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迎春花开喜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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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年到来了。改革春风的号角吹响了整个胶东大地。沉睡多年的人们苏醒了,开始以审视的目光来看待新的问题了。过去的一切成为人们脑海中永久的回忆和历史了。人心活了。
七年前的那场大火留下的现象依旧保存。牲口棚的南墙上的黑色的痕迹依旧是触目惊心。和大姐同龄的喜迎长大了。永远是穿着破旧但是干净整洁的喜迎领着宝忠去给爹妈上坟。清明节到了。迎春花开了。懂事的喜迎提着篮子去给爹妈上坟。别人的篮子里装的是烧纸,喜迎的篮子里装的是每次考试的试卷双百分。
爹妈坟前的青草高了,乍暖还寒的早春,孤苦无助的喜迎在父母的坟前哭的死去活来。在人前坚强刚毅的喜迎,面对父母的坟头,用泪水倾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和悲哀。尘封的往事一幕幕显现在自己的眼前。
阵风吹来,蝴蝶般飞舞的纸烟在长满青草的孤坟野地间飘洒。太多的悲哀,太多的忧愁。喜迎只有在这时,在父母的坟前才能流露真实的情感,任由泪水在脸上,在心底尽情的宣泄。
望着姐姐的痛哭流涕,死去活来。宝忠也拉着姐姐的衣襟,泣不成声。相依为命,孤苦伶仃的姐弟在父母的坟前无助的哭泣。天见可怜,濛濛细雨淋洒着大地,也给与喜迎姐弟同情的哭泣。。。。。。
七年了,喜迎十五岁了。回到家中,坐在灯下,望着熟睡的弟弟,喜迎欠身给弟弟盖严实了被子。喜迎从炕上的柜子里拿出包袱,解开了包袱,打开了油纸,从油纸里面伸开一个手绢,手绢里有一封信。望着信,喜迎又悲从中来,低声哭了起来。
泛黄的信纸,是母亲的遗书。母亲在遗书里讲明父亲事情的来龙去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母亲在信中承认了父亲的过失,但是真实的讲明父亲没有杀人。并且母亲要孩子**以后能为父亲讨个公道,让真正的杀人凶手绳之以法。
在信的最后,母亲告诫自己和弟弟,她不怨恨任何的人,也不允许自已和弟弟去找任何人的麻烦。饿死不偷,穷死不抢。是母亲留给自己和弟弟最后的遗言。
母亲死后,喜迎收藏着母亲的最后忠告,她小心翼翼的生活,没有讲给宝忠听。喜迎了解母亲遗书的含义,也理解母亲遗书的苦衷。喜迎想了想,一个大胆果断的决定在脑海中形成。
七九年是个不平凡的一年。春暖花开了。人心活了。
整整七年,深深的自责。政法委书记周胜接到了从省市多级人民政府,公安局,法院,检察院转发过来的信件。贴着八分钱邮票的信封上稚嫩的字迹反映同样的问题。王基法案是冤案。要求重新审查。
信是从同一个地方邮寄的,不用问周胜也知道那是那里。七年了周胜一共资助了喜迎四百二十元。周胜在钱红子死后,只回过静宁所一次。就是在得知钱红子的死因后。亲自去静宁所把钱永利抓进了看守所,拘留了十五天。
七年来,周胜的工作岗位换了。但是每个月固定的五元钱,周胜在发工资的当天会准时的让会计送到邮局。时间长了,同事下属都知道铁面无私的周胜在乡下有个“女儿”七年来,周胜也为王基法的案件苦恼和疑虑。如果王基法不是凶手,那么凶手是谁?又在那里?
摸摸头上新生的白发,周胜感到自己老了,凭着自己多年办案的经验和第六感官,周胜断定杀害老姜头的凶手肯定另有其人。但是法律是公正的,一切要讲证据。当初发现了疑点,但是周胜没有坚持自己的观点,王基法被枪毙,虽然不是自己审理的案件,与自己无关。但是周胜还是深深的懊悔,长长的自责。自己当初毕竟也是人民的公安。
自己开车,周胜没有惊动任何人,七十里路赶到了静宁所。真的老了,望着微微发福的肚子,周胜向后抻了抻胸脯。远远下了车,周胜把车停在了村头。徒步向村子里走去。
还是原来曾经熟悉的小路,为了避开人们的目光,周胜特意选择傍晚的时候走进了王基法的家。周胜决定找喜迎谈一谈。
几年没有张贴对联了,斑驳的油漆大门已经显得更加破旧。只有紧闭的大门和烟囱中袅袅的炊烟显出家中还有人烟。周胜轻轻敲了敲大门。
“谁呀?”清脆的问声从院子里传来。“开门,我呀。”周胜没有回答自已是谁,但是门还是开了。喜迎打开了门闩,两只手把着门扇,迷惑疑问的看着周胜。要知道,平常是很少有人到自己家里的。周胜轻轻的推开了两扇封闭已久的大门。

喜迎向后退让着,望着这个突如其来,不请自到的陌生人。但是喜迎内心中有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来人没有恶意。周胜什么话也没有说,静静的打量起这个不起眼的农家小院。
干净整洁的院子一尘不染。靠北墙角盛开着娇嫩的迎春花。在院子西边有几只母鸡,用尼龙网围起。三间正房的门口,宝忠忽闪着大眼看着默不作声,但没有丝毫恶意的来访者。
“大叔,你找谁?进屋坐吧”喜迎礼貌不亢不卑的下着逐客令。
“你是喜迎?”周胜没有回头,继续打量这个普通但是充满生机的院落。喜迎仿佛知道了什么,望着慈眉善目的周胜,没有回答,反而抽搐开来,委屈的泪水顺着清瘦的脸颊流淌。喜迎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知道来人的目的。
不需要语言,无声更有声。周胜扶住了喜迎,他明白应该让这个女孩哭个痛快。太多沉重的包袱和重担压在了一个不满十八岁未成年的女孩身上,周胜感到了作为一个公安人员的耻辱和愧疚。一股热血涌上了周胜的头脑。周胜用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喜迎坚强但脆弱的肩膀。
宝忠看到姐姐在陌生人面前流泪哭了起来,茫然不知所措,用手在裤子上上下抹擦,小声的叫“姐呀”。父母死后,生活的艰辛,人世间的白眼。宝忠从来没有看到姐姐在别人的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听到弟弟的叫声,望着欲哭无声的弟弟,喜迎理智的停止了哭泣。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喜迎吩咐弟弟出去玩。“我不”。宝忠扭转身子,倔强的喊道。相依为命的姐弟在外人的面前从没有分开过。姐姐是弟弟的庇护者,弟弟是姐姐的保护神。
“听话”。喜迎严厉坚决的命令着。看到姐姐不可改变的眼神,宝忠委屈顺从听话的跑了出去,细心乖巧的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大叔,还没吃饭吧?”喜迎拿个小马扎,左手拂了拂没有灰尘的尼龙绳,右手又举到跟前,轻轻的又用嘴吹了吹,接着双手递到了周胜身后。又转身从里屋的炕上拿出了盛放鸡蛋的篮子。
不容分说从干净的饭柜里拿出个陶瓷大碗,利索的沿着碗边,轻轻的磕开两个鸡蛋。想了想,又伸出手来从篮子里拿出两个磕开,又打在了碗里。
“大叔,你饿了吧,先吃个荷包蛋。”还没等周胜说话,喜迎已经一气呵成,自作主张的掀开了锅盖。锅里已经做好了饭菜。喜迎把锅里的饭菜拿了出来,放到了锅台上。刷完锅,喜迎往锅里添了一瓢水,就着余火加了一把麦秸,拉起了风箱。
连话也来不及说的周胜只好坐在马扎上,看着拉着风箱被火光映红脸蛋的喜迎为自己做着荷包蛋。不大一会,荷包蛋熟了。喜迎麻利的盛到了碗里。放到了周胜的眼前。
周胜手捧着荷包蛋碗,望着姐弟俩还没有开始吃的放在锅台上的晚饭,那是玉米饼子地瓜和咸菜。刚强的周胜又一次落下了眼泪。他在愧疚,他在自责,他在扪心自问,他在有语难言。
锅台上姐弟俩吃的是玉米面的饼子,地瓜和没有油腥的面酱沾大葱。
“大叔,你吃吧,吃完了再说。”善良、温柔、懂事、聪明、可爱的喜迎,平静的望着周胜。“我吃。我吃。”大滴的眼泪滴落在荷包蛋的碗里。
喜迎拿出了母亲的遗书,周胜震惊了。一个将要离开人世的女性留给这个世界,留给儿女的真实的善良的话语打动着周胜。作为一个地方掌管百姓安宁的政法委书记从心里面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个疑案解决清楚。给逝去的冤魂一个交代,让真正的罪犯绳之以法。
喜迎让周胜答应自已,不能让少不更事的弟弟宝忠知道一切。喜迎自已承受着一切,不想让幼小的弟弟心灵有半点的伤害。
七年了,要想从七年前的疑案中找出破绽,找出漏洞,找出疑点谈何容易?就是再难,也要拨乱反正。给死者一个公道的说法。周胜暗暗的下着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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