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偶遇郭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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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在吃喝玩乐中很快过去,是时候返校了,我跟我爸说我要坐火车,毕竟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火车,特羡慕那些背个行囊浪迹天涯的浪人,而我在我爸的严密“看护”下,在来大学前是连自家的那个市都没有出过的
经过我的软缠硬泡,我爸好不容易答应了我,却坚持一定要送我去火车站,一定要我一路保证手机在开机状态,一定要保证只要他打电话我就得接,我忙不迭地答应了他。我爸这人特粘人,虽说我们是他女儿,可他粘起人来像是把我们当成他妈,而他是恋母情结的那个儿子似的。只要我们出门在外,他隔大半个小时就打一个电话,非得听到我们的声音不可,要是我们凑巧没有听着,那可就不得了,他就一个劲地打,恨不得将地球给翻个底朝天立马将我们逮到手不可。我跟我妈抱怨说,老爸也真是的,没人听电话就说明不方便听或者没听到电话响嘛,跟个电话较什么劲呀!
我妈叹了口气,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那德性,嘴上说不喜欢丫头片子,那时候家里穷,一对不育的当书记的夫妇想跟他抱养你们中的一个,他就差没拿扫把将他们给轰出去了。你们一不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心里就慌就睡不踏实吃不香啊!
我不敢再言语,原来儿女都是父母手上的风筝,任你在天空中疯玩,一旦脱离了他们手中的线,他们就寝食难安担惊受怕。惩罚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他一个孩子,保准他一辈子都得牵肠挂肚。
回校那天,我在火车站里又遇到了郭小亮。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我看到了他明显比周边高出半个头的个子在人群中穿梭,在茫茫人海中,我总是能越过众多的肩头捕捉到他的身影,但这并不是幸运,只是意味着我的等待依然遥遥无期。
身边来来去去的行人像鱼群一样游得疲惫而迅速,每当置身于热闹中时,就会感到格外地孤单,去唱K时这种感觉尤其强烈。当或明或暗的灯光闪耀着,欢乐的人群舞动着,一种超脱于喧嚣的寂寞就会像魔鬼一样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越是热闹便越是寂寞。这是一个冷漠的世界,谁会为谁停留片刻呢?
他也看到了我,直直地走过来,两话不说就接过我手中的旅行袋。
我爸忙说,这怎么好意思呢?你让她提吧,她能提得动的。
伯父您好,我是小米的同学,我们同校,我帮她拿吧。他一转身绽出一脸真诚无比的笑容。
真会装,看见我时怎么就没见你这么热情地笑过!我在心里狠狠地说。
哎,这怎么好意思?袋子很重啊,可别压坏了你。这孩子也真不懂事,惯不得,自己能提怎么还麻烦人家呢?我爸说。
我别过脸去,谁才是你女儿啊,你不心疼我倒心疼别人了!
火车开了,我爸的身影越来越小,曾经俊美声名冠绝我们村的帅小伙如今已被生活磨砺成一个内敛的中年男人,鬓边几咎花白的头发迎着寒风张狂地飘扬着,看得我的心酸酸的。读…啦
郭小亮伸过一瓶矿泉水,给。
我愣住了,林陆递矿泉水给我的那个熟悉的画面重又回到脑海里。
过了许久,看我没有要接的迹象,他缩回手去,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说,你要的时候再跟我拿吧。
你不需要为他做这些。我说。
他沉默。
你听到没有?我说你不需要这么做,你不欠我的,他也不欠我的。我动了气,音调跟着高了几度,对面一对情侣模样的学生偷偷用眼角余光瞄着我们。
可你心里就是觉得他欠了你的,要不你不会直到现在都放不开。他冷静地说。
我哑口无言,愣愣地瞪着他。
小米,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那并不是谁的错,你就放下吧,让别人活,也让自己活。他说。
我沉默。沉默有时是平衡内心的一种方式,它可以使你在紧要关头变得冷静、镇定。
有些东西注定要遇上,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这个学期他就会回总校区,你们总会碰面的。他说,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什么感情,眼神看着窗外不停飞驰后退的景物,虚幻的迷离。
我别过脸去,虚软地将头靠在棉质的椅背,面对着窗外,心里狂潮澎湃。
他叹息。
我看着窗外厚重的火车铁轨,一直延伸到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火车带着不可一世的呼啸从它的身上一寸一寸地踏过,只留下耳边飞过的疾驰的风。突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一种一去不复返的残酷和沧桑感,细细密密地啃噬着心底那个小小的洞,渐大,渐大......
“葡萄,麻雀,下午的集训我们逃了吧?”石榴趴在我和麻雀的耳边神秘地说。
“为什么?要是被颜秃头逮住了就麻烦了。”我第一个摇头。
颜秃头大名颜如玉,是个如假包换的中年男人,白白糟蹋了那好名字。颜秃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至少在我们眼中不是。滚圆的脑袋上中间跟一闪光锅底似的寸草不生,只有旁边几鬏卷发在顽强地迎风飘扬,于是他将仅存的几缕头发蓄长,再在整个头皮上绕上一圈,来个农村包围城市地方包围中央,他的绰号也是由此而得。
颜秃头在音乐方面的造诣颇深,我们学校的民乐团就归他管,光是巴结他的家长就能编一个加强连。春风得意的颜秃头最忌恨别人叫他“秃头”,就像背着龟壳还非得不准别人叫他王八一样,不让叫咱就不在他面前叫,在他背后秃头来秃头去的。一次一男生跟他打招呼时条件反射地叫了一声“秃头”,他怒不可遏,当即抄起墙角的扫把一招八卦棍法横扫过来,扫把棒子“啪”地落在那男生背上,竟然碎裂断成两截,看得我们目瞪口呆!打那后我们叫他“秃头”前必定得以鬼子搜地毯式的仔细看他有没有在现场才敢叫。

所以,在他眼皮底下溜号,我还是挺顾忌的。
“怕什么呀?那首曲子你都背下来也都会弹了,就逃一次,一次就好。”石榴摇着我们的手撒娇。
“你想干什么去?”麻雀问。
“保密,保密,到时你们就知道了。”石榴的脸红了,眼神亮晶晶的。
“臭丫头,跟我玩这一手,今天下午市里足球赛在我们学校举行,林陆是中前卫是吧?”麻雀说。
“你知道啊?”石榴一张脸更红了,扭捏着不再说话。
麻雀的脸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霾,我正想看个明白,她却已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说:“色女发情了。”
“发情就发情,到底去不去啊?”石榴说。
“你问葡萄。”麻雀说。
“既然你们两个都去,我肯定不会脱离组织了。”我轻声说。
球赛很激烈,虽说我们学校体委部的男生都经过专业训练,球技不俗,但对方来头也不善,并且个个人高马大,明显就占了不少身材优势。
石榴卖力地叫“加油”,在林陆带球经过时,猛地爆出一声:“林陆,加油,林陆,必胜。”把我和麻雀都给吓了一跳。
穿着27号红色球衣的林陆回头笑笑,雪白的牙齿在眼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石榴兴奋地抱着麻雀的手臂亲了两口,恼得麻雀猛骂她“肉麻”。
我注意到了我方的守门员,穿着21号球衣,很高的一个小伙子,每次球攻到禁区内时,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却不慌不忙,眯着眼睛盯着球,嘴角微微抿起,一个转身,就让险象丛生的场面化险为夷,圆滚滚的球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怀里,我们学校已经领先。
当对方球员再次压过场来时,我来了兴趣,绕过球门,跑到网的后面想看清楚他是怎么扑球的。
球进了我方禁区,敌方我方的人推推搡搡地挤成一团,我左右跑动着,眼睛紧紧地盯着球。当守门员扑向球时,突然,敌方一个大块头直直地向他撞过来,手肘不篇不倚砸在他的鼻梁上,顿时场上惊叫一片。
石榴的大嗓门隔着大半个肠子都能听到:“靠!犯规,故意伤人,裁判红牌。”
守门员捂着鼻子蹲了下来,两条触目惊心的血迹顺着他掩着的手指缝里滴下来,一会儿,他便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医务队的队员抬着担架匆匆忙忙地上了场,我看到林陆冲上去就给了那个撞了守门员的家伙一拳,裁判吹响了哨,场上场下乱成一团。
结果是对方故意伤人的那个家伙被罚下了场,林陆黄牌警告。
接下来,我方换了一个守门员,虽说没有刚才那个高个子那么好的技术,但球队其他人的防守更加严密。林陆像疯了一般,一次又一次地闯过对方的禁区,只要一逮到机会便猛射球,好几次连球鞋都飞了出去,石榴满场跑着替他捡鞋子。
当如雷的掌声伴着结束的哨声响起时,林陆被队友抬起来抛向半空,石榴也激动得泪花直冒。
林陆汗津津地匆匆跑过来,说,晚上一起庆祝,野山茶餐厅见。
石榴这没出息的家伙激动得语不成句,说,真……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去吗?
是的,我郑重邀请你们……三个。林陆的眼光在我们三个的身上来回扫动着。
晚上,我们到了野山茶餐厅时,林陆和他的队友们都到了,就只有我们三个女生。
坐在林陆身边的外号海盗的家伙默契地给我们让了座,而我们又默契地让石榴挨着林陆坐下。
林陆站起身来,拉起右手边的一个人,说:“我来介绍一下。”
我这才注意到,就是下午受伤的守门员,他的头上缠着纱布,白色的棉纱上渗着斑斑点点的殷红。不是被手肘撞到了鼻子吗?怎么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呵呵,那家伙趁乱踢了他的头几脚。”看到我一直盯着那个守门员的脑门,林陆笑笑说,“这是郭小亮,我最好的兄弟,也是今天的功臣。”
众人鼓掌,郭小亮站起来,还没说话脸倒先红了。
麻雀偷偷地咬着我的耳朵说:“又是一个纯情的孩子。”
“今天,是阿陆的生日,我想,能赢球就是给他最好的礼物,众兄弟经过努力,帮我拿到了这份礼物,我……很感谢大家。”
掌声四起,就着热烈的气氛,大家说了一通开心的话。
我一言不发,眼睛被香味吸引了过去,紧盯着那个明黄色亮澄澄的大蛋糕,上头镶嵌着的鲜艳的草莓诱得我的口水直想飞流直下三千尺。
“小米,想什么呢?”林陆突然转过头来问。
一桌子人都看着我,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该不会都看到了我那副饿死鬼的样了吧?
麻雀和石榴窃窃偷笑,双手在桌子下猛掐我大腿。
林陆也笑了笑,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模样,我更加无地自容了。
“咱们开始吧。”郭小亮说。
于是,唱生日歌,许愿,切蛋糕……
石榴俨然女主人般满场跑着给众人分发蛋糕。
这是一个明黄、鲜艳、甜美的夜。
明黄色亮澄澄的大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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