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合卺鲎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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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这杂物摊占地儿不大,东西倒是都还算精巧别致,刘凯越和严苏正埋头看得希奇,忽听那老太太说到:“我感觉您二位挺得机缘的,估计这些个赝品也都看不上眼,我这还有些个古早点儿的破铜烂铁,二位要不要瞧瞧?”刘凯越一听乐了,抬头看了看那老太太,还是那低眉闭眼的顺气摸样,就悄悄对严苏耳语道:“真没看出我俩这牛鬼蛇神的样子还能有机缘?八成这老阿嬷也是一爱套近乎的,呆会可得瞧仔细了,别一捧你就自我膨胀,再做一次冤大头,我可真得去集美大桥做自由落体了!”“少给我来这套,瞧你这点儿出息,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人生观怎么就这么灰暗啊,你瞧人家老太太,做你奶奶都有余了,至于坑你吗?”“倒也是……”刘凯越歪头想了想,才回过味来:“嘿,你小子绕弯子骂我?你才是孙子呐!”
老太太回过身从后面提出一旧布袋,又慢慢地把系绳解开,将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刘凯越和严苏这么一看,惊讶得两张嘴巴张得能塞进一整个哈密瓜。只见那不起眼的旧布袋里琳琅满目地装着一大堆见所未见的稀罕物,若说这些是破铜烂铁,那外面摆得就真得直接送垃圾回收站了。想想刚才两人蹲在摊前吞哈喇子的傻样儿,刘凯越不禁老脸一红,一时还真不好意思往里仔细瞧。
严苏这边手脚都不知道该搁哪儿了,挑挑这个,又看看那个,拿了那个,又舍不得这个,一张馒头脸兴奋得红扑扑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小摸样还真有点在六一节表彰大会上拿“红花儿童奖”的意思。刘凯越看着他那手舞足蹈的张皇样子,心里反倒平衡了:“我说小严呐,严先生,严大董事长……注意下自己的公众形象好不好,这里不是野生动物园,不兴随便讨香蕉吃……”“你比我更像黑毛猩猩,”严苏头都不回一下,依旧在布袋里翻腾鼓捣:“有本事你就一边馋着去!别说哥哥我不仗义,好心听我一劝,想看就想看吧,老这么憋着容易内伤,我也不指望你练什么童子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凯越也就扯下老脸,不讲究什么“公众形象”了,一把就扑了过去,可嘴上还不闲着:“就你这缺心眼的样儿还能挑到什么好东西?哥哥我就当是免费的场外指导了,让你这傻小子瞧瞧什么叫专业到位!”“哎~哎~这我都已经挑中了,你倒是还想虎口拔牙啊?你这算哪门子到位呀,都快越位了!”两人你来我往地练着嘴皮子,手底下却也不含糊,尽挑尽拣着好东西。
老太太听着觉得挺有意思的,便搭话问道:“听口音二位不是福建人吧?”严苏抬头冲老太太咧嘴一笑:“我俩都是本省的,但不是‘诶蒙郎’(闽南语:厦门本地人),头两年北上当兵哥哥那会儿,这口卷翘舌的毛病算是落下了,当时中央台招男播音,基本标准都得请示过我后才给制定的……”“你就喷吧,反正造粪不上税,早知道这样直接让你上北大荒做灌溉所所长好了!”刘凯越一脸“鄙视你”的神色:“事实上那些个标准的制定都是请示我……”话音未落,刘凯越就被严苏一脚揣在**上了,老太太越是觉得逗趣,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间,严苏拿起一个造型奇特的吊坠,咋咋乎乎地嚷道:“我说刘总您瞧这个,弄得也太演义了吧,有没有感觉特眼熟?我怎么觉得这是《异型》电影的官方赠品?”刘凯越起初没注意,就随便应了一句:“你严董事长是不是脑壳儿渗水了?别张口闭口就一股子崇洋媚外的酸奶酪味儿!”话虽说得干脆,可眼光一移上那吊坠却再也挪不开了。只见那吊坠古韵盈然,微有蚀痕而隐含青碧之色,复式双绞链身下缀着两只正反交合的怪异甲壳类动物的饰件,那动物上半身呈瓢形,尾针极长,胸腔处隐约可见有数支螯钩蜷曲在内,饰件的体积虽不大,但工艺细腻,层次分明,那两只又像螃蟹又像龙虾的东西捧在手中竟似活物一般,在夕阳下微微泛着光。

刘凯越越看越觉得这吊坠有来头、有典故,该是个值钱的东西,于是悄悄向严苏眨了眨眼,两人的默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严苏立时会意:该是时候侃侃价钱了。“我说阿嬷,这东西怎么像是街角玩具店里进的货啊?”严苏装出一付怀疑兼看不上眼的神情:“头些日子还看到一个更大的……厄……这样的螃蟹怪玩具,才15块呐!”刘凯越也在旁帮腔:“就是就是,您这堆东西虽然看着倒挺新鲜,但不瞒您说,我就是想给我那二侄子买个玩具,挑来挑去也就这个螃蟹怪还凑合。您瞧这太阳也快下山了,我们也不能耽误您老人家用晚膳的工夫是不是?要不我吃点亏,这坠子10块钱卖给我得了……”话还没说完,老太太猛地一瞪眼:“你们二位这是要抢劫呐?10块钱?不如送给你们算了!我也说句实在话,二位眼光真是够毒的,这吊坠算是我这最好的玩意儿了!还有,这东西可不是什么螃蟹怪,当初我把它弄来的时候还特地打听了,坠子上刻的这叫‘合卺(jin)鲎(hou)’!”
“合卺鲎?”刘凯越和严苏互望一眼,皆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两人发了阵呆,刘凯越掩饰窘态地故意咳嗽了几声,咧嘴一笑:“阿嬷可真会开玩笑,明明就是一玩具坠子,还特地弄了个这么希奇古怪的名字!费了您不少神吧?要么您开个价,打算要多少钱?”老太太一听有些急了;“什么开玩笑,这坠子就叫这个名,当初我在海沧白礁那里淘的这东西……”老太太一时心急竟漏了口,把淘换的地方都给说了出来,连忙急急打住,不过这“海沧白礁”四字却被刘凯越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是厦门和漳州交界处的一个自然村,心里便暗自记下,打算过两天到那里去碰碰运气。
老太太对刚才漏口的事后悔不迭,在闽南沿海一带,做古物淘换买卖的大多都在“海漏”或“浸器”上打滚,而每个人的来源渠道都各不相同,彼此之间也不做交流,有点“独家经营”的意思。所以这来源渠道基本上算是这些商家的私人秘密,生怕让别人知道,一来是担心自己的生意被有心之人分得一杯羹;二来算带有点迷信色彩,认为这是个忌讳,会与自己的财势相冲,一旦说破了会影响买卖的“生气”。若是同行听了,那可无能为力,只当是自己“无私”地“资源共享”了;但若是外行听了,倒还有个补救的办法,那就得“破财消灾”,用这说漏嘴的物事来做“压忌口”。
老太太看着那合卺鲎吊坠一阵心疼,本还指望它能换个千儿八百的,运气好点儿的话说不定还能从那些老外口袋里顺出一大叠子外汇,不想竟要改了“慈善义捐”,但想想总不能因为心疼这件东西而坏了自己长远的生意,于是一咬牙说道:“这坠子可真是件好东西,看得出你们二位也是识货的人,东西在你们手上也算是物有所值了,我也只当是帮你们多带了这件。这天也快黑了,我得赶着回去,就照你们说的,10块就10块吧!”刘凯越和严苏听了先是惊讶再是欣喜,看看这老太太憋屈得都快哭了似的,虽不明白她为什么忽而又松了口,但可以肯定赚着了。于是刘凯越赶忙从裤兜里掏出10块钱往摊子前一丢,拿了那合卺鲎吊坠,拉着严苏兴冲冲地跑了,剩下老太太一脸丧气的呆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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