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云无心吴丝慢4
兰染的目光落在那只粗爪子上面，骤然一寒。这一瞥让身边那些看客都觉得周身一寒，连远远坐在角落里的楚若云与楚若谦，都禁不住一个哆嗦。
带兵打仗的人，见惯了修罗场一般的尸横遍野，连目光中，都若有若无的**一抹杀气。
兰染就是这样的人。
他看上去虽然颇为文弱，还带着几分书卷气，其实内里，却当真不负“黄沙百战穿金甲”这句话。
在他森冷的目光下，络腮胡子的酒早已醒了一半。但他却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所以他外表看起来，反而更醉了。于是，醉醺醺的他一伸手，就揽住了朱红袖的腰，将他醉醺醺的酒气直喷到她的脸上。
楚若谦见如此美丽的女子被人调戏，已经心头有气，就要冲上去打抱不平，却被楚若云一把拽住袖子拉住。回头，见云儿无声的慢慢朝自己摇了摇头。
兰染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就站了起来。朝着闹事的人走过去，他看络腮胡子的目光，已经与看一个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四周的人看络腮胡子的目光，也已经与看一个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朱红袖不必出手，自有人替她出手。美丽的女人总是有这样的优势。
络腮胡子似乎喝得太醉了，他看起来根本没有发觉四周气氛的微妙变化，也看不到自己脸上的死气。兰染一步步走向他，手已摸向腰间。他并未带侍从来，因他在万军之中都能进退有度，逛个花柳之地，又需要什么人保护？
只需要他一个人，便可以让面前这个看起来与死人没什么两样的人，变得真的与死人没什么两样。
喝醉的络腮胡子，还在不知死活的骂骂咧咧，突然脸上被人狠狠的甩了一个冷巴掌。旁边不知哪个地方，蹿出一个青衣瘦子，对着络腮胡子就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骂道：“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敢到这徽悦楼里找红袖姑娘麻烦！便是寻死，也莫污了这好地方！”
楚若谦这时也看出，闹事的两人，本就是庙中的两人，这段吵闹，本就是一出戏。
络腮胡子被打得一懵，放开了朱红袖，她粉白的藕臂上，已被掐出红红的指印。四周的看客俱知这青衣男子虽然给了络腮胡子一掌，其实却是救他。这么一搅一闹之间，兰染身上杀气便一松，他也不愿在这徽悦楼溅血，否则红袖自己明明可以对付，为什么又不出手？左右总是要做生意的。
心里想着，便打算回头再找人将这个不长眼的络腮小子坑埋了，便有心回座。
谁知那络腮胡子果真是个不长眼的。见青衣瘦子过来给了他一巴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右手揪住青衣小子的衣领，左手运起，狠狠的一掌，竟把青衣汉子打飞了出去。
那瘦子横飞了两尺，跌落在兰染身上，被兰染一手扶住。还未说话，只见兰染的眼神又阴戾起来。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却还是拍不去的狼藉一片。他却转身讨好的对着兰染陪笑道：“大人莫砸了红袖姑娘的场子，我把他拖出去。”
徽悦楼里面早已出来十几个打手，也不等兰染动手，就将帮着那瘦子将络腮胡子叉了出去。抄起胳膊粗的木棍狠狠的一顿毒打。那络腮胡子本已是半醉，在地上爬了几步，也不知让什么人给抬走了。
兰染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轻轻擦了擦手，朝窗外又望了望，意犹未尽的哼了一声，这才算作罢。倒是朱红袖，为了替这场干戈赔礼，多弹了几曲。才袅袅娜娜的上楼去了。
楚若谦自刚才一闹，也知道庙里那两人在筹谋什么。可是又看不出来，只觉得两人白白讨了一顿打，未免太傻。转眼看楚若云，却见她一副食不甘味的样子，悄悄的问：“怎么了？”
楚若云稍犹豫了下，才轻道：“遇到了同行，没有切磋下，手痒。”
“同行？”楚若谦一愣。
楚若云皱着眉头道：“庙里那两个刚才你见了？”
“不就是刚才闹事那两个么？”楚若谦点点头，突然有点恍然大悟，“他们是小偷？”
楚若云小声的比划着：“刚才那个茄子色衣服的闹事，然后那个青椒色衣服的假装劝架……这样这样，然后那个青椒就偷了那个白菜的东西。”她随口说着，用筷子挟起一块白菜，点点兰染刚才坐着的地方。
“哎？好厉害。”楚若谦眼神顿时变得很好奇起来，“他偷了什么啊？”
“厉害才怪，下三滥的毛贼。”楚若云白了她一眼，语气中说不出的惋惜，“都是带着你这个累赘啊，‘姐姐’我就没得看咯……”想了想，语重心长的说，“笨丫头啊……咱们回家，你去跟师傅学武功吧……”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咚”的一声，楚若谦已经趴倒在桌子上，呼吸均匀，鼾声……
恨得捶了她一把，轻声骂道：“起来啦！别给我装死！”
楚若谦正在赖着，却听到娇软柔糯的一声笑，绝不是楚若云能发出的，微微一愣，抬了眼爬起来。却见朱红袖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楼，正艳若夭桃的站在她们桌前，生生灼眼。
楚若云见她一来，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
朱红袖却看似兀自不觉，拿起桌上盛酒的瓷瓶。却见酒已空，微微一怔，手轻拍了下，早有娇俏女子送上两瓶上好的酒来。楚若谦一闻，却是上好的花雕。楚若云心中尚在疑惑，见朱红袖已倒了三杯，道：“刚才徽悦楼里一番吵闹，惊了贵客，红袖特来敬酒，给贵客压惊。”
她一杯饮尽。楚若云与若谦此时装扮是男子，怎么也不好抹了她的面子，若谦早已一杯干下，只觉得香辣醇厚之气直在胸中回旋。楚若云却笑道：“红袖姑娘太客气了，如何敢当？”
朱红袖微微一笑道：“也不算特别客气，只是觉得二位公子十分眼熟。红袖怕是熟客，却忘了招呼，所以特别下来看看。”
楚若云心中暗道此人眼光实在是锐利。只是她已经打定主意咬死不认，只笑着说：“红袖姑娘错爱，真是荣幸。只是在下兄弟二人，却是第一次来这渝州。只怕红袖姑娘认错人呢。”
朱红袖也不答，只是笑嘻嘻的看着楚若谦。半晌突然“嗤”一声笑了，道：“下次就是熟客了，二位千万要再来呵。”说罢竟也不再聊，转了身袅袅娜娜又往别桌去了。还真有个勾栏老板娘的架势。
楚若谦疑惑的瞅了楚若云一眼，悄悄的问：“哎？你是什么时候见过她啊？”
楚若云停了半晌，脸色怪异的道：“我忘了。”
有猫腻！一定有猫腻！楚若谦的眼神在楚若云与朱红袖之间游移了两下之后，终于涣散，呼呼睡过去了。这次是真的，花雕的酒劲儿，还真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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