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3)险恶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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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读书最怕的是考试,即使上了大学也不例外好不容易爬进大学的门槛,我们都变着法子补偿那段悬梁刺股的高中岁月,但大学并没有像以前班主任说的那样是自由的,我们的校风相对来说比较严谨,但再好的校风也不能阻止我们跟周公的约会,毕竟是生理需要。
不是我们不给面子,实在是有的老师上课跟催眠似的催得我们想撑开眼皮都不行,劈里啪啦倒下一大片,甚至两个班八十来人全军覆没,上交的作业也就那么几个版本。这些老师都很鸡肠小肚,平常强忍不满笑对我们,一到考试就个个化身为怒目金刚杀得我们片甲不留,一个学期就这么一次报仇机会,换作我们也不会放过了。据说几乎每所高校都发生过学生因为学业压力太大而跳楼的事件,当时我还希望多跳几个,没准能引起教育部门注意就取消补考制度了。
考试,让我们英雄竞折腰,活得比孙子还孙子。
电信学院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莫过于四大名捕,此名捕非彼名捕,对大学生来说补考是最可怕的,不但数额不少的补考费从衣兜里流失,还意味着毕业证上多了一笔不光彩的败笔,听前辈们说,咱校那栋最华丽最美观的“师德楼”就是无数学子的补考费给码起来的,一踏进去就觉得阴风阵阵,冤魂无数啊!
抓补考人数最多手段最狠的几位便是头号名捕(补),玉面罗刹、灭绝师太、黑山老妖、鬼见愁。只是奇怪的是榜上有名的杀手都是女的,或许这正应了那句话:惹谁也不能惹女人。此次考试,对于工程制图我是挺忐忑的,这正是灭绝师太所教的科目。灭绝师太其实正值如花年华,远远达不到师太的年龄,性格泼辣雷厉风行。据说此人最可怕之处在于其破釜沉舟的魄力和勇气。曾经有一个班在她所任教的科目考试中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及格而她更绝,一怒之下情愿背着被人指责教导无方的罪名让全班都补考,数量之多比例之大牵连之广堪称掬元大之最。不过幸好,这些都是她当姑娘时的事迹,据探子回报此女从去年结婚生了宝宝后将母性光辉发扬光大,荫泽身边所有人,对待学生从此和风细雨,和乐融融。但我肚子里实在没有多少油水,希望考卷上的分数不会差得刺激到她重开杀戒。
江湖险恶,貌似平静,但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不真实的平静。虽然学校的图书馆既破又旧,考试前夕各路高手还是削尖脑袋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占到一个座位,座位紧缺危机波及全校,到处都挤满了勤奋好学的莘莘学子,人头密集得针都扎不进去,只恨中国妇女没有个个都节育。
而考场便是各路高手耍十八般武艺各显神通的较武场,在大学里,不问你是真才实学还是滥竽充数,只要你考卷上的分数高,就意味着你在排名榜上的顺序靠前,就意味着你与奖学金更进一步,就意味着你与党组织更加靠拢。一面是名利双收的诱惑,一面是各大名捕的围截堵拦,鉴于“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的古训,掬元大的学生慢慢演变出一套齐全高明的作弊手法。当然,这仅限于学号排后的学生,大学考试时座位是按照各自学号排的,像我们这些学号排在前头的学生成了每科考试时老师的重点巡看对象,倒便宜了肉丸。大学老师似乎都很懒,试卷年年相同连换汤不换药都懒得用,要是有能耐找师兄师姐求得一两道残存在记忆中占分比较大的题目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在这险相环生的江湖,我们与四大名捕和各路名气不大的小名捕斗智斗勇,尽最大能力去维持“不补考”的绿灯通行局面。

考完试后的那个夜里,帮主躲在棉被里哼唧地哭着说电路分析这科必定重修了,那时的我用被子蒙着头,当考卷交上去后我就忐忑不安自知这次凶多吉少,但我努力不让自己有任何的不安显露出来,毕竟接下来还有几科要考。被她这一哭我的眼泪就像受到召唤似的顺着眼角滴下来了,我咬着被角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也许潜意识里,自尊心极强的我无法接受过去和现在这般明显的对比,无法接受有一天我也会补考,无法接受失败。
“兔崽子,死你在哭吗?”黑珍珠问。
我沉默。
“不是吧,你没听到帮主在哭吗?那声音可大着呢。”肉丸打着哈欠说。
“不死,死崽子的声音,再细微我都认得,她一哭我心里就难受,她肯定在哭,”黑珍珠肯定地说,然后踩着铁梯将手伸进被子摸了摸我的头发,“兔崽子乖啊,不要哭了,也许事情还没那么糟,好好睡觉啊。”
那一刻,一向被戒备和忧郁关闭得紧紧的心被什么轻柔地震了一下,好像冲破黑暗的第一缕阳光,激动的震颤,软软的疼痛。每当我感动时总会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沿着我的血液蔓延,令所有的冰冷消融掉了。只是,这样的时候总是不多。
手机铃声响起,一不小心按到接听键,姚谷那傻大个在那头叽叽呱呱地说:“小毛驴我问你啊,你想当恐龙美女还是美女恐龙?不能思考,要第一反应回答。”
我不吭声。这家伙总说他是聪明不绝顶的阿凡提,而我就是那只衬托出他的聪明才智的蠢驴。
他问:“你在干什么?”
“哭。”
“啊?哭什么?”
“哭成绩,要补考了。”
“成绩还没出来哭个啥?你们女人的感觉都不准的,要真补考了我这肩膀免费借你靠,爱哭多久就哭多久,保证让你哭个够,不收钱。”他说。
我扯着被角抹眼泪,有这样安慰人的吗?!
“喂,你快回答我的问题啊。”他催促。
“恐龙美女吧。”语文老师不是常说一句话中重点往往压在后头吗?
“哈哈,恐龙美女就是恐龙中的美女,再美也还是恐龙,你怎么那么不上进不争取当美女中的恐龙啊,哈哈哈。”他在电话那头笑得嘎嘎响跟夜半乌鸦惊叫似的。
虽然他很多时候给我打电话只是一个捉弄人的恶作剧,虽然他很吵,虽然他很粗线条,但这样的夜,我总归不是一个人度过。
夜色渐深,黑得伸手不见爪子,我挂了电话生怕吵到帮主她们休息,但还是与姚谷借着移动电信的便利进行短信聊天。
小米:姚谷,以后你会养我这个妈吗?
姚谷:会,等我有钱了给你开个养老院,你当院长,肃静当副院长。
小米:真的?你啥时变得这么好?
姚谷:我向来都这么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什么人啊!我气得咬牙切齿,很快听见肉丸踢了一下上铺黑珍珠的床板糊糊地说:“丫个崽子又在磨牙了,八成肚子里闹虫,赶明儿给她弄一杀虫剂治治。”
我暗想,你要真给我弄杀虫剂,我就弄半瓶子鹤顶红放倒你副连让你当一辈子寡婆!
想了想如今这鹤顶红贼贵,对我来说副连也只够得上砒霜的级别,就改用砒霜吧。
小米:你要是不养我,我就用奶奶的身份来教训你儿子,打他,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姚谷:话别说得那么早,别到时疼都来不及,还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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