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穷水尽乱中起彷徨 柳暗花明绝处生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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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胡两人将净冠就地埋了,想到他炼丹之艺天下无双,倾一世之力炼一枚九转金丹,却因自己两人而毁,不禁十分惭愧。周衡理是郁郁难安,说道:‘雪娘,你看,我是不是扫把星转世,逢着我的都没好结果。我拜入三清洞,三清洞被魔教暗算,我遇上你,你又受了重伤,黄皮豺是为我们死了,师叔好端端地炼他的丹,我一来,他丹也没炼成,命也搭进去了。唉,叫我如何安心。‘胡雪娘知他心里难受,也不好安慰,只伸臂抱住他。
两人葬了净冠,将铜鼎支在他坟前,祭奠一番,洒泪离去。周衡道:‘雪娘,你现在多了三个月性命,我们便去各处寻访名医,未必不能将你治好。‘胡雪娘五脏挪位,血脉纠结,本是即死之相,净冠一粒药丸便让她多了三月性命,两人欢喜之余,想到世间奇人异士甚多,甚至有一些名医活死人、肉白骨的传说,胡雪娘的伤未妈不能医治,心中都是大起希望。
胡雪娘伤后无力,虽然服了一粒‘金鼎丹‘,仍是十分虚弱,周衡不愿她劳顿,便一路背着她走。他原本体健筋强,吃了九转金丹后,更是功力大增,体内真气如海潮滚滚,绵密不歇,一连走上四五个时辰也丝毫不觉得累。
中原之地人物辐凑,两人自华山往东,一路逢医便看,见过了无数闹市名医、江湖游医、山林隐医,都道胡雪娘腑脏混乱,绝不能治,如今还没断气,倒是奇怪也哉。也有些无良大夫漫要价,先不瞧病,便开出数十两的诊金来,胡雪娘本有点石成金的法力,便重伤之余,使不出真气,周衡便去千辛万苦地凑了来,大夫便换了脸色,装模作样地看一阵,开出几张方子来,都不过是些舒筋活血、清热解毒的寻常药材,虽具调剂进补之效,于胡雪娘这等伤势哪有办法?
眨眼间已过了月余,大夫看了无数,却没一个能治的。金鼎丹药力渐散,胡雪娘伤势慢慢加重,已是不能走动,每日里大半时光昏昏沉沉。周衡心里着急,却是毫无办法,看着胡雪娘脸上死灰色一日重如一日,直恨不得扯开衣衫大哭一场。两人四处求医间,闻得紫斗一招震退魔教绝顶高手段干考,周衡便啧啧称奇,胡雪娘道:‘紫斗道长功力已通玄,又早悟得了道家真谛,外表疯疯颠颠,心里却比谁都更加清楚。他境界已到,不求人知,生性便是如此散漫,那等狂放之状也不是有意做出来的。‘她与妖王亲近,紫斗又跟妖王熟识,彼此常有走动,她便对这个看似无赖的颠道士紫斗有几分了解,反倒是道教中人正经惯了,看紫斗诸般举动不合常理,便存下了轻鄙之心,见了他也是不理不睬,不晓得他早已得证大道。
这一日,两人在信阳瞧过一个针炙名家,仍是一无所获,周衡背着胡雪娘出城,心中默然,安慰她道:‘雪娘,你看这才一个多月,我们已经看过了十几个名医,三个月内,总可将天下名医都看尽了,定是几个是有本事,能治你伤的。这十几个人不能治,那是我们找错了人。术业有专攻,他们有的擅长小儿科,有的擅长大方科,有的专治哪一种病,没有对内伤拿手的。南阳是医圣张仲景帮里,正好离这里不远,我们去找他的传人瞧瞧。张医圣百病皆能,他的后人若是得了真传,治你的伤应当不在话下。‘胡雪娘五脏尽皆错位,金鼎丹服食已久,渐渐不能护持,这几日体内一直如遍扎钢针般地疼,闻言强打精神,懒懒地应了一声。
正走之间,忽然听到前面有人道:‘前辈,你小心一些。‘声音极是耳熟。两人对视一眼,都辨出这声音正是杨燕秋那个讨人嫌的师兄童百思。两人对他本没什么好印象,听他在此,便折身走开去。
周衡逢见童百思,便想起杨燕秋来,说道:‘这两师兄妹真有意思,明明是同门,却弄得好像仇家。‘上华山之时,紫斗已给他作过解释,只是他不能领悟。胡雪娘自己情郎有些呆笨,暗示明示对他都不管用,非得挑明了说,便道:‘你看杨妹妹可不比她师兄有气量得多吗,他日玉虚观掌教仙去,他的掌教之位,自然不会传给全无风度的童百思,而要传给杨妹妹了。童百思是大弟子,心里不服,这才屡次找杨妹妹麻烦。‘周衡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缘故。那个童百思确实不像个能当掌教的。嗯,三清洞的大弟子定一师兄倒是厉害得很,全派上下都服他。‘
胡雪娘想到在华山上所见,不禁有些为杨燕秋担心,说道:‘杨妹妹跟那位金少侠也不知怎么样了,金少侠有了她这样的好姑娘,心里却还想着他的师妹。‘周衡笑笑道:‘是啊,他们是经过长辈允许的,名正言顺,可是互有间隙,不如你我这般恩爱。‘随即想到:自己两人虽然一心一意,偏偏雪娘又是垂死之人,上天竟是如此不公,见不得人世间稍有完满之事!顿时悲从中来,只觉天地悠悠,恨事无穷,眼眶一涨,几乎要流下泪来,胡雪娘也跟他起了一般心思,两人满负愁绪,慢慢走着。
闷闷地也不知走了多久,只听前面一人道:‘你还要这样走到哪里去?‘两人都是心不在焉,猛然听见有人说话,微微有些吃惊。只听另一人道:‘我……我回山去。‘听声音乃是杨燕秋与金以彦,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都有些愕然。周衡小声道:‘上去打个招呼吗?‘两人在华山上时,杨燕秋、金以彦待两人还算不错。
胡雪娘摇了摇头,道:‘咱们还是走咱们的路吧。‘周衡点点头,背着她就要离开。
忽然,前面又是一人道:‘哎哟,师妹,你们两个幽会,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正是童百思。周衡心中戚戚,穿沟越林,乱走一气,童百思走的却是大路,同时到了这里。周衡道:‘好了,这两师兄妹又要闹起来了。上次要打要杀的,这次撞在一起,不知又要弄成什么样。我们去看看。‘向前走去。
绕过两根大树,便瞧见杨燕秋冷若冰霜地瞪着童百思,金以彦面无表情,童百思仍是那一幅幸灾乐祸的痞子相,嘻皮笑脸的,似乎唯恐天下不乱。他身旁站着一个干瘦老头,佝偻着腰,满脸病容,撑着根拐杖,犹自颤巍巍的,犹如一棵行将枯死的老树。两人既不准备出去相认,况且这又是他们自家内务,也不便插手,便隔得远远地在一棵树后坐下,静观其变。
杨燕秋脸色发青,却并未发作,向那老头一礼道:‘这位老丈是……‘童百思抢道:‘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金鳞神龙’归越归老前辈,你还不快过来参见。‘金以彦道:‘归前辈?您就是归神龙古老前辈吗?晚辈有礼了。‘上前行了个礼。杨燕秋听童百思这话语含吩咐,有居长之意,眉毛一拧,仍是上前一礼道:‘归前辈好。‘归越咳嗽两声,点了点头,便算是回了礼。这‘金鳞神龙‘乃是道教中赫赫有名的前辈高人,他独自一人,不属任何道派,众道家提起他来,都是礼敬有加,据说他百年前便已扬名天下,一身道术深不可测,早达化境,却原来已是这幅干瘪模样。光阴流转,永不可抗,任你本事通天,却也逃不过‘老‘这一个字。金、杨两人见他已是行将入土,料来这样一个人也不会有假,都在心中起了一番感慨。周衡入教日浅,不知这个‘金鳞神龙‘是何许人也,见金、杨两人对他恭恭敬敬,十分不解,暗道:‘一个这样老头,有什么地方了不起?‘
童百思道:‘师妹,师父这次派你出来联络各派,我原知你定会来寻你的情郎哥哥,却没想到你们会跑得这么远,从青玉坛直到信阳来了。啧啧,果然有情饮水饱,有情不怕跑啊。‘华山大会之后,众人已知魔教不日就要南下,加紧准备之余,各派也常常互通消息,好共抗魔教。杨燕秋与金以彦就都是下山与西边几派通传消息的。
杨燕秋听他话中满是讥讽之意,一把怒火腾地涌上,但见有外人在此,不好立即与他翻脸,便阴沉着脸不作一言。金以彦道:‘童师兄,我要回山去,燕秋送一送我,你有什么吩咐吗?‘童百思道:‘回山?这话留着骗你自己吧,你问问我这个玲珑剔透的师妹,她信是不信?你要回青玉坛,怎么绕这么大一个弯,跑到信阳来了?哼哼,还不是老君坛岳钟掌教去与中条山元始院结盟,路过这里,你贼心不死,来看你那个小师妹来了。师妹,你倒也真大度,这样也能容着他,看来他以后三妻四妾,也不怕你后院起火了。哈哈。‘金以彦被他揭破心思,一时尴尬无极。他心中确是想来见一见师妹,杨燕秋一声不响地随着他,他还自作聪明,以为杨燕秋不知。
杨燕秋沉声道:‘师兄,你要走了吗?‘童百思道:‘我自然要走,留在这里看着你们两个痴田怨女,酸得我牙也倒了。前辈,我们走吧。‘嘿嘿一笑,扶扶归越,沿路去了。周衡见那归越一言未发,遇见两个道家弟子,也不向两人掌教带声好,心道:‘这老头太托大了。‘
金以彦待两人走远,向杨燕秋道:‘燕秋……‘不知说什么好。杨燕秋沉默片刻道:‘你要来见你师妹,我也不愿拦你,只盼你见了她之后,心中能有决定,不要再两头为难。‘金以彦默然不语。
胡雪娘凑到周衡耳边道:‘咱们走吧。‘周衡点了点头,心道这是他们两人间私事,再听下去就有些无德了,背起胡雪娘正要走开,忽然大路上走出来一个人,一见金、杨两人,便拊掌笑道:‘妙啊,捉到两只小崽子。‘周衡见这个人奇奇怪怪,好奇心起,便停下脚来看。
金以彦看去,只见这个突然出来的人着一袭绿袍,身形彪悍,眼中精光闪闪,显然是身具功力之人,更兼出言不善,似乎不怀好意,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那人反问道:‘看你们衣着是道家弟子,你们是哪派的?‘金以彦道:‘在下青玉坛冲德府弟子,这位是阁皂山玉虚观门人,敢问阁下如何称呼?‘那人笑道:‘凭你们两个小东西还不配知道我的姓名,不过你既然这么爽快地自报家门,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就说给你听。我乃魔教鲜卑宗宗主,名叫熊梁的便是。‘两人大惊失色,反手拔出兵刃,严阵以待。周衡与胡雪娘也是十分惊讶,魔教宗主意已南下,难道魔教已大举进攻了?
一百年来,道教安于中原山水,少问北地,于魔教景况如何全然不知,直至最近得知魔教即将入侵,这才开始探听魔教消息,金、杨两人方知魔教分为五宗,这熊梁既为一宗之主,想来身手定然不差,今日撞上了,只怕要糟。金以彦挺身挡在杨燕秋身前,道:‘我挡住,你走!‘
熊梁道:‘走哪里去?都乖乖的,我要问你们一些事情,答得好了,我还可以让你们死得舒服一些。‘两人听他口气,竟是非要杀人不可,心中都是一凛。金以彦将长剑一摆,正想出言叫杨燕秋先走,只听一声轰斥,杨燕秋已挥动芙蓉铃当先跃了上去,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挺剑跟着奔上。周衡见这几人说话不上几句便动起手来,低声道:‘糟糕,打起来了,这可怎么办?我去帮一帮忙吧。‘胡雪娘道:‘等等,先看看再说。‘她听得那熊梁为魔教宗主,法力必然高强,担心周衡上去吃亏,便要先看看虚实。
说话间,那边已动上了手,金、杨两人心知熊梁不是好相与的,手上不敢容情,一出击便是辣招,铃声阵阵,剑影幢幢,一齐向熊梁压下。熊梁收起笑容,一指点出,也不见如何快捷,却绕过金铃长剑,竟似同时点向两人脉门。两人见机得快,倏地收招,见他随意一点之下,就破了自己招数,知他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心头更加凝重,微微一顿之下,挺身又上。金以彦将长剑几下斜劈,剑尖上陡地迸出三尺青芒,成为一把六尺长的巨剑,一挥之下,青芒迫人而至。杨燕秋摇动芙蓉铃,不住向熊梁耳朵打去。这一招是她绝技,极能扰敌心神。熊梁不慌不忙,又是一指点出,后发而先至,迅疾异常地点上两人脉门。两人招式递不出去,只得又收回手来。
熊梁两度逼退对手,却并不追击,笑道:‘怎么,道家功法就没有更厉害的?‘两人对视一眼,金以彦道:‘我拖住他,你走。‘杨燕秋摇了摇头。金以彦知道她性子坚决,自动劝她不动,只得奋力一拼,将长剑一竖,左手食中两指齐出,搭在剑身上,自剑柄向剑尖抚去,口里喃喃念了几句咒,猛喝一声,长剑陡地一挑,便有一团磨盘大的黑气自他脚下涌起,跃到他剑身上,绕作一团。这一招名为‘厚土诀‘,道家讲究顺天应命,有许多道法都是借天地山川灵气以施之,‘厚土诀‘便是御地气以伤人,练得深了,能聚气如山,成为实质,猛压向敌人。杨燕秋见金以彦施出厚土诀,几个腾挪跃到熊梁身后,举铃便打,与金以彦前后夹攻。
金以彦召出地气,绕了两绕,长剑向前一刺,剑上黑气便向熊梁撞去,这一下剑外裹气,气里藏剑,防不胜防。周衡此时功力大增,已看得出门道,赞道:‘好道法!‘熊梁开口笑道:‘就这样吗?道家难道只会些变戏法的玩意?‘大笑声中,胸前猛地涌出一股无形罡气,与黑气一撞,登时将黑气震得散了,只听‘轰‘地一下,几缕黑气散于空中,眨眼便消于无形。熊梁两手齐出,左前右后,右手当先便将杨燕秋芙蓉铃夺了下来,使个定身咒,手掌一招,杨燕秋便手脚僵硬,动弹不得。金以彦见‘厚土诀‘被他干净俐落地破去,心头大惊,右臂一振,挺剑不管不顾地向前疾刺,忽然剑势一滞,如同夹在了石缝中,原来熊梁左手已将剑身牢牢夹住,随即一拗,剑身弯了过来。这把剑是金以彦入冲德府时师父所赐的,一直配戴至今,虽不名贵,却十分珍视,眼见长剑要断,心中一急,便撒了手。熊梁抓过长剑,随手抛下,又使了个定身咒,将金以彦也定住了,拍拍手笑道:‘叫你们乖乖的,你们偏不听,还要烦劳我动手。‘
周衡躲在远处看了一阵,觉得熊梁虽然招数迅疾,法力颇深,却是有许多破绽,若是与自己对敌,他也出那几招,自己毫不费力就可将他拿下。他摇头,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未免太过可笑,一个月前还是个几乎毫无道法的无名小子,虽然吃了九转金丹,但熊梁乃是魔教一宗之主,哪有那么容易对付,他刚才定是有所保留,才使得他身手看起来有些拙劣。
只听熊梁又道:‘我问你们,道教现在知道本教即将南下,都做了些什么准备?你们两个门中景况如何?‘金、杨两人都是一言不发。熊梁笑道:‘充硬气吗?你们两个既遇到了我,还能硬气到几时?‘两人见他笑得诡异,便知他要用刑逼供了,金以彦道:‘燕秋……我……对不起。‘他心中愧疚,若不是自己念念不忘小师妹,也不会绕路到信阳来,以致于碰上这个魔头。杨燕秋一言不发,只狠狠地瞪着熊梁。
周衡见要不好,说道:‘雪娘,那个魔头要杀人了,我上去救他们一救,你在这里等我。‘胡雪娘已看出熊梁虽然法力高强,但依着周衡那日服下九转金丹后显示出的功力,未必就输了他,便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小心一些。‘周衡答应一声,正要迈步,忽然远处一人道:‘熊梁,你怎么会在这里?‘周衡心道:‘这又是谁?‘收回脚步,缩到树后观望。
只听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响起,转瞬便到眼前,原来是一队二十余人的劲装汉子,领头大汉跟熊梁一般打扮,只是袍作紫色,一张脸漆黑如墨,体态昂扬,随随便便走将过来,便自有一股气势。熊梁笑道:‘你乌宗主能南下中原,我为什么就不能?本教还没进攻中原,难道这信阳地面已被你氐宗占了,除了你,别人都不能来了?‘原来这人也是一个魔教宗主,金、杨两人心中一凉,自知今日绝无幸理了。周衡大奇,小声道:‘雪娘,你看这魔教怎么这样大胆,不住地有人跑来中原,这次居然连两个宗主都亲自来了,也不怕给道教发现,打死在这里吗?‘胡雪娘道:‘他们在北地被困了一百年,也许是等不及了吧。‘
那乌宗主哼了一声道:‘我是奉教主之命,南下打探道教兵力分布,顺带消灭几个小道派的,不知你又是奉了教主的什么命令来此的?‘熊梁道:‘你不用拿话将我,教主没让我南下,可也没说过我不许来中原。怎么,中原是你家的,就你能来吗?‘那乌宗主道:‘哼,我知道你是来跟我抢功的。熊宗主,你我职位相当,我也管不着你,但我是奉教主之命南下中原,你若坏了我的事,我可跟你没有好话说。‘熊梁道:‘彼此彼此,我若探到了什么消息,你也别来抢我的功劳。‘胡雪娘见这两人针锋相对,语气不善,向周衡道:‘原来魔教里也不是铁板一块,你看这两个人,好像两只斗鸡一样。‘
那乌宗主瞥了一眼身子僵直的金、杨两人,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熊梁刚要作答,杨燕秋抢先道:‘魔头,你是什么人?‘那乌宗主一怔,不料她如此倔强,已被制住,性命握于他人之手,尚且还要逞强,说道:‘你胆子倒不小。‘熊梁哈哈一笑道:‘小丫头,你想认识他吗,我来告诉你,这位就是本教氐宗宗主,有名的黑脸鬼,乌陵是也。‘乌陵外号本为‘黑面判官‘,熊梁却叫他叫小鬼,给他贬了好几级,乌陵心中自然有气,眼珠一转,说道:‘熊宗主,你将他们制而不杀,这两个人想必是道教弟子,要留着问话的,好手段!我便替你将他们押回北地,仔细审问,问出什么话来,算你熊宗主一功。来人,押走!‘
熊梁脸色一沉,说道:‘乌陵,你现在就要动手抢功吗?‘乌陵笑道:‘熊宗主说哪里话,都是为本教办事,何必分你我?来人,将他们带走!‘便有两名大汉走上前来,要动手解人。
熊梁见乌陵人多势众,况且也不便跟他硬来,忽然哈哈笑道:‘乌宗主你误会了,这两个小崽子,能知道什么大事,我制住他们,不过是要拿他们练一门新的掌法。我这就解决了他们,免得乌宗主还要费时费力。‘回身两掌呼地向金、杨两人天灵盖压下。两人死在倾刻,一时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可惜都不能说了。乌陵冷笑一声,虽然明知熊梁扯谎,也不点破。他此举原本只是要灭灭熊梁的气焰,心中也并不相信这两个道教年轻弟子能知道什么有用消息,见逼得熊梁要亲手将抓来的人又杀了,心头大是畅快。
周、胡两人想不到熊梁突然动手杀人,要救援已是不及,都是大吃一惊。眼看两人就要横死当场,陡闻一声暴喝:‘魔头休得猖狂!‘一人如飞般奔来。众人都是一惊,向他望去。熊梁费力气抓住两人,本也不想就这般杀了,顺势便停下手来。杨燕秋一眼看见那人,叫道:‘师兄!‘声音又惊又喜,只见这从天而降的救星正是方才来冷嘲热讽一番,得意而去的童百思。
乌陵皱眉道:‘又来一个。‘童百思大叫道:‘魔头,快放了人!‘奔近前来。那一队大汉不待吩咐,上去几个将他拦住了。童百思挥掌相向,想要将那几人打退,但这几名魔徒都十分了得,一交上手,数招之内,童百思便落下风,左支右拙,难以为继。金、杨两人看那几名魔徒身手,每一人都不在自己之下,杨燕秋知道师兄功力如何,这数人齐上,童百思是万难抵挡得了的。眼看他被团团围住,瞬间便已中了数击,心里满不是滋味。
周衡道:‘到底是同门,童百思还是见不得人欺负他的师妹。嗯,他怎么又回来了?‘胡雪娘道:‘这么些人在这里打斗叫喊,十里之外也都听见了,何况他带着个病老头,这么一会儿功夫,能走多远。‘正说着,远处林中一个鬼鬼祟的人影一晃,周衡吃了九转金丹之后功力大进,目力也随之大大增强,一眼便看见就是那枯树皮般的金鳞神龙,正在小心翼翼地窥探童百思与那几名魔徒打斗,便拉拉胡雪娘,指给她看。
胡雪娘道:‘这归老头成名日久,算来该有一百六七十岁了。他五十年前就已退隐,如今这一把年纪,已是就要入土的人,也不知道跑出来跟童百思混在一起做什么?‘周衡远远望去,看见他满脸焦急,似乎每一根皱纹都在打颤,像是对童百思十分关切,说道:‘也许他认了童百思做干儿子,指着他送终的。‘正说之间,那归越微一瞥眼,发现一旁也伏得有人,吃了一惊,迅即将拐杖一横,作个防备姿势。周衡向他一笑,摇一摇手,指指前面正斗得狠的几人,示意自己是友非敌。
归越呆了一呆,忽然眼中精光一闪,随即露出大喜的神色来,执了拐杖,大步过来。周衡连忙比划几下,归越这才发现自己狂喜之下忘了潜形匿迹,便放缓步子,轻手轻脚地过来。周衡怕他年老力衰,走不稳路,小心地瞧着他。胡雪娘凑到他耳旁道:‘这个老头子有些古怪,你要小心防着。‘周衡一怔,心道这样一个一三晃的老人家,还会使什么坏心思不成?正想再问得清楚些,归越已到了近前,便不再说,伸手握住他拐杖,将他拉了过来。
归越一站定,便上上下下地打量周衡,脸上露出极为欣喜的周衡看他眼神怪异,竟像是在集市上挑拣一块猪肉般,一时颇为尴尬,手脚都没放处。归越正看得入神,忽然眼前伸过来一只春葱般的玉手摇了两摇,心里一惊,抬眼望去,便见一个冰肌雪肤的美人冲自己一笑,忙挤出一个笑容来回应。周衡作个噤声的手势,转过身向前面望去。
只这片刻功夫,童百思已被擒住,押至乌陵身前,但见他神情委顿,满脸是血,衣服扯破了好几块,显然吃了不少的苦头。乌陵却不忙着理他,向熊梁道:‘熊宗主,这个人是我抓的,法这你若拿他去审问,我却不是小气之人,自当奉送给你。‘这话暗里带刺,讥讽熊梁刚才杀人灭口之举。熊梁听了出来,却不露声色,笑道:‘乌宗主客气了,你抓到的人,自然应当由你来处置,我可不会插这么长的手。‘暗讽乌陵刚才要强夺他的两个俘虏。
乌陵嘿嘿一笑道:‘我要抓人,哪里不是抓,怎会在意这个小喽罗。将他杀了!‘便有一名汉子擎出大刀,走到前面,扬向向童百思劈下。童百思左右各有一名汉子将他胁住,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刀来。杨燕秋虽同他有隙,但毕竟与他同门,何况他又是前来相救自己而遭此毒手,心中难过,闭了眼睛不忍再看。

正在此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魔教胆子也忒大了些,竟然跑到中原来杀人了!‘一点寒光激射而至,直袭那挥刀汉子而去。那汉子吃了一惊,横刀一隔,‘呛‘地一声,寒光撞上,大刀自中而断,那汉子右臂一震,手腕登时麻了,把持不住,五指一松,半截刀掉了下来。那寒光殊不停留,直向他胸口射来。乌陵脚下一错,倏地到他身畔,袖袍一拂,将寒光卷入袖中,一挥之下,又甩了出来,已化作了星星点点的数十片,转眼便逝于风中。
那浑厚的声音道:‘好功夫!‘一人自远处路上走了来,身后也跟着二十余人。乌陵冷笑道:‘阁下也好功夫。阁下能将真气凝为实质,有如此功力,想必不是寻常道家弟子,不知是哪一派掌教?‘他听这人喝骂魔教,又对自己一方出手,知道定不是魔妖两界中人。
说话间,那人已走近了些,童百思与杨燕秋齐声叫道:‘岳掌教!‘金以彦却是脸色陡地泛红,紧盯着他身旁的少妇,正是心里念念不忘的小师妹田娥。
周衡正看得仔细,忽然觉得背心里有些凉飕飕的,极不自在,转过头一仆,只见那归越站在后面,正紧盯着自己后背,眼睛瞪得大大的,射出贪婪的光来,不禁吓了一跳,说道:‘前辈,你干什么?‘归越收回眼,笑笑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周衡莫名其妙,转过身去接着看。
那人拱一拱手道:‘好说。在下东白源老君坛掌教岳钟,不知阁下又怎么称呼?‘老君坛人数不多,他本率门下弟子正要去与也是人丁不旺的元始院结盟,以壮声势,对付魔教时能多几分胜算,正到这里,听到有打斗声,便过来瞧瞧。也是金以彦心里想见师妹,又不好偷偷摸摸地尾随在后,便快腿赶在前面,在此等待,做个意外相遇之局,因此老君坛到来,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以如此狼狈模样见着师妹,心中不禁羞惭难当。
乌陵道:‘在下乌陵,是魔教氐宗宗主……‘熊梁抢着道:‘我叫熊梁,鲜卑宗宗主。‘乌陵见他此时还要与自己争先,眉头微微一皱。岳钟有些吃惊,道:‘魔教两位宗主都南下了,难道魔教要进攻了吗?‘乌陵道:‘岳掌教,你不必套我的话。咱们今日相会于此,和则相安无事,战则不免两败俱伤,你我弟子部属,或许尽要丧生于此。是战是和,请岳掌教一言而决。‘他见老君坛二十余弟子个个眼中神韵流动,显然都是修道入了境界的,自己部属法力不弱,虽然也不惧他,但自己孤军深入,实在不宜跟他在此拼耗,便出言挤兑,盼他让开大路,互不犯扰,平平安安过去便了。他已在南边灭了几个道教小派,不过都是详细谋划,突然袭之,今日当面锣对当面鼓,取不得半点巧,加之刚才又见识了岳钟功力,虽然自信不输于他,但动起手来,死伤必重,若有熊梁帮手,情况自不相同,但欠了他的情,日后他必要整日挂在嘴边,欠了他的,总是不好,不如以和为贵,才是上上之策。
岳钟道:‘道魔两家世代为仇,早晚都要大战一番,今日既然撞上了,那还有什么好说,各凭本事挣命吧。‘‘呛‘地拔出长剑,大喝道:‘老君坛众弟子,上前诛杀魔教。‘当先跃上,挺剑向乌陵刺去。老君坛弟子发一声喊,各个擎出兵刃攻上,连那仪态万方的岳夫人,也撩开裙裾,取出两把芙蓉短剑,随着丈夫上前冲杀。那队汉子敢在道教腹地大摇大摆地穿行,都是十分悍勇的教内高手,见敌人杀到,丝毫无惧,不慌不忙地挥舞兵刃迎上。周衡看这两方人马甫一见面,廖廖数语便就拼杀起来,心中老大不以为然。熊梁自两方斗在一起,便负着手,优哉游哉地乱看,并不出手,有老君坛弟子挥剑砍来,他只错身闪开,也不还手。
岳钟长剑平平指着,手腕不住颤动,剑尖处便激射出无数寒芒,如一团雨雾般向乌陵袭到。乌陵脚下一晃,便绕过寒芒,到了岳钟身前,由于步法太快,身后竟像是拖了一列影子一般。岳钟长剑一挑,顺手向他胸腹之间撩上,手中长剑前一刻还在颤动不止,刺出时却陡地凝住,这一剑凝重威猛,犹如渊停岳峙一般,乌陵喝了一声采,反手自腰间取下一柄金光闪闪的匕首,斜斜一削,顺着剑锋向岳钟握剑手指割去。这一招甚是诡异,却十分奏效,岳钟若是再将长剑递出两分,前面四指便不免要被割断,喝道:‘果然好功夫!‘手腕一转,长剑划了个圈,也去斩他手指。乌陵将匕首扬起,在他剑身上一格,却并不使力相抗,只将他长剑微微拨偏,匕首迅疾异常地顺着剑身又下,迳袭手指而去。岳钟左掌一挥,乌陵也拍出一掌,两掌一交,轰地一声,两人齐齐退开三尺,各自心服。
乌陵道:‘岳掌教,若真要打,你我两方必是死伤不小。‘岳钟拔剑道:‘既然身为道家人,遇上了你们魔教,自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请吧。‘‘嗤地一剑刺出,去势极快,竟然破空有声,乌陵只得挥舞匕首抵住。
众魔徒二十余人敢深入中原,法力自然了得,岳钟此次上中条山与元始院结盟,为了显示实力,免得为对方所压,挑先的随行弟子都是派中精英,一番冲击之下,双方战力相当,成了个不胜不败之局,各人将功力提至极限,种种精深法术纷纷涌现,狂风般扫向敌人。两方均是身具法力之人,这一战起来,可比寻常两国交兵激烈得多,虽只数十人交锋,却有千人人厮拼的声势。
金以彦三人见战势胶着,直瞧得心焦欲裂,苦于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只能提心吊胆地瞧着,所幸两方人正杀得难分难解,没有谁顾得上一旁木桩似的三人,不然有谁过来随便挥上一刀,三人便要眼睁睁地瞧着自己丧命了。杨燕秋念着童百思舍身相救之情,担心自己身不能动,杵在这两垒之旁,随时可能丧命,说道:‘师兄,多谢你来救我。我平时待你不好,现在向你道歉,请你莫怪。‘童百思道:‘你不用客气,我虽然跟你不和,但毕竟师兄妹一场,你若出了事情,我脸面上也挂不住。‘此时不断有兵刃自身畔划过,命悬一线之际,两人便都念起对方的好来,想到平日里诸般明争暗斗之举,心中不禁十分懊悔。
岳钟与乌陵战在一起,也是胜负难分。两人均是一派首领,身手了得,又都是好武之人,功力极高,平日里接触的都是部属门人,力不如己,难以肆意施展,偶尔与身手相当的教内高手较量,又只能点到即止,今日这一战毫无顾忌,各种精妙招数不断挥洒而出,正是棋逢对手,打得酣畅淋漓,心中大快,觉出对手功力之强,不禁油然而生相惜之意,手上越发加力。他二人战得妙着纷呈,周衡直看得眼睛眨也不眨,他见这两人功力并不如何深湛,招式却是圆转如意,一挥手、一踢腿俱是如行云流水,不着痕迹,不禁大开眼界,留心细看。也是他吃了九转金丹后功力大进,若是放在以前,这等高手对阵,一招一式都是精深奥义,他哪里能看明白。现在功力猛进,反觉两人手上力道不足,于两人招数也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来,正如一件古董,寻常人看来破破烂烂,眼力到了的人才能瞧出它的珍贵来。周衡虽然功力够了,肚里也记着三清洞诸般道法,但乃是暴得功力,施用起来便十分尴尬滞塞,此时见了这两名高手拼斗,招招式式无不衔接自然,恰到好处,不禁瞧得眉飞色舞,心中大有所悟。胡雪娘惦着杨燕秋情事,向金以彦望去,只他目光紧紧跟随着岳夫人,随着她与人拼斗,脸上神情时而焦虑万分,时而大惊失色,时而又长松了一口气,不由为杨燕秋暗暗摇头。
熊梁看了一阵,见己方伤了七八名弟子,说道:‘乌陵,我今日帮你一把,你记着欠我这个情。‘左跨一步,左手倏地拉住一名老君坛弟子一扯,那人回手便是一剑刺来,剑势递到半路,熊梁右掌一招,定身咒发出,已将他定住了。他如法炮制,往前直走,随手不住对老君坛弟子施下定身咒,倾刻间便定住了七八人。他身为一宗之主,功力本远高过寻常弟子,老君坛众人又各自选定了对手,正杀得不可开交,从旁将手一招,便把人定住了。魔教众人身在敌方地界,各自谨小慎微,见对手定住,便住了手,留人一命,好作问话,也有斗得必发的,横手便是一刀,将动弹不得的对手砍死当场。不过片刻功夫,熊梁绕了一周,已将老君坛众人尽数定住,连那岳夫人也不能幸免。童百思叫道:‘魔头,你从旁偷袭,好不要脸!‘熊梁甩手‘啪‘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登时将他打得晕头转向,脸上肿起老高。
岳钟见自己弟子转瞬间尽皆被制住,心中大急,剑势陡地加快,唰唰唰一轮疾攻。但心里一乱之下,招法加疾,却现出破绽来。乌陵自他剑势缝隙间一匕首递入,险些刺中他右臂,逼得他硬生生收回剑来。熊梁在旁笑道:‘乌宗主,这位掌教大人是你的对手,我可就不帮你了,你本事强,自己打发他吧。‘乌陵顾不上理会,他岳钟此时心意已乱,正是除他的好虽然难得碰上这么一个敌手,但道魔不两立,又怎可对敌人留情。向前一跨,贴身而近,匕首晃起无数道影子,亦真亦幻地向他攻去。岳钟见要全军覆没,心里焦急,被他攻来,一时手忙脚乱,一不留神,左臂上被划了一记,皮翻肉卷。他大喝一声,强打精神,长剑左削右刺,手上复又稳健,将乌陵牢牢抵住。乌陵见他身处如此劣势,仍能收摄心神,不禁暗暗佩服。
周衡忽然心中一动,说道:‘雪娘,你上去帮忙,你在这里等着我。‘胡雪娘道:‘哎……‘他已闪身出来,蹿了出去。胡雪娘是被道教伤成这样,见着道家弟子,心里便有气,正要叫住周衡,他已三步两步跑上前去了。她见那两个宗主十分厉害,不禁心里着急,忽然听见归越在旁也叫道:‘哎!‘声音甚是惶急,转头一看,只见他满脸焦虑,像是极为关切,心下大大起疑:‘周衡出去与魔教对敌,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归越觉出胡雪娘在瞧着他,将面容一整,抬头朝她一笑,胡雪娘也是一笑,回过头去看着周衡。
原来周衡忽然想到,胡雪娘尚剩不足两月之命,自己这样带着她四处去求医,希望委实渺茫得很,道教内众多高人异士,净冠师叔能以一颗丹药为雪娘续三月之命,或许便有人能根治她的伤。但自己被逐出师门,乃是道家弃徒,如何再去求人,眼见老君坛在此遭逢大敌,若是自己上去助他抵御,老君坛感念恩德,自己再提出要求,他们定会为雪娘求治,一派人为雪娘求医,要比自己一人孤军历战希望大得多了,一念及此,便跳了出来,决意豁出性命,也要帮助老君坛打退魔教。
熊梁站在一旁,看乌陵与岳钟相斗,正看得好笑,忽然听到哗哗啦啦一阵响,道蹿出来一个人,直奔两人战团而去,挥拳就打。他被扰了兴致,十分不悦,喝道:‘什么人?‘抬手就是一掌遥遥劈出,要将他震开。这人觉出劲风袭身,停下脚步,双掌齐齐推出。熊梁脸色陡地大变,感觉他所发劲气浑厚得无以名状,如江海**般猛卷过来,瞬间将自己掌力消于无形,丝毫不停,又向自己压到。他大惊之下,自知绝接不下,慌忙大力向旁一跃,险险避了开去。便听几声惨叫,轰轰一阵乱响,那股劲气向前直卷而出,正当其冲的道教弟子身不能动,魔教弟子虽然行动自如,却也是躲闪不及,当头六七人便被一把卷起,抛出老远。劲气仍是不停,向前直进,冲入道旁林中,当者披靡,大树、灌木悉被卷断,乱飞出去,扫出一条丈余宽的路来,上面满是枯枝烂泥。众人都被惊得呆住,一时无人敢吭一声。
周衡推出两掌,消了熊梁打向自己的那一记,随即高声叫道:‘岳掌教,我来助你!‘又接着挥拳向乌陵打到。乌陵见了他一掌如此神威,正在目瞪口呆,瞧见他一拳直冲自己而来,害怕他拳上又带了那种劲力,还隔了两尺远,便赶忙躲开,心中大震:道教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本教刺探多年,竟是毫无所觉。
岳钟惊异一阵,认出正是当日在华山上与狐妖有苟且的三清逆徒,心里更是诧异:时隔一月,他怎么变得这般厉害?听他是来相助自己,虽然他离门出教,终究是友非敌,向他拱手一礼道:‘多谢!‘
熊梁险些被周衡掌风袭中,他生性带几分粗莽,虽然十分惊讶他功力之深,心头却也极是恼火,右手食指一点,一道切金断玉的劲气倏地射出,向他前胸袭到。周衡一惊,那劲气已到了胸口,慌忙伸掌去拍,呼地一下,一股浑厚无匹的掌风自胸前掠过,将那道劲气尽数消了,却也差点打着自己。掌风奔入道旁,又卷倒了十几棵树。
熊梁一招之下,心下大奇,他这一招不过是泄愤之举,看这人功力,这道劲力绝奈何不了他,只怕还要遭他报复,因此一指点出,心中便大是懊悔,功力凝往两腿,预备他一旦还击,便立即避开,然而却见他以如此拙劣的手法消解自己劲气,还险些伤了自身,分明是初习道术之相,心中大是奇怪。
乌陵本来正自惊惧,心里已在盘算脱身之策,见了这一幕,心里也是大奇,他却不去细想,见到周衡功力卓绝,招式却全然不熟,立即喝道:‘杀了他!‘和身向他扑上。他虽然奇怪这人为何如此怪异,也马上想到:此人在中原,于本教日后南下必是一大阻碍,趁他招数生硬,正好将他除去,因此毫不犹豫便要动手。熊梁也想到了这一层,面容一肃,也不再跟乌陵抬杠,探手自腰间解下一根乌黑的长鞭,一挥之下,鞭梢抖得笔直,猛地向周衡刺到。那一队魔教弟子修为不浅,也都看出周衡空具功力,见首领有命,齐齐奔上,向他围攻。岳钟沉声道:‘小心!‘顾不得检视左臂伤口,挺剑上前,为他护持。
周衡见这许多人一齐涌上,无数兵刃、掌风、拳风都朝自己招呼过来,大惊之下,手忙脚乱,三清洞诸般精妙道法在脑中一一闪过,却不知该用哪个好,大急之下,不管不顾,又是双掌猛扬,推出两道刚猛无俦的劲力。这一招十分笨拙,却极是奏效,魔教众人见他掌到,纷纷闪身避在一旁,两道掌风轰隆隆刮起泥土远去了。
周衡推出两掌,终于想好该用哪一种道术,捏住指诀,极快地将咒语念出,见众魔徒又扑了上来,心中一急,赶忙将手一指,轰地一下,自他脚尖前地上猛地冲出,将他头发也烧焦了一些。原来这‘烈炎咒‘使得是对了,但忙乱之中,一指竟然笔直向下指去。这‘烈炎咒‘施也,手指所指之地即是火出之处,这一把火燃起来,几乎便烧着自己,急忙向后跳开,拍打头发上火苗。
魔教众人见了,更加放下心来。他功力虽高,却连道术也不会使,只要看准他出掌方向,小心躲开便是,都大喝着又冲了上来。岳钟也是心中惊诧不已,他见周衡一掌立威,功力如此深湛,只道必能打退魔教,不料他功力极高,却是不会使用,看来这一个月中定是得了什么奇遇,使得功力大增,招数却生涩得很,见魔教众人已涌了上来,喝了一声,挥剑上前,替周衡挡开几记重击,心道:‘他是来帮本派的,我可不能让他有什么损伤,即便自己不保,也要护他周全。‘周衡已顾不得再使什么道术,瞧见哪里人多便向哪里挥掌,这法子十分粗笨,他掌风虽威猛难当,不能硬接,要躲开却并不难,一时之间,‘喀啦啦‘之声不绝,都是周围大树被掌风卷断之声,却没一个魔教弟子中招的。中了定身咒的道家弟子心中暗暗叫苦,他们动弹不得,不少人便遭了池鱼之殃,被周衡掌风袭到跌出。
胡雪娘大是焦急,心道:‘这样打下去,累也累死了。‘忽然心生一计,转头向归越道:‘金鳞神龙老前辈是吗?你的大名如雷贯耳,晚辈久仰了。‘归越道:‘客气了,客气了。‘一双眼睛仍是盯着场中周衡身影。胡雪娘道:‘老前辈神功盖世,不肯去与这些小辈动手,但施个道法解了那些道教弟子的定身咒,总不为难吧。‘归越咳嗽几声道:‘姑娘抬举。只是老朽年纪老迈,这等隔空施法极耗力气,老朽……‘一句话没说完,便弯腰捂住嘴轻声咳嗽起来。胡雪娘道:‘老前辈还是费一费这个力吧,不然等魔教将那边的人都杀了,难免也会寻到这边来。‘归越眨了眨眼睛,胡雪娘又道:‘老前辈当然可以悄悄走开,但我相公若是没了指望,我也只好跟他去了。我只消叫上一声,魔教的人自会过来杀人,只看老前辈腿脚有没有这么快了。‘
归越干笑两声,说道:‘小娘子果然聪慧,果然聪慧。‘伸出拐杖,自空中缓缓划过,只见他杖尖所过之处,便凭空凝出一丝淡淡的白光来,只一现,便化作一缕略略泛白的微风向那边吹去了。归越一杖划空,似乎十分疲惫,坐下来握着拐杖慢慢调息。
胡雪娘细瞧,只见那缕微风拂过一个僵立的老君坛弟子身体,那人双手一抖,动了起来,略一惊异,便抄起长剑向围攻周衡、岳钟的魔教众人杀去。那缕微风似长了眼睛一般,一个接一个向老君坛弟子拂去,众人便都手脚一松,动作起来,各个奇怪片刻,拿起兵刃杀上。
魔教众人正趋前避后地闪避周衡掌风,听得背后杀声四起,回头一看,见先前定住的道教弟子竟都能动了,大是惊异,一怔之下,两名魔徒被周衡掌风撞个正着,惨叫声中,远远地飞了出去。岳钟看准时机,也一剑刺死一个。乌陵叫道:‘不好,大家小心!‘挥舞匕首向周衡刺到,引得他向自己出掌,无暇攻击自己部属。众魔徒突然间腹背受敌,一时不知该顶住身后冲上的道家弟子,还是接着应付包围圈中两人咄咄逼人的攻势好,均是彷徨无计。
熊梁喝道:‘都给我躺下!‘转身大步奔出,一掌猛地击上一名道教弟子胸口。那人手中长剑还未扬起,胸前便已中掌,‘噗‘地一口鲜血喷出老远,胸膛竟是被打穿了一个洞,倒飞了出去。熊梁手上不停,长鞭一甩,鞭身犹如利刃一般,将一名道教弟子由肩至肋劈作两半。魔教众人见他如此勇猛,勇气大增,便有一半回身抵御冲上的道教弟子,一半抵住周衡那威力惊人的掌风。
熊梁正杀得起劲,陡闻两声娇斥,两个女子一左一右奔上前来,一持双剑,一持金铃,向他猛地打到,正是岳夫人与杨燕秋,两人都是玲珑剔透的聪慧女子,知道周衡不大济事,双方高手比己方多一个,若是不先放倒这个熊梁,今日万难取胜,便都奋不顾身地向他攻来。
熊梁冷笑一声,左鞭右掌,鞭打岳夫人,掌击杨燕秋,招数一发,威猛凌厉,一瞬便将两人攻势尽数消去,鞭掌不停,迅捷异常地袭向两人。
金以彦大惊失色,飞步上前,抱住杨燕秋向旁一闪,堪堪避开,左臂上被掌风扫中一点,顿时痛彻心扉。他记挂师妹安危,急忙转头去看,只见岳钟一脸凝重,右手长剑斜指,左手已将夫人揽在怀中。岳夫人脸色平和,虽然刚才差些遇险,神色间却无丝毫惊惧,靠在丈夫身旁,两柄短剑随丈夫一起向前指着。金以彦心中猛地开阔,方才两人同时遇险,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在心里日日思念的小师妹,而是一直陪伴自己,受了无数委屈却从不显露的杨燕秋。再看师妹,她丈夫已将她护得周周全全,心中顿时一动:‘我所喜欢的是燕秋,师妹自有她丈夫爱她保她,我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如此一想,多年心结一时尽散。
却说岳钟见夫人受险,一跃跳上前去,伸臂将夫人揽住,长剑撩开熊梁鞭子,见他身前空门大开,倏地一剑疾刺过去。熊梁本道不过两个女子,全没放在心上,出手两招未使全力,不料忽然从旁跳出岳钟,伸剑便刺,他此时双臂大开,惊慌猛一回掌,已是不及,‘哧‘地一声轻响,岳钟一剑已刺入他腰间三寸,见他掌风下来,便收了剑,一拔出来,熊梁腰际便射出一股血箭。腰部乃人身发力所在,一旦受伤,重则丧命,轻则功力大损,熊梁中这一剑,虽不致命,却也大受损伤,直觉自身精力**出去。
乌陵脸色一变,叫道:‘撤回北地!‘一步跃到熊梁身旁,伸指点住他腰间几处大**,止住血行,将他扛上就跑。众魔徒见宗主令下,且身先士卒,发一声喊,齐奔而去。道教众人随后掩杀一阵,又刺倒了三个。
周衡猛发了这一阵掌,真气运行过疾,正感不支,陡地压力一轻,身旁魔徒尽数撤走,心头一松,一**便坐倒在地,呼呼直喘粗气。岳钟清点门人,见死了五人,伤了八个,其中倒有一半伤者是被周衡掌风祸及,跌入道旁的,所幸都被树枝挡住,没甚内伤,只挂破了皮肉。金以彦挽住杨燕秋的手,上前施礼道:‘岳掌教,师妹,你们发。‘两人各自还礼。杨燕秋见他忽然变得这般亲热,心中诧异,看他脸上神采奕奕,似乎很是高兴,却不向岳夫人多瞧上几眼,反倒是将自己手抓得紧紧的,便也由得他。
岳钟上前对周衡拱手道:‘周朋友,多亏你仗义出手,赶走魔教,我们老君坛谢谢你啦。‘周衡忙站起身来,摆摆手道:‘不用客气。岳掌教,我求你一件事情。‘岳钟承他的情,哪能不应,说道:‘朋友请尽管吩咐。‘周衡便向那边招招手,叫道:‘雪娘,快过来吧!‘
胡雪娘见他唤自己,正要答应,归越忽然在身旁道:‘小娘子?‘胡雪娘一转头,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神色诡异,心头疑云大起,说道:‘干什么?‘归越也不答话,将拐杖举起,向她凭虚一点,胡雪娘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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