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婚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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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端阳节那天,白帆船屋呈现出从未有过的热闹喜庆。蔚蓝海岸上停泊着十余艘大大小小的帆船,都系上了打着如意结的红绸,表示贺喜之意。不仅端木奇的海客朋友纷纷前来聚会,鸿翎还邀请了黎族族长参加婚礼。船屋的白帆上垂挂着一长串贴着大红字的琉璃灯笼,船栏杆全系上红绸,随风飘动如天女的水袖。酒席一直摆到了甲板上,每一张八仙桌上都摆放着火红的凤凰花扎成的花球,绿色的芭蕉叶编制成精巧的篮子,盛放新鲜果品。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醉人的酒香和花香,还未开席,能歌善舞的黎族男女就在南柯子的胡琴声中载歌载舞起来。
“真是难得一遇,老弟我记得当年端木兄你结婚时也没这样的排场。”
“呵呵,我只是腾出这艘破船给他们办喜事,你们看到的这些都是由新娘的金兰姐妹一手操办。”端木奇笑着将忙里忙外打点婚事的鸿翎指给客人看。
因鸿翎连日来一直穿着男装,这些客人都没察觉出她是女儿身,此刻方恍然大悟,惊叹道:“啊……这位原来竟是个姑娘?想不到小小年纪就这般能干。说起来,这新娘子到底是哪家富家千金?”
“这个……是一位船长的千金。”端木奇按照鸿翎事先编排的一番话为蓝莺虚构了个殷实的娘家,“那位船长有一艘神奇地大船。把女儿嫁掉之后就要到遥远的西方去。”
听到这里,海客们心里都活动起来,他们聚集此地可不就为了朝廷月港开海却诸多限制之事发愁么。其中一人问道:“海岸至今未见到有大船来,难道新娘子还未接来吗?”
鸿翎正好路过,听到有人问起,便笑着说:“新郎官已经出发去接亲了,到吉时,各位便可看到大船。”
“这船长是哪里人。不知我等是否相识?听说,你们的船准备到西方去?”
鸿翎抿嘴笑道:“船长原是胶州人士,多年出海行商,这次想在中原购置些丝绸先经马六甲再到更远些的海域去做买卖。”
海客们彼此交换了下眼神,难掩兴奋之情,马六甲、吕宋、真腊……南洋各岛国一直是除东瀛之外最适合贸易的地方,普通的织物运到那里随便一转手价钱就能翻一番,那里又盛产香料,运回大明不愁卖不出好价钱。只是……
“南洋、西洋虽好。可海路险恶,听说常有海寇出没,且琼岛海防查得甚严,没有朝廷的船引。你们的船队怕是连南海都出不得呢。”
鸿翎先卖了个关子,笑道:“待各位见了我们地船就知道了。”
话说敖广号此时半潜在蜈支洲岛上,展霞正为蓝莺梳妆打扮。蓝莺已穿好一袭正红鸾凤团纹云锦大袖婚服,正襟危坐在梳妆台前,不太敢相信镜中的新娘子就是自己。她一会儿看看霞披上绣着的珠翠蹙金的花朵。一会儿看看凤尾裙下镶着玳瑁的凤头绣鞋。越看越欢喜。又怕是个太过美丽的梦幻,因为她出身下贱,从不曾奢望能穿上如此美丽的嫁衣嫁给心上人。她时不时会惶恐地问展霞:“小霞姐姐。你掐我一下,好让我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展霞笑盈盈地给她戴上华美的金丝五凤攒珠钗,说道:“傻孩子,怎么会是做梦呢?你没听见外面传来迎娶的乐声了吗?”
蓝莺听见了,紧张又雀跃地站起来,说道:“那,那我,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小霞姐姐,我今天魂不守舍地,又是开心又有些害怕,怎么会这样?”
展霞拉着蓝莺的手笑道:“吉时还没到,我还要给你披上盖头。有什么好害怕的?许多女子嫁人的时候,连夫君地模样都不曾见过,而你比她们有福气多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该欢欢喜喜的才是。”
又听到甲板上传来船员们的哄闹之声,夹杂着邢天哭笑不得的告饶,最后不得不在众人地起哄声中高唱情歌,**辣地歌词听得船舱内地新娘子面红耳赤。一曲罢了,船员意犹未尽,还要刁难新郎官。
“不行不行,今天你不出点绝活,我们就不让你接走新娘!”
邢天把身上带的彩头都给他们,笑着连连告饶:“看在同舟共济多年的份上,各位弟兄就别为难小弟了。”
一些人笑纳后就作罢了,周子睚这等欺负惯船员地还不罢休,揽着邢天的肩膀,坏笑道:“我们这些鳏夫都眼红你这小子这么好运,心里那个酸啊除非你把这坛醋喝光,我们才放你进去。”说完,抱起一坛泡辣椒的醋就要硬灌进邢天嘴里。

幸好展霞及时出来劝开:“你们别闹他了,吉时到了,新郎官要背新娘子上骄了。”
邢天松了一口气,喜不自禁地整整衣冠,快步进到船舱,将披了红盖头的新娘背出来。因是在海上,没有用花轿,而是将南柯子的快船用红绸和鲜花装点成迎亲船,比寻常的花轿更加新颖别致。
邢天背着新娘刚在迎亲船上站稳,周子睚仍死性不改地打趣道:“邢天,你看清楚了没,别抱错了新媳妇。”
说得众船员都哄笑起来。正好此时吹来一阵风,把新娘的盖头给掀开,飘落在海里。船员得以一见新娘闭月羞花的容貌,发出一片艳羡的嘘声。蓝莺娇羞地把脸埋在邢天背上,骂俏道:“都怪你,晃得这样厉害,这可如何是好?”
邢天笑道:“明明是海风吹的……不要紧,我还准备了一块红盖头。而且,我的新娘这么美,看就看了呗,嫉妒死他们!”
周子睚眼巴巴地望着迎亲船渐行渐远,情不自禁地叹道:“唉,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身边一个船员捅了捅他,悄声说:“你已经是鸳鸯了,还羡什么神仙?”
“你胡说什么啊?”
那船员挤眉弄眼道:“那个叫龙吉儿的人鱼姑娘还来找过你几次,我都瞧见了,你们半夜偷偷幽会……”
周子睚紧张地捂住那船员的嘴,警告道:“你别到处胡说!我和那姑娘不会有结果的。”说完,失落地松开属下。
看到浩空涟向他们这边走来,那船员忙答应着走开:“知道了,我不会到处说的。”
浩空涟对众船员说道:“今晚船上也摆了酒席,好酒好菜随你们吃去,就是少了好女人陪罢了。你们今晚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我都不管。”话说完,众船员都欢呼雀跃地狂欢去了。
见展霞还在船上,问道:“你不到船屋那边去喝喜酒?”
展霞含笑说道:“我是寡妇,不能入席。”
浩空涟皱眉道:“什么寡妇不能入席……罢了,你不想去凑热闹,就在敖广号陪我喝酒也好。”
“你怎么也不去?你好歹算是新娘的爹。”想到这儿,展霞不禁噗哧一笑。
浩空涟这才舒展开眉头,自嘲道:“帮鸿翎那丫头应个虚名就罢了,我可不想坐在那高堂上受拜。”
二人相对无言。半响,展霞才启齿问道:“那你……很快就要启程了吧?”
“是的。你有何打算?”
“这些日子,我都快将端木师傅的船屋变成医馆了。我想,这里的人们希望我留下来继续行医。”
浩空涟望着琼岛的方向沉默良久,点头道:“也好……天涯海角是个好地方,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能在这个美丽的岛屿颐养天年,死后葬在面朝大海的凤凰树下。”
“浩空涟,我一直想问你……”展霞心内挣扎着,终于在浩空涟期待的注视下把纠结在心中许久的疑问说出口,“你之所以对我另眼相待,是不是因为我鬓角的这块胎记?是否只因我与你从前认识的一位女子长得相像?”
浩空涟抬手将展现鬓角散落的头发轻轻拢上去,说道:“不,在我眼里,你就是你,展霞。最初见到这个胎记,的确让我联想到一些陈年往事,都是不堪回首的记忆,但你的善良,你的聪慧,你的坚强让我另眼相待,让我重新找到活下去的一丝希望。”
展霞释然地笑了,比往日都更动人,说道:“那么,我可以等你回来吗?无论多久。”
浩空涟苦笑道:“别……不要等我,我不值得你等。我……”他不想说,怕她伤心。
展霞固执地说:“不,我愿意等谁,等多久,都是我的事,就算等到两鬓成双我也不会后悔。”
“如果……等来的是死讯呢?”
展霞瞪大了眼睛,阻止泪水夺眶而出,强颜笑道:“你非要在大喜的日子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吗?……若你死了,也请把骨灰捎给我,我帮你葬在面朝大海的凤凰树下。”
浩空涟笑起来,这个结果,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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