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马氏私人诊所】
老李走到墙边,在老人的遗像旁鞠身一拜。
“有这么多……真是有钱人啊。”小马陷在沙发里吐着烟圈,举起手里的支票把烟圈拨来拨去。
“马老师的眼光不错,培养你这么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老李转过身来,“你的身体还好吧。”
“要不我拿这钱在你医院住一辈子,算是分你一半?”小马打趣道。
“诊所现在停业了?”老李环顾四周,“多长时间没打扫过了?”
“嗯,停业一个多月了。”小马继续吐着烟圈。
“我说小马,就不谈你那去不掉的病根,你我都是医生,烟这种东西……”老李皱着眉头望着那堆像小山一样的烟盒。
小马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将手里的烟盒放到了烟盒堆的顶端,挡住了墙壁上”吸烟有害健康”中间的那两个字。然后又退后两步,满脸得意的笑容,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望着自己的作品。
老李耸耸肩,“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嗯?”小马转过头来不解的望着老李。
“向马老师学习医术是我的梦想。”老李长叹一口气,望向墙上的遗像,“马老师退休之前,我有幸听过他的课。当年我差点没跪下来请马老师收我为徒……可惜给马老师拒绝了。”
“有这事?”小马笑了起来,“现在国内你都能算第一把好手了吧。”
“马老师说我不是这块料,”老李一脸沮丧,“让我老老实实的从事西医这门很有前途的职业,唉……”
小马哭笑不得。
“我知道……这几年来,其实这个诊所一直都是你在支撑。马老师年过百岁,哪里还治的了病人。”老李说道,“你中断了中医大学的学业,就是为了回来照顾马老师。”
“这个……其实我是因为违反校规给学校开除的……”小马拢了拢辫子笑道。
“没想到为了治那个病人,你会这么玩命,马老师早就警告过……”老李神情严肃的看着小马,“我劝你最好去我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小马挥动着手里的支票,一脸坏笑。
“没事最好,”老李摇了摇头,看了看门上那个狭长的开口,从门后的信箱中取出报纸随意翻了翻,忽然又一笑,“不过那女孩确实漂亮,很像我老婆年轻的时候……嘿嘿。”
“我会转告尊夫人的。”小马笑道。
“你怎么就不问问我病人的事情?”老李抬起头来。
“有你李大院长亲自看护病人,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小马又点燃一根烟,“要不是情况稳定了,你会闲的发慌亲自来给我送支票?”
【公元1680年,紫禁城太和殿前】
晴空万里。
文武百官肃立殿前,八旗子弟列阵以待,旌旗林立,千人无声。
“索大人,今年的大典显得格外隆重啊。”一名官员向殿前那位身着蟒袍的大臣鞠身说道。
索额图双眉微皱,眼睛都没有斜一下,鼻子里哼了一声。
【中和殿内】
“皇上身受风寒,还是不要太过劳累为好。”一位老人伏在阶下道。
皇帝从御座上走下来,望着他道:“此时满朝文武、八旗子弟皆在外等候,朕岂能为了一点风寒而延误大典?再者,以司先生回春神术,即便是身负顽疾,朕也可高枕无忧啊。”
“小医愚鲁,还望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驾到——”
当皇帝出现在太和殿前,满场文武、官兵尽皆伏倒,三呼万岁。
皇帝忽然注意到一旁站着的索额图满脸愁容,向他问道:“朕听说爱卿因三公子陷于病困,几日来无心与朝上,不知此事当真?”
“奴才知罪。”索额图急忙跪下,“犬子自幼体弱,本想让他习练一点强身之术……却因练功岔了气,手足抽搐,食水不进,奴才遍请京城名医都无济于事,索冀只怕……只怕时日不多了……”说到这里,声音不禁有些哽咽。
“爱卿不必悲伤,有司先生在此,想必可手到病除。”皇帝笑着回头望望身后的老人问道:“司先生要不要去试一试?”
索额图脸色阴沉,“可是……可是……”
“可是司先生是个汉人,又曾在前明朝宫内为医……”皇帝收起笑容说道,“没想到直到现在,还有大臣因为司先生的出身而耿耿于怀。”
“皇上,”司先生跨上一步道,“小医愿斗胆一试,若有差池,甘领死罪!”
【卜氏集团驻京大楼,病房】
她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只有旁边的仪器才能证明她生命的存在。
不知是什么原因,她的脸上竟然淌下两行泪来……
【紫禁城乾清宫】
“索大人的三公子确实没有死,望皇上明察。”司先生跪于阶下苦苦哀求。
“住口,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索额图怒道,“索冀现在既无呼吸也无脉搏,哪里象个活人!可怜索冀尚未成年,竟被此等逆贼害死……”
“索大人听我解释,虽说三公子出身于侍卫世家,但其自幼体弱,实不该强自练功。”司先生道,“当时病情危急,若非小医以金针封其经脉,三公子只怕早已经脉寸断而亡。现在三公子只是昏睡过去,若能善保其身,待多年后能人出世、有法治此顽症,再将金针引出,行气打通经络加以诊治,三公子自然性命无忧。”
“庸医!汉贼!一派胡言!”索额图浑身颤抖,面向御座道:“皇上,奴才上下三代奉君,忠心耿耿,不曾想今日犬子却被奸人所害!若不诛此逆贼九族与我儿陪葬,奴才愿撞死于阶下!”
“当诛九族,当诛九族!”一时间殿下群臣激愤。
皇帝面有难色,站起身走了几步,望向司先生。
“文忠公索尼乃先皇御点四位辅政大臣之首,索冀为其孙,此为其一。”皇帝长叹一口气道,“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乃当朝重臣,索冀为其子,此为其二。噶布喇之女赫舍里氏曾贵为皇后,索冀为其弟,此为其三……”
司先生缓缓抬起头来。
“司先生,朕知你入宫以来救人无数,功不可没。”皇帝不由得摇了摇头,“可如今此事干系过于重大……”
司先生直起身来凄然道:“前明覆没,小医从宫中流落草野,只求苟且一生……幸蒙当今皇上知遇,得以重返宫中,再受恩泽。今日只怪我医术浅薄,辜负圣望,自当死罪。”司先生整了整衣衫,神色凝重,“望皇上念我尚有些许薄功,准我死前三项遗愿。”
“司先生,你……”皇帝不禁有些不忍,“你……尽管说吧。”
“其一,小医家中仅有一养女,我不愿她死于刽刑之手,望皇上赐死,我当亲为,乞留全尸;其二,下葬之时,小女及三公子之棺木,须密封三重,深埋三丈;”司先生神情坚毅,“其三,我本是汉人,亦是亡国之人,今日之事,望不致令皇上对汉家百姓心存芥蒂。中华之大,满汉一脉,愿皇上对天下百姓恩福有加,一视同仁……”

皇帝听到这里,身形颤抖,不禁转过头去面向苍天。
“准!”
【卜氏集团驻京大楼,总裁办公室】
“少爷,老爷的电话。”阿刚将手机递给坐在办公桌前的卜劳。
“嗯,”卜劳接过手机,发现阿刚的手在发颤,“你的手怎么了?”
“不,没什么。”阿刚挽着手臂退后一步,脑海中闪现出小马握住他的那一瞬间。
卜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拿起手机:“喂,老爹呀……嗯,我在国内一切顺利。”
“行,你放心吧,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卜劳笑道,“知道了,回去的时候我会给你带点北京的特产,你肯定会喜欢的……”
卜劳刚刚放下电话,一名护士匆匆走来,“病人……病人醒了!”
卜劳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马氏私人诊所】
“病人恢复的很快,各个器官都很正常,但是因为躺了太长时间,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老李说道,“除了输液进行药物治疗外,每天都在进行你推荐的按摩疗法,现在病人每天的睡眠时间逐渐在减少,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
“这不是很好么?”小马点了点头道。
“不过……不过有个问题。”老李迟疑着说道,“我怀疑病人的大脑是不是受过某种程度的刺激,或者是长期的假死状态导致的后遗症。”
“怎么说?”小马眉头微皱。
“病人每次清醒之后,就会说胡话。她说话倒是很清晰,但是完全搞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老李思索着,“我对她的脑部进行过非常全面的检查,却又没有任何问题。”
“任何一个人睡了那么久都会这样的。”小马似乎并不意外,“尽量不要刺激她,她的身体和心理都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
老李挠挠头,“我先观察一段时间吧,等病人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想你还是要来看一下。”
“合适吗?”小马笑了笑,“那个卜大少爷好像不是很欢迎我。”
“那是你的病人!”老李站起身来,态度十分坚决,“回头我再给你电话。”
望着老李离去的背影,小马陷入了沉思。
【北京大学】
两个留着马尾辫的女学生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擦身而过的小马指指点点。
大学校园里有男生留长发扎辫子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小马的头发显然比她们还要长。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突然说要来,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湖南菜口味比较重,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老人指着一桌饭菜,向小马举杯道:“来来来,今天得多喝几杯。”
“你少喝点不行?”老人的妻子在一旁劝道。
“我现在身体好着呢!”老人回头笑道,“就上次小马给我扎那几针,顶我吃三年药啊!现在我在讲台上从来都不犯晕!”
“曹老,这次我有点事要麻烦你帮忙。”小马笑道。
“小马你就别见外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老人挥舞着手里的酒杯。
“我知道曹老爱好藏书,”小马望着屋里一排排的书架道,“我想找一本书急用,但是现在市面上肯定已经绝迹了,希望曹老能帮忙。”
“找书?你要找本什么书?”老人眯起眼睛,“就算是北京图书馆都没有的,我都能想办法给你弄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文献,我要一本1956年之前的中国历史课本。”
“1956年?56年开始推行汉字简化改革,全国实行汉字横排……”老人嘟哝着,“你要一本繁体版竖排的历史书?”
“不愧是曹老!”小马竖起拇指笑了起来。
【卜氏集团驻京大楼,总裁办公室】
“病人现在身体状况很稳定,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老李拉着小马的手道,“不过,她一直在抗拒后续治疗,打针、吃药,病人都会极力反抗。最重要的是……”
正说话间,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冲了进来。
“我受不了了!我可是个教授,你们应该找一个小学老师来!”那中年人一脸愤怒,“卜先生,很抱歉,我实在没办法跟她沟通。”
阿刚无奈地望着卜劳。
卜劳摇摇头,一脸不悦。
“我先过去看看。”老李提了提胸前的听诊器,站起身来跑出了房间。
望着阿刚送中年人出门,卜劳转过身来望着小马说道:“马医生,我以前也听说过,有些西医治不好的疑难杂症,中医反而可以手到病除。不过,直到现在美国政府也没有完全承认中医药的合法地位。”
“中医是不科学的。”小马笑道,“国内也曾经有位文坛巨匠,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把中医贬的一文不值了。”
这时候阿刚走了进来,“少爷,那个……已经送走了。”
“带马医生去看看病人吧。”卜劳对阿刚点点头,“马医生,我希望你能早日让病人康复,像正常人一样。”
小马站起身来,随阿刚走去,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对卜劳说道:“卜先生,也许病人本来就十分正常。”
卜劳坐在那里望着小马,一言不发。
【病房外】
阿刚带着小马沿着走廊走过来,在门前迎面碰见老李和一名护士正好出来。
老李一只手捂着脸,一副沮丧的样子。
“你的脸怎么了?”小马忽然注意到老李脸上的手掌印。
老李苦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听诊器。他身后的护士不禁掩嘴而笑。
小马一愣,旋即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你自己进去看看吧,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老李摇摇头道,“烫手山芋扔给你了。”
阿刚看了看老李的脸,识趣的在病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病房】
那道玻璃墙已经不见了,仪器也搬走了很多。房间也不再是封的死死的,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轻柔的窗帘来回飘摆,阻隔在他与病床之间。
小马踱着步子走进房间,眼光落在了病床上的她身上。
面色苍白的她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病服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走进来的小马。
小马在病床前停住脚步。
“辫子……”她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字来。
小马拢了拢脑后的长发,“对,辫子。”
当两人的目光相对,竟再也不能移开。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