在想,这个老太太究竟活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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