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9.2)有其女必有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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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一切都是帮主后来告诉我们的,她一脸的苦大仇深,完全没有母亲来探望自己的喜悦,见到她妈那会儿我们都还在被窝里蜷曲着做着各种各样的白日梦,肉丸一如既往地呼噜呼噜打着鼾流着口水
帮主她妈进门后一声惊呼:“怎么还在睡懒觉?”音量之大把我们的美梦全部来个强制中断,我们纷纷探出头来,好歹进门是客,懒媳妇总得见公婆(为表重视,我们把她搁到见未来婆婆的级别),总不能一直躲在被窝里。
“哎呀,你们这些女孩子怎么这么懒的?我们潮汕的姑娘每天早早就起床操持家务了。”帮主她妈说。
我们面面相觑,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有其女必有其母呀!平常你女儿这个时候还不照样呆在被窝里流口水?
那还是刚认识的时候,帮主动不动就来一句:“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我们潮汕人可不会这样的。”洗一把脸大发牢骚:“这W市水质就是差,我们潮汕那边靠海,那才叫把人养得水灵灵的水。”见到图书馆里那些情侣上演限制级游戏她撇撇嘴说:“你们那些地方的女孩子怎么这样?我们潮汕的女生是不会这么不讲究公共场所道德的。”我喜欢边吃饭边喝水,她又说:“你怎么这么不懂得养生之道?我们潮汕人是不会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的。”而她自己边吃饭边喝汤倒变成了养生之道了;她早上睡懒觉时伸头对正在玩闹的我们说:“尽量安静点哦,我们潮汕人可是不会在别人睡觉时吵吵闹闹的。”我们汗颜;当我们睡懒觉时她偏要将不锈钢饭盒敲得震天响,说:“起床了,你们这些懒猪,我们潮汕女孩子都是很勤快的,哪像你们这么懒啊?”反正逮着什么说什么,无所不至,只差没说就她潮汕月亮是圆的,别的地方的月亮都是一块薄扁疙瘩。
开始我们还能忍让,谁不爱自己的家乡?事实证明忍让只能受到更多的欺负,她变本加厉地用无理的打击来衬托褒扬自己的家乡,好像在她眼里潮汕地区以外的一切都跟光秃秃的癞痢头似的看着碍眼,一反抗她便抬出潮汕女子天下闻名的那个啥品德来压我们,天下人的看法我们能推翻么?不能!众怒能犯么?不能!除了她我们其他三个都没有听说过潮汕女子闻名的那个啥啥的,估计我们都犯了孤陋寡闻的毛病或是犯了老年痴呆了,再不就是我们是从外太空偷渡来的外星人,根本就不是这个天下的人
但帮主也有栽着的时候,某天晚自修回来在西区楼下体育馆门口一对情侣正**上演火爆的贴面电影,那女的眼珠微凸舌头一伸一缩收放自如,男的贡献出嘴唇还嫌不够,一双手也不闲着跟装了滑轮似的上下滑动,丝毫不顾来往行人的异样眼光。黑珍珠像拣到宝似的兴奋地大叫:“帮主,那两个人我认识,死你们潮汕人哦。”
“噢,这就是潮汕人啊!”我们异口同声地拖长声音说。
帮主面如死灰,蠕动着嘴唇想说点什么,最终没有说什么。接下来的几天她果然不再提潮汕人怎么样怎么样,我们以为终于将她的毛病给治好了,谁知我们低估了她的抗打击能力,一个星期后,哎,那是“涛声依旧”啊。
直到有一次上网看时事新闻,看到一湛江学生挥刀砍人的血腥事件,帮主借题发挥唠叨个没完没了,说什么别的地方的人就是粗鲁顽劣,不像她们潮汕人那样与人为善,每次都叨得那新闻的水分挥发蒸腾干成一具木乃伊才罢休。
天天听着别人侮辱自己的家乡那真是一件挖心剐肺的事儿,当她再一次大肆宣扬潮汕地区以外的人特别是湛江人都跟那进化未完全的野人一样只会武力解决问题时,我终于按耐不住胸口喷发而出足以再烧一次赤壁的怒火,伙同黑珍珠她们给了她一顿狠狠的修理,修理完后再发挥心理攻击战,肉丸叉腰状如杨二嫂的圆规形使出泼妇骂街的劲儿粗话脏话屁话一齐上阵,直骂得帮主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嘴笨的黑珍珠关键时刻一点都不笨,口吐莲花字字珠玑,从失民心者失天下一直论证到天下大同即为一家,秦始皇莎士比亚福楼拜全在她口中被当做论证的证据过了一遍,堪称古今通用中西合璧的最佳典犯;我没有别的长处,只能拉开孟姜女哭长城的阵容架势哭,虽说不能梨花带雨楚楚艾艾惹人怜,但泪雨滂沱鼻涕纷飞也足以让帮主内疚惭愧得恨不能自堕十八层地狱甘受刀山火海之刑以求赎罪。

说过,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要动手就得来点狠的,一个女生相当于两百只鸭子,三个女生就是六百只鸭子,对她从身体到精神都来一阵翻来覆去的蹂躏,帮主元气大伤直透内脏,再没有缓过劲来。终于,那句关于潮汕人的啥从此成为宿舍里一段不可提及的禁语,提一次就群殴一次。
这会儿她妈禁语重提,难不成也要把她摁倒修理一顿?
“来,来,吃荔枝,我妈带来的,可甜了。”帮主显然对此事心有余悸,一见气氛不对忙招呼我们。
“是啊是啊,听我女儿说W市的荔枝贼贵,不像我们潮汕那边的又大又甜又便宜,估计你们平时也舍不得花钱买来吃,我带了一些来给你们解谗。”虽然她妈那话说得实在不怎么中听,但看在有吃的份上我们还是很配合地两眼放光扑向荔枝。
帮主生怕我们的吃相吓坏了她妈,找个借口扯着她妈往楼下参观学校去。
帮主她妈参观完毕推门进来时宿舍里荔枝壳荔枝核扔得一地狼藉,肉丸和黑珍珠正为争最后一颗荔枝像蛔虫勾搭般抱着在床上滚成一团,我自问没有与她们形成三国鼎立相抗衡的能力,只得不甘心地在一旁坐山观虎斗,那颗荔枝被抛过来抛过去再抛过来再抛过去,最后直直地向帮主她妈飞去,她妈大惊,连连后退,问:“什么东西?”
我一看形势逆转大为有利,忙敏捷地跑过去拣起那荔枝剥皮往嘴里塞,她妈惊魂未定地拍着我的肩膀再问:“她们在做什么?”
被她妈一拍那荔枝大受惊吓杵在我喉咙与食道间上下不是,我一口气缓不过来,憋得痛不欲生,随后而到的帮主手忙脚乱地给我拍背端水,总算让那荔枝不甘心地滚了下去,当然,连核一起滚的。我没好气瞪了那罪魁祸首的女儿(还没有胆子瞪她本人)一眼,缓缓地说:“她们在抢荔枝。”
“哎,可怜啊,这学校把孩子饿成这样像话么?下次我一定带一箩筐来给你们,今晚我请客吃饭吧,让你们吃顿好的,想到哪里吃由你们挑。”她妈豪气地说,一听有吃的,我对她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讨论半天也得不出该去哪里吃饭的结果,帮主她妈提议说到她暂住的酒店的餐厅里,一路上灯红酒绿霓虹闪闪,不负W市夜城市的美称。帮主她妈领着我们向一个看起来挺气派的大堂走去,我奇怪着酒店怎么也有吃饭的地方。进门时肉丸轻车熟路地打前锋,这种地方我们看着发怵,可她来得多了。那服务小生看着她一身大红大紫的人造皮革地摊货,扁扁嘴就是没有拉开玻璃门的意思,一脸鄙夷地对我们说:“我们这可是四星级大酒店。”
肉丸愣了片刻勃然大怒,刷刷地从硕大的荷包里抽出一叠老人头在他眼前扬了扬说:“丫个大爷,四星级算老几?老娘五星级的都照上!”
那服务生一见飘摇的老人头顿时像被施了咒语似的媚笑着点头哈腰拉门请进,果然是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这年头=钱办不到的事已经很少了。我们沾光地挺直腰板从他面前踢正步而过,眼角余光很解气地瞥见他红一阵白一阵的脸。
人必先自辱而后人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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