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7)众生百态的课堂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
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曾经很喜欢欧阳修的这首《蝶恋花》,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惆怅忧伤让人心悸,浓重的感伤之情总带着一种“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失落迷惘和得不到解脱的苦闷。上了大学后,我对这种如有所待又若有所失的情绪体会更深了。
记得高中日夜与书山题海奋战得筋疲力尽时班主任总声嘶力竭地对我们大吼:“大家再坚持坚持,只要考上大学就等于进了天堂,吃香的喝辣的不说,自由独立都是你的,考试抄抄就行,恋爱由你谈,帅哥靓女任你挑,天天睡懒觉夜夜看电影打游戏也没人管你,只要你有能耐考上大学。”
可是真正身处大学后,我才发现我们都被家长老师和社会骗了,帮主黑珍珠她们也大叫英雄所见略同。白天上课晚上做实验,别说能啃武侠看电影,我们连做作业的时间都没有,打着手电抄作业成了我在大学里最常做的事。最让我难受的是我发现自己对这个专业所学的课程完全没有兴趣,在发现入错行后我试图通过转专业改变这一切,无奈教导处一句“只能文转理,不能理转文”将我的希望击得粉碎。
发呆,成了我上课时的最主要内容。帮主说我上课时两眼空洞无神,掷块石头进去也漾不起水纹那种。死死盯着老师,却完全没有听到老师在讲什么,唯一的收获只是每每坐第一排四节课下来把老师盯得直发毛。发展到后来我只要一见到老师就犯困,两眼皮不停地打情骂俏,早上一二节课想睡觉三四节课想吃饭,上课像条虫下课像条龙是我一贯以来的作风,只是没想到上了大学后这种作风更加发扬光大,轰轰烈烈得让我收势不住
当然,犯困的不只我一个,坐我旁边的黑珍珠只要听到上课铃声一响,全身细胞立马进入休息状态,鸡啄米般不停地猛点头,点得老师在上头激动得热泪盈眶直感叹像这样总能跟着老师的思路和进度的学生如今在大学里不可多得了。可黑珍珠最绝的不是睡觉,而是不管她睡得课本从手上掉下来还是睡得口水四处蔓延,只要老师一提问题她准马上醒过来,并以极高的正确几率将问题解答出来,几次月测下来都稳稳霸着第一名,名副其实的巾帼不让须眉。
据我目测,胖子姚谷没有一节课不打瞌睡的,一排课桌六个座位,他和蚊子总会凑巧地坐在我的左右手两边。一节课下来,他俩在四个美女的团团包围之间睡得呼噜连天哈喇子横流。
而肉丸更绝,上课时总见她慢慢地把头低下去,慢慢地接近桌子上的课本,再轻轻地亲下去,然后轻轻地抬头,再慢慢地低下去,如此周而复始地循环,那虔诚的态度比韩剧里那些小男生亲小女生时怜惜多了。虽说肉丸根本没有听课,但肉丸作弊的手段之高明那在咱学院可是顶呱呱的,每次考试她都借助自己比别人作用面积大的身材优势,肥胖雪白的胳膊大腿手掌心上密密麻麻地爬满公式和单词,再加上发挥左右逢源一方有难八方来帮的精神,采众家之所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肉丸愣是把试卷上的分数抄得比她周围那些给她关照的人的分数都多。
唯一没有打瞌睡的是帮主,当然,她的名次也总能挤进中上游,经不住我们的死缠烂打,她终于透露了她绝招的秘诀,说上课时一犯困掏块水果糖含在嘴里又香又甜就不会再想睡了,保准有效。

我兴奋地依样画葫芦,第一次实践时“吧嗒”一声水果糖竟趁我两眼皮勾搭在一块的当儿猛地从我嘴里蹦到桌子上来了,我羞得直想把头塞桌子肚里去。
看来别人说行的事不一定就行,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话果真是有道理的啊!
上课喜欢打瞌睡我们固然有错,但有些老师上课也真的是不堪入耳,虽说学历挺高学识挺渊博,可不能用有感染力的语言表达出来又有什么用?
一些老师上课时下面趴到一大片,偶尔有鹤立鸡群的头颅,细细一看,才发现只有脑袋在按着相同的频率点着,两眼皮早已粘合在一块了。不是我们不给面子,那痛苦的感觉实在是跟有人拼命刮我们耳光还兴冲冲地问我们“爽不爽?爽不爽?”一样。
肉丸抱着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的信念,逃课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逃了后就跟副连一起拉手去逛大街,要不就窝在宿舍里狂睡。发展到后来帮主也被传染了,时不时也跟那钟国明玩一回失踪,这可苦了我和黑珍珠,大学老师每天只管上课,哪认得几个人?就只会点到,要是倒霉被逮住了就等于一只脚踏在补考的门槛上了。故而我跟黑珍珠便一人承包一个,我负责肉丸的点到,在老师点到她时就捏着嗓子应一声。混了一两个月,倒也相安无事。
但天有不测风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那天刚巧是黑山老妖的课,说起这黑山老妖,在咱电信学院可是赫赫有名的,是四大名捕(补)之一。此女一头比足球场上的草还短的刺发一根根嚣张地竖着,整天一身上下都是黑色衣服黑色皮包黑色鞋子黑色讲义,冬天的时候连手套和围巾都是黑色的,偏又极吝啬笑容,偶尔一笑也是印堂发青让人觉得阴恻恻的毛骨悚然。最可恶的是此女喜欢对学生进行精神打击兼人身折磨,动不动就“你们这些学生,总觉得自己考上大学了就很牛,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换做我早就回家嫁人或娶老婆去了,哪还有脸待在这里浪费父母的血汗。”待我们被打击得只想集体跳江以死谢罪后她再布置上几大箩筐的作业练习题,我们光抄答案就抄得手软,她却乐此不疲,为能免费替国家对我们进行“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磨练而自豪。
黑山老妖对着花名册斜睨了半天,沉声说:“李宵玉。”
睡得正香的我被黑珍珠的二阳指一捅,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到。”
“你是李宵玉?”她不大相信地问。
我重重地点头:“是的,老师。”
“那好,你上来将这个电路图上电流的走向给画一下。”
我一听顿时蒙了,求救地看着黑珍珠。
黑珍珠也真够义气,将她的本子从抽屉底下塞给我,我快速浏览了一下便大踏步地走上去。
“再叫一位同学做另一道题吧,”黑山老妖看着花名册说,“林小米。”
我顿时呆了,台下一阵爆笑。
“怎么了?”黑山老妖疑惑地看着台下越发笑得东倒西歪的同学,又叫了一声:“林小米,有没有来?”
此刻我真恨不得回头跟她说,我来了!
“怎么?没来?”黑山老妖的脸色陡然一冷,说:“连我的课都敢逃,看我不给你画个叉!”说完就真在花名册上花了一个巨大的红叉叉。
我欲哭无泪啊!
虽然事后肉丸又是请客压惊又是给我捶背捏肩头,我还是被重重地打击到了,再不愿意同流合污。人啊,真的是做不得半点亏心事,指不定坏运气什么时候就找上你了。别说主谋,连当帮凶都不行。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