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8)白捡来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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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课本,一页比一页记的随堂笔记多,但我还是觉得不知所云,不知道老师在讲些什么,不明白为什么作业这样做,不了解这些题的思路是怎样的……看着那页页的白纸黑字,跟老虎吃刺猬没两样,不知从哪里下手的挫败感让我很沮丧,高考前虽然苦虽然累,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没有方向,至少那个时候我知道课本在讲些什么,知道我要做什么,知道我该学什么从哪里学起,可是现在,我完全不知道读…啦那种曾经游刃有余的成就感被沮丧取代了,难过、失望、迷茫、彷徨、恐慌……都在那一刻开始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就像踩不到坚实的地面一样有种失去了重心的感觉。几次月测成绩出来,我总处于金字塔的底层,想学别人借酒浇愁一下,可那难闻的味道让我最终没有敢把嘴唇凑到酒瓶子上。
我开始跟蚊子、三明治、刘贝几个男生混一块儿,也许各自都爱开玩笑,也许各自都对这个专业不来电,反正我们一得空儿就跑学校小卖部去买雪糕吃,日子似乎过得很平静。
风轻轻地拂过我的微凉的肌肤,日子看起来很平静,可事实上平静的假象下掩映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涛汹涌?如果真的就像自己看到的那样平静那该多好啊!
跟电本一起上课,又同个时间下课,去饭堂时经常遇见姚谷,他总是招呼一声:“一起吃?”
我也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人吃和有一个人在旁边吃也没什么两样,反正又不是他请我,我自掏腰包理直气壮并不觉得亏欠谁什么。
每当我打了汤面时,他总是在一旁虎视眈眈地说:“怎么老是吃面条的?要吃饭,面条没有多少营养的。(读啦网)”
“骗谁啊?没营养北方人还吃得那么欢?”我撇嘴说。
“你跟人家不一样,人家吃粗粮长得多壮实,你看看你,挑食挑成了青黄不接的苦菜花。”
星期五下午放学后我刚走到饭堂,他迎面走了过来,说:“你晚上记得吃饭,不要吃泡面。”
“瞧你说的,好像我弱智到需要你照顾一样,你该不会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吧?”我夸张地说,挑逗别人尤其是异性是林小米最大的爱好。
没想到他认真地说:“是的,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一起吃饭,得监督着你,要不你每天都吃面条,那样不好。”
我愣住了,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尴尬得不敢抬头。
“非要吃面条就不要加太多辣椒,到时又嚷嚷着喉咙痛了。”他又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无话找话说:“你要去哪里呢?”
“我要回我爸家吃饭了。”他说。
我顿时就蒙了,回他爸家?难道他爸爸跟他妈妈不在一起住?
联想到他成天邋里邋遢的,一身衣服穿得远看像腌在坛底几十年的老咸菜,近看像拖过地的破抹布,虽说没有补丁,可那上面时不时来几个大大小小的破洞,连非洲难民都拿不出手。腿比裤子长出好大一截,时而还有大红毛衣从运动服的领子里露出一角来,那个模样实在是……(算了,做人要厚道,不能说得那么明白),我顿时醒悟,原来他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怪不得没人照管和打理生活,大概也是为此才化悲愤为食欲吃出这一身肥肉吧?

哎,可怜的孩子!
我越想越泪眼汪汪,一肚子母性光辉这会儿升腾得无处可发泄,我说:“可怜的孩子,原来你过得这么凄惨,以后我就是你妈了,有什么事你别憋在心里,跟我说,我能帮你的就一定帮。”
他一脸便秘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鬼扯!”
我并没有被他的抵触心理吓到,女人在谈恋爱和当母亲这两件事上一傻起来那可真是前途无量,一相情愿得无可救药,至少我是认定他这个儿子了,他不愿意也得愿意。心情好时我指手画脚给他当当服装参谋,至少不会再出现运动裤脚下露出毛线裤的场面了。当然,我也有着自己的私心,给我当了儿子,他便不能对我有任何的想法,虽说这样似乎自作多情了点,但未雨绸缪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好。
后来他指着他那一身破抹布对我怒吼说那是某某著名运动服品牌,说只是总穿着睡觉才会看起来又皱又旧,听着那价钱我不禁昨舌,人家拿牌子货来当睡衣穿,我还站在“阿依莲”淑女屋外徘徊半天愣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去没有勇气买上一件呢。
他说男生总是习惯说妈妈,就像女生总是习惯说爸爸一样(说得好像天下女生都有恋父情结一样),他只是回他爸妈共同的家吃饭,打那后怕我再误解,他每次回家吃饭都会特意强调是回他爸家。误会虽然解清了,我寻思着我这身材长得一副浪费国家粮食样,有他这么大块的儿子能给我长脸儿,于是无比坚决地对他说这娘都已经认了,想退货都不行。
学生会一个师兄的短信攻势攻得我头痛脑热,只得装傻卖疯。终于,他耐不住下了最后通牒,让我到教学楼找他说是有一本超级无敌好看的小说要借给我看,还重重地强调不见不散。没见过这么热心的人,还非得借书给别人看。
我着急,生怕赴了这约他误会点什么,却也不敢放他鸽子,虽说他不是我的直属顶头上司,但到底也是我的上司,我要对他不尊只怕会落得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咱这仕途可就完了!
在遍寻不着蚊子几个的踪影时,我只得退而求次,捏着嗓子说了几箩筐的好话连蒙带骗外加用两根雪糕一顿夜宵才求得让姚谷替我去取那书,并千叮万嘱不准他多嘴说什么,只管拿了书就走人。反正这年代的人对捕风捉影的本领已修炼得炉火纯青,走路距离在两米之内就能推断出这一男一女有奸情,既是有奸情明事理的人自然也就懂得另寻出路,估计我这模样儿也不见得有谁来寻死觅活地挖墙脚。
姚谷还未回到我眼前那师兄的短信就到了:“来拿书的是你男朋友吗?”
“别人都说是。”反正我没这么说过。
打那后他就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了。
当天晚上为还姚谷的人情,我在西区饭堂请他吃夜宵,这小子一口气点了一盆子鸡肉汤面一个蛋煎饼两根玉米棒子一个肥硕的地瓜外带一瓶巧克力奶,吃饱喝足后拍着肚皮说:“好像都没什么感觉的。”
我心疼得肠子都抽筋了,你这败家的主儿一顿夜宵就吞掉你老娘我一天半的口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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