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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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中水潺潺
月照浅滩
春风入夜陡峭寒
追忆过往欢好日
如梦如烟
·
昂首望云端
往事难堪
今朝鹊起把酒酣
亲人相见会有时
共享婵娟
……
见刘子麟答应后,江城子从怀中取出一道咒符。
“子麟,我会将这些咒符打入你的天灵,”江城子道,“随后,你会进入自己的内心世界,至于在其中经受怎样的试炼,就因人而异了。”
言罢,江城子又拿出一支蜡烛,插在鬼魂潭边的土中,“完成或者放弃试炼,这支同心烛都会自动点燃,你也会醒过来。然后我会告诉你,接下来你要去何处?要做什么?”
说完,江城子俯下身来,静静地盯着刘子麟。
两人的眼神就这样交汇在一起,仿佛都在试图看到对方的内心。
刘子麟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他按照江城子的指示,盘坐在同心烛旁边。
“敕令,心锁开,疾!”
江城子手一挥,只见咒符化作一道流光,隐入刘子麟的眉心。顿时,刘子麟双目一闭,开始了入定。
一阵脚步声传来,鬼魂潭边的草丛一分,陆婉儿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
看着江城子,又看了看入定的刘子麟,陆婉儿道:“师兄,你真的要收这孩子为徒吗?”
江城子道:“师妹,‘欲入昆仑境,燃红同心烛’这入门考验的法子,可是师祖传下来的铁律,我既然让他试炼,当然有心收他为徒。”
陆婉儿道:“可是,子麟年纪这么小,心智尚未成熟,之前昆仑从来没有人能在十二岁之前通过试炼的。如果,一会儿他没有通过,同心烛燃起的火苗不是红色而是蓝色,你会怎么办?”
“那便是他与昆仑无缘了,”江城子边说边背过身去看着泛着幽光的潭水,道,“师妹你知道,我昆仑派收徒首重德行,虽然我在草庐看到的、在这潭中查到的讯息,都说明这孩子是正派高人所留。但毕竟我仍不知其确切的底细,故而我才冒险一赌。”
“师兄,你是说想通过试炼来查看,这孩子是否心存不良?”
“没错,想当年,你我都经历过这同心烛试炼,若没有足够的悟性、勇气和毅力绝不能通过。更重要的是,若心存邪念则很可能受到烛火焚心之苦。我原本想把这孩子带到昆仑作几年童子,然后在让其接受试炼,但转念一想,唯恐引狼入室呀。”江城子道。
“你想的也对,不过,就是有点可怜这孩子了。”陆婉儿边说边看着刘子麟,脸上透出一股怜爱。
……
入定之后,刘子麟只觉得自己如坠深渊,却总也无法落地,身体就这么向下掉、向下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下落之势停止了,身边一片静默。睁开眼却发现什么都看不到,上下左右,漆黑如墨。
“这里好黑呀!”
“我这是在哪里?”
“江伯伯,江伯伯!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试着喊了几句,但均无人答言。
“这就是江伯伯给我的考验吗?可是这四周什么都看不见。”刘子麟自言自语着,心头难免有些不安。
猛然间,四周仿佛又亮了起来,朦胧中,依稀可以看到屋舍、人影和动物,耳畔也逐渐响起嘈杂的人声,但却无法听清究竟说的些什么。
“这里究竟是哪里?”
刘子麟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了,他倒不是害怕,而是陡然间落到看不清,听不准,断不明的处境里,有些不知所措。
四周的景物变得更清晰了。
草庐!张孝儒家!三贤村里的大树!大海!
刘子麟渐渐地看清了,但举步走去,却发现怎么也无法靠近这些地方。
突然,头顶上方飘下一张白绢,刘子麟拿在手中,只见上写着:“人依旧,物依旧,情归何处,路在何方。”
四周的景物已经完全清晰了,刘子麟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三贤村里。
“三贤村”口,张孝儒正在帮着他爹张阿生劈柴,斧子砍在木头上,咔咔作响。
“子麟,这是从哪里回来呀?大白天的不会去读书,村长看见要罚你的哟!”张孝儒冲着刘子麟喊道,一脸的亲切。
下意识地,刘子麟答应一声便向草庐走去,手中还捏着那条白绢。
四周的景物和人都那么熟悉,甚至刘子麟快到草庐门前时,就看到了区三那高大的身影。“区三伯,不对呀区三伯不是去世了吗?”刘子麟想到。
赶到草庐门前,透过院门,刘子麟又看到了白四和曾五正在院内下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白四伯他们也没被困?还是我在做梦?”刘子麟诧异了。
陡然出现的一切,看上去仿佛那样的美好,仿佛那曾经在心底尘封的记忆又变成了现实。
在刘子麟的心里,他多渴望现在看到的一切就是现实,而那记忆中的悲惨只是一场噩梦。面对着这美好的一切,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沉迷了。
正在刘子麟发愣的时候,院内的白四看见了他,朗声道:“子麟快进来,今天咱村里来了为贵客,过来见礼。”
刘子麟闻声而入,但见东屋走出一名白衣文士。

他定睛一看,却是江城子。
这一下,刘子麟顿时清醒起来。
“不对,不对。江伯伯怎么会在这,我认识江伯伯时,区三伯他们都已经不在村里了呀?而且明明是他要我接受考验的。”刘子麟猛地将右手放在嘴里咬了一下。
很疼,但眼前的一切仍然在。
“不对,肯定不对。”刘子麟下意识地一边摇着头,一边思考着。
一旁的江城子已经走到刘子麟面前,低头看着他,道:“娃儿,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声音那样柔和,甚至有些让人入睡的感觉。但是,这声音落到刘子麟的心里,掀起的却是滔天巨浪。
“对了,这就是考验,这是梦境,一切都是假的,江伯伯在我入定前说过,这里是内心世界,”刘子麟猛然醒悟,拿起手中的白绢,看着上面的字句更加肯定自己看到的一切并非真实。
白绢上字迹清晰,“‘路’是什么?路在何方?”
眼珠一转,刘子麟问道:“这位伯伯,您好,您是从哪里来的?从哪条‘路’进来的呀?”
江城子答道:“进村有很多路吗?我来的那条路很难走的。”
白四在旁言道:“子麟,怎么一上来就问你江伯伯从哪里来的,进村的‘路’就那么几条,你不是都认识吗,不可以没有礼貌。”
“很多进村的路!很难走的路!”刘子麟皱了皱眉。随即,他拔腿跑出了院子。混不顾身后白四曾五的呼唤。
进三贤村一共有三条路,一条由海边延伸到村东口,平时是村民下海捕鱼必经之路,因为每天都有人走过,故而,这条路既宽而又平整。
另一条是由村北通往鬼魂潭的路,虽然平日绝无人去,但鬼魂潭一来距离村子不远,二来地势没什么起伏,再加上一路上的树木虽然茂盛,却并不稠密,所以这条路也并不难行。
最后一条路是村西通往县城——临川县的路,平时偶尔有行商之人走过,但由于临川县城和三贤村之间距离遥远,而且中间隔着一道青马岭,故而山路难行。三贤村村民大多每年只进一次城,甚至一次也不去。
刘子麟虽然年幼,但村里这三条路都曾走过,即便是临川县城,区三也曾带他去过,所以一想到“最难行的路”他立刻跑到了村西。
站在村西口,眼前所见,一切如常,那条崎岖难行的山路就那么摆在刘子麟的眼前,和真实的世界没有丝毫不同。
不过,面对这一切,刘子麟又犹豫起来,猛然止住了步子。
“不对,这白绢上写的是‘情归何处,路在何方’,我要是走了这条路,那么‘情归何处’怎么解释呢?”刘子麟皱着眉,冥思苦想。
“子麟啊,世间最难的事情,并非是吃苦受累,你要记住,遇到再苦再累的事,我们都能够苦中作乐,然后渡过难关。”白四的声音从刘子麟的记忆里冒了出来。
“对呀!白四伯说过,眼睛看到的困难并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我们不愿意面对的困难。”想到这儿,刘子麟拔腿向村北跑去,穿过村口的栅栏,奔向鬼魂潭。
一路上,他的脸上充满着一种决绝。
一往无前。
踏上这条路那一瞬间,刘子麟发现身上的那一卷白绢,化作一缕白光消失无踪。
……
四周的景物飞快地向后退去,刘子麟有些兴奋,他发觉走出村口踏上这条路的时候,考验并没有因此结束。
于是,他知道自己选对了。
鬼魂潭前的树林还是原来的样子——茂盛、高大。
跑着跑着,前方一团白光飞至,刘子麟伸手一抓,只见又是一条白绢:“心有其意,力有不逮,何去何从?”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妖怪真的会在这里出现?”
虽然在选择走这条路的时候,刘子麟已经想到会碰到妖怪,但真的面临之时,他仍然感到头皮发麻。
刘子麟是个倔强的孩子,六年来,区三等人无论让他背再多的书,还是让做些其他的事情,无论有多难,他怎都要完成。
如今,又一次面对鬼魂潭,虽然那股害怕、恐惧、不愿面对的念头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但刘子麟却没有退缩。
那颗幼小的心里,有一个执念:“通过考验,救自己的亲人。”
……
鬼魂潭上,水波流转。
刘子麟赶到岸边时,又一次看到了尹素娥的坟,看到了插在坟上的那柄剑。
一切如旧,就像四月初八那晚他见到的一般无二。
然而,就在他想跑到坟前,拿起剑时,鬼魂潭结冰了。
潭内的水一层一层向上翻涌,然后冰冻,再翻涌,再冰冻。那座记忆中的“冰山”再次出现在眼前。
“哈哈!没想到刚刚修炼成功就有人肉吃,还是个孩子,哈哈哈哈!”银角高大的身形从“冰山”上冒了出来大声笑道。
“你这个妖怪,害了我的亲人还不够,如今又跑到我自己的世界里来。不,我不会怕你。”
这一次,刘子麟并未退缩,伸手拔出母亲坟上的剑。
一剑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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