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悲情胶东:流泪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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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原本晴朗的天,下起豆大的雨。那是老天爷的泪。。。。。。。
突如其来的横祸,彻底击垮了原本温馨幸福的家。听到父亲的遇难的消息,母亲惊呆了,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瘫倒在开满梧桐花的树下。天塌了。。。。。。
琢玉远在千里之外的省城读着大三。母亲扶住落花的梧桐树,望着身边未成年的四个孩子是泣不成声。在最艰苦的日子里,吃糠咽菜,家徒四壁。母亲没有流泪。现在父亲走了。坚强的母亲回想着和父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回想着过去贫穷但是充实,饥寒但是幸福的往昔。面对着眼前未知的将来。母亲悲痛欲绝,哭的死去活来。
母亲是留恋她的丈夫,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幸福感,依恋感,幸福感的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好男人,好丈夫。面对前来慰问的各级领导,母亲擦干了眼泪,用手轻轻的向后理了理头发。坚强母亲的话让铁石心肠的人也热泪盈眶。
“放心,卢老师走了,作为母亲,作为妻子,我没有任何非分的要求。我会把未成年的孩子拉扯大。让孩子成为社会上有用的人。”多么质朴的言语。母亲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那一年最小的我十四岁。懂事了大我三岁的三姐死死的拉住母亲的衣襟。相依为命的母女抱着头哭在一起。也就是在一瞬间,我感觉自己长大了。
祸不单行,高三的二姐在放学的路上又被拖拉机碰断了脚骨。高额的医疗费用花光了父亲去世后所有的积蓄,包括父亲去世后上级照顾为数不多的抚恤金。雪上加霜的苦难,生活上的痛苦艰辛。重压着命运悲惨的一家人。
失去了父亲,也就失去了大半的生活经济来源。母亲只能靠着土地来养活未成年的儿女。贫瘠的土地母亲恨不得能榨出油来。母亲为了孩子,拼命超支着自己多病的身体。来维持这个残缺破败的家。
失去了经济来源,母亲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面对着庞大的家庭开支和孩子必须的学费开支。母亲抉择着,怎样让孩子都能吃饱饭,穿好衣,完成学业。但是一切来的是那么突然,一切来的又是那么仓促。
在经受不住失去父亲的悲痛,和家庭生活的拮据的双重压力。早生白发的母亲终于病倒了。神经衰弱的母亲开始成夜不能安睡。偶尔小息也是从噩梦中惊醒。惊慌得大声喊叫。高考在即的领弟和衣而卧,照顾多病的母亲、照料年小的娜子和刚刚懂事的小哥俩。紫色的梧桐花在风雨之中飘摇。唉!连绵的雨,无情的风。
母亲挣扎着、打起精神、站起身来,起来洗衣做饭。但是就在领弟上学的时候,母亲端着脸盆摔倒在院子里。水流过落满小院的梧桐花。母亲爬着挪到炕前,吃力的扶住炕沿,瘫倒在炕上。不公的命运笼罩着苦难的一家。
娜子望着母亲,红肿的眼睛流露出想上学的渴望。没有人来照顾母亲已经不可能了。二姐高三学业将成。剩下的我们最小的三个将在母亲的无可奈何的决定中来注定自己的命运了。必须有一个来照顾母亲,照顾家庭了。
望着娜子,母亲有太多的愧疚。从小没有太多营养的娜子,面黄肌瘦。望着双胞胎的儿子,母亲也是左右为难。看看这个的脸,又摸摸那个的头。谁都不想失学,但是如果都上学,谁也上不到高中,上不到大学。与其三个都失学,都没有出息,还不如牺牲一个,在三个中间挑出来一个,照顾母亲,照顾家庭。要想三个一起念书上学,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必须有人种地,必须有人养家糊口,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弟弟害怕的躲到母亲的背后,拽着母亲的衣襟。都是一奶同胞,都是渴望上学的孩子,母亲也是难以抉择。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母亲的心在滴血,眼在流泪。
“妈,我不愿意念书了,我要下学干活。”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饭都吃不饱,衣服穿不暖。连命都不保,上学还有什么用?作为家中的长子,我挺了挺胸膛。决然的没有掉一滴眼泪。母亲望着我嚎啕大哭。十四岁的我从那一天起成为家中的主劳力。在田间,在海边,用稚嫩的肩膀帮助母亲共同支撑坍塌大半的家。
“小胶东”宝忠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身在何方。从开始想找到姐姐到现在为了吃饱穿暖而日夜的提心吊胆,宝忠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在人世间的最底层饱受着非人的折磨,难以忍受的悲惨。饥一顿,饱一顿的他土异乡,宝忠挣扎着活命。
多长时间没洗澡了?宝忠用手挠着痒痒,用手掀开了脏黑的外衣。干瘦的长满灰垢的胸脯肋骨都数的一清二楚。宝忠吐了一口吐沫在手上,**起来。头上的太阳懒洋洋的照在躺在墙角的宝忠身上。“滚,你他妈的。”一脚踢来,刚刚沉浸在回忆和幻想中的宝忠赶紧摸了摸**,爬了起来。
“小胶东,给我买包烟来,小兔崽子。”身高体壮的黑大个是太原铁路车站附近的花子头。黑大个是本地人,好吃懒做的就会欺负流浪在周围依靠拣拾煤块生存的流浪儿。
点头哈腰的宝忠赶紧的向车站外头的小卖部跑去。“**的,”在拐角处,宝忠狠狠地又吐了一口吐沫。悻悻的从鞋里掏出来几张角票。宝忠忍气吞声的在暂时的大家庭里度日如年的煎熬,他想等再多攒点钱再回到山东。
在经历了流浪的苦楚之后。宝忠不想过早的失去现在能吃饱的“幸福”日子。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流浪大军的加入,宝忠的生活开始越来越不稳定了。
铁路两旁的道钉和一切能卖到钱的物件成了宝忠手中的财富了,在流浪中宝忠也学会了抽烟喝酒。从开始来受人欺负,到宝忠开始欺负别人了。宝忠在逆境中沉沦,堕落。。。。。。。失去了家庭的温暖,老师和父母的教育。在社会这个大染缸中,宝忠变了。。。。。。。
下学了,分到手里的可怜的两亩土地仅仅可以维持生计,姐弟的学费和母亲生病的医疗费用依然没有着落。拼死拼活的在庄稼地里劳作,依旧换不回来一家人生活上学的费用。唯一的办法最挣钱的办法就是到海边去。大海能给我带来财富,我可以帮助母亲来维持生计,可以供养姐弟上学念书。“能上南山当驴,不去北海打渔”古老的谚语真正令我体现到比当驴使还艰难的生活。

宋廉政的海水养殖已经是小有规模了。我终于在晚上敲开了以前的“同学”现在是老板女儿宋秀秀的家门。我没有想到,从我迈进宋秀秀的家门起,命运也将我们连到了一起。我不相信命运,但是命运往往捉弄着每一个虔诚的崇拜者。痴心人。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是我没有想到地狱是那么的深不可测,差一点就爬不出来了。
下学快一个月了,望着宋秀秀,我多少有些自卑。手放在后面,迟迟不敢拿出来,身后是母亲非逼我带来的、自留地里还是父亲在世时种下的黄瓜。家里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自己种下的黄瓜了。嫩的出水的黄瓜上的黄花还没有干枯,但是黄瓜上的刺已经被我捏的满手生痛。
宋廉政的养殖场并不缺少人手。解散了生产队,宋廉政把原班生产队的人马都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新的合作社。周围四里八乡的已经人满为患。一天五元钱的工钱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能到他那里干活也成为我最大的奢求了。我挺了挺胸膛,又掂了掂脚尖,让宋廉政看来十四岁的我不是个孩子。
宋廉政站在台阶上,伸手接过了黄瓜。看了看和我同岁躲在门后还上学的女儿,目光盯着我半天不说话。“叔,我能干,我长大了”。生怕宋廉政不答应,我眼圈一红壮着胆子央求着。我也下定了决心,就是累死了也要供姐姐弟弟们上学念书,给母亲治病。我是老卢家的长子,我大了。父亲去世了,我就要义无反顾的担负起家庭的重担。
“行,明天早一点去晒海带”。听到这句话,我放心了。我恨不得给宋廉政跪下来。回家的路上,是风吹进了什么东西,我两眼通红。只要能去晒海带,能挣到钱,能帮助母亲减轻家中的生活负担,那我就是累死了,起码母亲姐弟还有一条生路。
晒海带是个苦累活,清早天还不亮,借着星光我跑步到六七里路的海边等着渔船回来,在齐腰的海水里两个人扛着海带到沙滩上晾晒。冰凉的海水冻硬我咬不住的牙关。人小个头又矮,和我一起抬海带的是宋廉政特意安排的一个老娘们,但即使这样,我依然感到肩膀火辣辣的痛。
在海水中抬着海带,有了海水的浮力,在刚开始时还稍微轻快,但是等到到了海滩。两个人拖着死沉死沉的海带,往沙滩上拖拉的时候,松软的沙滩,沉重的海带,压得我气喘嘘嘘,难以迈步。我开始尝到生活的艰辛。生活的苦难。
正午的阳光烘烤着沙滩,这个时候就是翻晒海带的最好时机,刚刚躺在沙滩上一步也挪不动的我还要咬紧牙关,坚持着站起身来,翻晒腥咸的海带。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罪,想想死去的父亲和多病的母亲,我委屈的流下了痛楚的泪。
肩膀上的红印已经被磨破皮了,用双手高举着海带杠子,但是海水还是流到肩膀上,钻心地痛。我真的除了咬紧牙关,盼望着日落,能早点回家就真的没有其他意识可想。僵硬的步伐、麻木的神经,固定的日出日落,吃饭干活,干活吃饭。我拼命的挣钱。我拼命地干活。我要改变家庭贫困的状况。我要生存!
干了一天的活了,回家的路非常的漫长。僵硬酸麻的身子拖不动疲软的双腿。回到了家中,连洗都顾不上洗一下,倒在炕上就累的睡着了。身上就穿着被海水、汗水浸湿,被体温烘干的印出一道道白色盐痕的上衣。每天早上母亲要叫上几遍,我这才从昏睡中醒来。在迷糊中继续踏上生活的奔忙路。每天晚上回到家,饭也顾不上吃,倒头就睡。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天复一天。母亲心痛的摸着我的压出深窝的肩膀,在灯下悲哀的放声大哭。
父亲的大金鹿车已经坏了,再一个我也根本就不会骑,每天十来里路的往返,我变成了铁脚板。整个夏季三个月的时间,我咬牙的坚持为家里带来了450元的工资。我欣慰的笑了,但是母亲却摸着我未成年的头失声的痛哭。挣来的钱可以抵消二姐一年的学费和花销了。
二姐就在父亲去世的当年,凭借多年来刻苦学习的扎实功底,终于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大学。离开了母亲和故乡,到省城去开始大学的生涯。大学的学费虽然昂贵,但是母亲毕竟又成才了一个女儿。母亲为自己争气的女儿领弟感到自豪!
琢玉终于完成了学业,兴高采烈的回到了家里。当初父亲去世的消息被严密封锁着,母亲不想也不能影响在外上学的大姐,可怜的琢玉为父亲买回了父亲最喜欢吃的豆腐干,但是已经看不到父亲的身影了。父亲送自己上大学的招手再见成为了永久的回忆。在父亲已经离开人世已经三个多月的时候。回到故乡的琢玉才知道父亲的死讯。回忆起父亲的音容笑貌。大学毕业成为教师的大姐琢玉哭的死去活来。
二姐考入了大学,母亲多少有些欣慰,虽然我下学了,可以帮助母亲照料生活,但是三姐和弟弟依旧是母亲的心病。孩子还没有**。母亲计划着家中的开销,盘算着怎样的创收,期盼着儿女的早日成才。
母亲数着手指头,计算着生活的开销和三姐弟弟的学业完成的日子。母亲一天天的苍老,母亲一天天的力不从心。梧桐树在雨中飘摇,在寒风中颤抖。无声落花的梧桐树流泪的注视着生活在胶东沿海的这普通但是坚强的一家。
大姐终于毕业了,也可以帮助母亲来供养二姐三姐和弟弟的学费生活费了,同样是微薄的工资,大姐在学业完成后又重新担负起家庭中照顾弟弟的责任了。弟弟跟着大八岁的姐姐开始了漫长的求学历程。不用开会不用讨论。自然而然的分工。我和大姐接过了父亲走后家庭的重担。
干不完的庄稼活。家中的土地在好心邻居的指点下春耕秋收。根本就不懂庄稼活的我大汗淋漓的在属于我们家的土地上,抛洒着汗水。麻木僵硬的轮动着镐头。我成为了农民。一个十四岁未成年的农民。
深秋的土地好硬,推着一车白菜,满手磨破的血泡已经把铁锨木把染红,一年冬季的蔬菜要深埋挖坑,储藏。我在生活的重压下无奈拼命的苦苦挣扎。
门前的梧桐树花开花落,风吹雨打,默默注视着这生活贫困,但自力更生,艰苦向上的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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