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6)折磨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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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刚睡醒便收到通知说今天每个新生都要到仓管那里领新书,说起来这大学还真厚道,收的学费不少,可发的书本本都是货真价实砖头般厚实的我们几个掂量了半天,提了一会手掌就被扎书的绳子勒得生痛。我们班的两个男生——蚊子和坦克明热情地跑过来帮忙,后来我们才知他俩本是冲着“老乡帮老乡”来帮帮主意思意思一下的。老乡老乡,说白了,在这大学,男生不都借着各种名堂套近乎,没准哪天能将心仪的套住了。于是我们几个一致决定,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买一送三,抬了帮主的顺便奉送三个帮民的。我快速目测加丈量,这两个男生虽说算不上特别出色,可在我们班那些参差不齐的大葱间也算是排在前头的了。
黝黑壮实的坦克明,一看就知道是个出力的把式,扛着三份书跑起来虎虎生风;至于瘦得跟猴儿精似的蚊子,一脸悲壮地扛着我一个人的书颤颤巍巍地走着S型曲线,看得我罪恶不已。
到了下午,传说中的阿兵哥便在一辆军绿色大卡车的运载下蹿进我们学校来了,正式开始了对我们一个半月的折磨。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我们便穿着昨天发的军装被召集到操场上集合,迎面一队迷彩服大兵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我们走来,立正稍息向左转,动作一气呵成,看得我们心痒痒的。
“孩子们,听我说啊,”朱导夹着一个小本子走过来,“来到军校就得以一个军人的身份来要求自己了,军人最基本的素质就是要服从命令,也就是所谓的军令如山。从现在开始,同学们将直接受到军人的军事化训练,所以一定要听话,一定要服从命令,万万不可做无谓的垂死挣扎,更不可抱着英勇就义的心态抵触教官,这样做的后果是很严重很恶劣的,咳……,”朱导咳了几句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大家都知道“孔明挥泪斩马稷”的故事吧,那个马稷就是不听孔明的话被斩掉的(马稷要是听到这种说法估计会不惜刨开祖坟跑出来为自己申冤),所以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冷静,不要激动,不要冲动。孩子们,你们再苦再累也一定要撑下去,一定要安全完美地完成教育局分配的军训任务,军校需要你们,国家需要你们,社会更需要你们!”朱导挥舞着胳膊慷慨陈词。读…啦
回应她的是一片团结整齐的“切”,这年头几个人还听得进去这么“高尚”的话呀!
一个个子比我高不了多少剃着板栗头的大兵光荣地成为我们的教官,想想这些陪同我们一起参加军训的教官可真幸运,在军校里他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兵,我们这帮“小喽罗”来了,他们就连升两级一跃变成排长,真应了朱导的那句“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逆猛(你们,下同)细什么班的?”板栗头教官一张口就把我们笑得直不起腰,我们大呼黑珍珠遇到强劲对手了,并在一秒钟内统一推举黑珍珠回答他。
“我们死妓院(掬元,下同)电子稀饭班的。”我们的脸青紫一片后,继而哄堂大笑。
“不准笑,以后回答稳(问,下同)题要喊报告,积道么?逆猛欠补(全部)跟我气剪头发。”板栗头知道我们在间接取笑他后恼羞成怒正式开始行使他的权力,我们大喊“为什么要剪头发”,板栗头不理,转身驱赶我们向学校南侧的小道走去。
走过两条类似胡同的小道后,我们停在一片露天平台上,那儿一溜儿地排着一排大兵,每人手抄一把修草剪般的巨型剪刀,连长宣读了对头发的要求,“女生的头发梳向各个方位时,有任何一根碰得到耳朵的任何部位,剪!当把手掌贴着男生头皮插进头发中时,哪一根能从手指缝里露出来,剪!”
“唷,这就是标准的军装发型,你们即将剪的发型就要以这位同学的发型为模板。”连长指了指黑珍珠的“椰子壳”。
我们乱做一团,这算哪门子剪发?虽然黑珍珠的发型很有考古价值,但连长犯不着为这大幅度增加和尚和男人婆存在的比例吧!虽然我们百般抗议甚至以侵犯人权相要挟,但在军人的强势作风下,我们最终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被迫走向了那些修草剪,在这学校领导与傻大兵勾结一气的情况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当第一缕发丝飘落在肩头上时,我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仿佛时光就在此刻停止了,突然想起了曾经很喜欢的一首歌,梁咏琪的《短发》。
我已经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长长短短短短长长一寸一寸在挣扎我已经剪短我的发,剪断了惩罚剪一地伤透我的尴尬反反覆覆清清楚楚一刀两断你的情话你的谎话……

记得高中时有个女生十分爱惜自己的头发,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后再抹上油亮的发油,她常说长发飘飘为君留,女孩子若不是失恋,不要轻易剪掉自己的长发,现在我剪发了,不是为了某个人,只为了这该死的军训规定。
这头齐肩的半长发,是我再次与他相逢时开始留的,本以为在走出那个充满着惊悸的校门后便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却没想到我们还是成了同学,他永远是以一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朋友身份呆在我身边,这样的相遇,不知道是上天的垂怜还是捉弄?头发的成长,见证了我曾经疯狂玩过闹过笑过哭过郁闷过的高中岁月,见证了我在埋头苦学缝隙里蓬勃成长的思绪,这一刻,它将被迫永远远离我的身体我的生活我的视线。人活着就像一只漂浮在浪尖上的蚂蚁,随着风起起伏伏,把握不了自己的去向与命运,即使有些事不愿意做,讨厌做,但也得去做。
一阵抽泣声拉回了神游的我,一看周围,很多女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是一样的西瓜太郎式锅盖短发,坐在我左前方的帮主早已哭成了泪人儿,这满地乌发青丝,剪出了军令如山的尊严,剪不断女孩子如丝如缕的心事!
“哎哟,丫的轻点,我的头都快被你扯下来了拉。”肉丸朝身后的教官大吼大叫,可怜那阿兵哥被吓得不轻,其实这真的不能怪人家,其他人剪发只有修草剪侍侯,阿兵哥破例为肉丸用上大齿缝的梳子,可左梳右梳肉丸那卷成螺旋的小发卷就是梳不直顺,唯有用剃头刀爬犁般爬过去,偏她那发卷不听话老卡在剃头刀的缝隙里,那阿兵哥每扯一次都被她吼得心惊肉跳。
“TND,我这头发来学校前才弄的,两千多块呢,我真他妈的心疼啊。”肉丸朝我们大叫,我在心里粗略计算了一下,即使教官给她剃了整整五十刀,这两千多块平均起来一刀就是四十多块钱,这样计算的结果导致肉丸每一捧掉下来的卷发在我眼中都变成了越飘越远的RMB,看得我无与伦比地肉痛!
体检项目无非是一些老套的量身高体重心肺功能,不过这次外加了一项血液检测,也就是说要抽取血液。量体重时女生围着体重计你推我让谁也不肯先踩上去,最后肉丸被推得难受,袖子一撸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体重计的指针在她踏上去的那一刻“嗖”地狂奔到中间刻度,再慢慢地继续右偏,右偏……所有人都屏息默数那指针划过的轨迹……当指针最后恋恋不舍地停留在某个刻度时,人群中终于暴笑出声来,肉丸愤愤地在上面狠狠跺了一脚说:“奶奶的,才一六零(160斤)!”我们顿时笑得死去活来,从此肉丸又多了一个花名“一六零”。
最后一个血液检测的项目我在抽血室门外的草地徘徊半晌也没有勇气踏进去,倒是脚下的草东倒西歪的牺牲了不少。我这人啥都好,就是胆子小。我妈常说我这人特怕死,小时候睡觉不敢把手放在被子外,怕被鬼扯掉手指,更不敢把头露出来,怕被鬼吐口水,于是睡觉时不管三伏九寒都包得严严实实的,直到长出满身痱子,我妈没办法只好让西米陪我睡,而我相信抓小孩吃的鬼更喜欢白白胖胖的小孩,有西米在身边我睡得格外安稳香甜。而西米那厮特卑鄙,从知道我的心理阴影后丝毫不照顾祖国花朵脆弱的心灵,反而经常以“老娘今晚不跟你睡”要挟我签订了不少不平等条约,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感慨万千不堪回首啊!而我和西米也在十几年的同床共枕中睡出了无比深厚无比坚定的革命友谊,用我妈的话说,像被万能胶粘住了似的。
“你倒是要不要进来?就叫你呢。”里头手持针管的阿姨瞪着我叫。
“愣着干嘛呢?把袖子挽起来啊,这孩子昨这么呆啊。”阿姨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边从一旁的包装袋里取出一次性针管,插上针头,……我扭头紧紧闭上眼睛,当凉凉的酒精棉球擦在我胳膊上后,我渐渐感到双腿发软……终于忍不住地大叫出声:“好痛啊!”
“瞎叫啥呀?我还没扎针呢,”阿姨没好气地说,我大惊,睁开眼睛,果然,胳膊上没有针孔,“刚才忘记插上抽血管子了,现在补上。”我差点晕倒,这整个儿就是没人性的精神摧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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