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敌袭！这是老斧头的第一反应，他当即抽过身体，摆开架势。
也无怪乎老斧头这么紧张，他可是个名副其实的高手，放眼大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他身后者，恐怕不超过十个人。
然而当他看清楚身后时，当即放松了一半，因为来者竟是先前偷袭矮子的那个绿皮精灵。
精灵族是一个保守的种族，他们能在纷乱的大陆上生存下来，靠的就是他们的三大绝技，“潜踪”就是其中之一，一个掌握了高级潜踪术的精灵能无声无息潜到老斧头身后，并且是在后者受了伤、深思漫散的时候，并不奇怪。
绿皮精灵没有理会老斧头的反应，他又问了伍月情一遍：“你爱他吗？”
伍月晴这回听清楚了，她止住哭声，表情很不友善：“你想说什么？”
老斧头狠狠地瞪了眼精灵，这人说话也太不看时机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精灵却不依不挠，道：“我想说……你爱他，经过他同意没有？”
“当然……没有……”伍月晴说到后面两个字时声音变得很小，然后又突然提高了三个八度吼道：“我干嘛要经过他同意？他算哪门子东西？我想爱就爱，关他什么事？”
“那就是咯，人家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又关你什么事呢？”绿皮精灵反问道。
老斧头闻言青筋暴跳，很有出手的冲动，可惜腿上有伤。
伍月晴却一阵子失神，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道：“可是、可是他伤害了老斧头和我……”
“爱一个人就不会伤害对方了么？”绿皮精灵道。
“可是、可是……”伍月晴一时间被噎得答不上话。
老斧头急了，操起板斧喝道：“妈辣逼，砍死你丫的信不？瞧你多嘴！”
绿皮精灵很幽雅地拨开板斧：“大个子，你现在腿脚不便，又失血颇多，使不出三成实力，就安心呆着吧。”
他又转向伍月晴道：“小姑娘，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世间上的事没有绝对的，既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我该相信什么？”伍月晴急声问道。
“呵呵，相信命运，相信自己的内心。”绿皮精灵答道。
“命运？内心？”伍月晴不解。
绿皮精灵轻笑一声，从鬓边摘下一朵深黄色的小花，说：“这是我们精灵族的金兰花，我们每一位成员在成年的时候，就会找到一朵自己最喜欢的金兰花进行举礼，举礼后的金兰花不但永不枯萎，而且跟拥有者有着心灵感应，纵然放在万花丛中，我们也能一眼认出属于自己的那一朵。”
伍月晴停止了抽泣，她已经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绿皮精灵顿了顿，续道：“传说，这朵属于自己的金兰花会一直伴随在精灵的身边，会带来好运甚至是神的祝福，可以规避一切的不幸及灾难。”
“啊？这是真的吗？”伍月晴的眼睛还依稀闪烁着泪光，眼神中却是一片期盼，这无关现实，只是少女的情怀。
绿皮精灵摇了摇头，语气颇有几分沉重：“当然不是真的，不然怎么会每年还有成百上千的精灵被你们人类虏去当*呢？而且精灵们为了生存，不得已参与了人类之间的斗争，每年死于非命的族人占了八成以上。命运无常啊，谁说得准呢？”
平淡的话语，悲戚的气氛。
连老斧头都停止了躁动，伍月晴的神色又渐渐暗淡下去。
而后绿皮精灵的声音又响起了：“然而，一个精灵死了，不管死在哪里，不管怎么死的，不管他鬓边的金兰花是否已经丢失，他死的地方总会密密麻麻的长满了金兰花，都跟专属于他的那朵一模一样。所以，一位族人不管他命丧何方，我们总能够找到他的骸骨，让他回归森林母亲的怀抱……”
“啊——”伍月晴一声轻呼。原来是绿皮精灵手上的金兰花被一阵骤风吹跑，向远方飘去。
“噢！快追！”老斧头挣扎着想追过去。
“不用。”绿皮精灵轻轻摇头，按住老斧头：“就由它去吧，我的心在，它的心也在，到某一天，它一定会回来的，会把我送回森林母亲的怀抱。”
“我想说的是：命运无常，我们耳闻目见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命运捉弄我们的手段，所以我们不得不相信命运；然而我们的内心，却可以超脱命运……”绿皮精灵的眼神投向远方，喃喃道。
“内心……超脱命运？”伍月晴想得出了神。
－2－
另一边。
叶雪红再一次坐上了牛车——无论如何，他的身份始终是俘虏。
黑斗篷望向他的眼神多了点什么东西，含义很复杂。
叶雪红却没有兴趣深思，他怔怔地坐着，手上搂着一坛子酒，竟忘了喝。
入夜，众斗篷都休憩了，老魔法师卡南来到叶雪红身边。
“你的心很痛？”他问。
“不，还好。”叶雪红答道。
卡南轻叹一口气，满是皱纹的手掌按上叶雪红的肩：“年轻人，扛一扛就可以过去的。”
叶雪红没有答话，只微一颔首，报以浅浅的一笑。
卡南又说：“抱歉，虽然我是紫月的师叔，但关于这次的事，我却不能给予你更多的帮助，只能保证你一个人的人身安全。”
“我知道。”叶雪红眼神似乎恢复了点神气，“前几天，紫月交给我的密函里叙说了卡门和斗篷社的关系。”
卡门，就是卡门三杰所建立的流派；卡门三杰，就是指卡东、卡南、卡西三兄弟，其中卡西就是紫月的老师。
而斗篷社就是斗篷们所在的组织了。大陆幅员辽阔，文化驳杂，“斗篷”这种衣服在许多地方都是时尚服饰，然则以“斗篷”为名的地下组织就只有那个神秘的“斗篷社”。
斗篷社是靠产销违禁药剂发家的，紫月和叶雪红在打什么主意呢？
默然片刻，卡南又说：“其实那大个子和小丫头实力也不错啊，何必把他们赶走呢？”
叶雪红闻言笑了笑，说：“老斧头是个老实人，月晴，她……”
他一句话居然说不下去。
卡南表示谅解地拍了拍他肩膀，离开了。
叶雪红眼神略带忧郁地望向遥远的天空，那里有一行候鸟飞过。
他拍开酒坛子的泥封，很快，歌声又传出来了：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3－
千里之外的沃伦索山脉南部，天柱峰。
日前天柱峰上迁来了一帮人，在半山上建起一座寺院：归云寺。主持就是“罢了和尚”。
当日叶雪红离开后，归鹤寺僧人在罢了和尚的带领下逃难到此，觉此地山川风水甚佳，于是决定修建新寺，重开香火。
因为有紫月在暗中照拂，归云寺兴建速度很快，一个月不到就完工了。
天柱峰位于赤龙联邦西南部，整个联邦南方地区历来缺少宗教，因此归云寺兴建之后香客信众络绎不绝。
本来这是值得庆幸的事，然而此刻的罢了和尚却是愁眉不展，因为小樱出事了。
三天前小樱去山下镇子里买女红，回来时却昏倒在山道上，所幸被路过的香客救起，送回寺里。罢了和尚立刻找人医治，当时也没放心上，以为是前段时间长途跋涉积劳成疾而已。
却不料伊醒来后气色并不佳，且身体越来越虚弱，和尚才惊慌起来。为此他找遍了附近的草药医生和药剂专家，甚至不顾教义相冲偷偷请来了祭祀、巫医，却统统束手无策。有的说是心气过度郁结所致，有的说是外邪入侵，有的说是中了莫名的诅咒，总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近几天，伊的病越发严重了，时而陷入半昏迷状态，只嘴里呢喃着叶雪红的名字。罢了和尚见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真的是心气郁结吧，他如此想到。
寺里刚建了梵香小筑，整座小楼包了纯金，是罢了和尚向佛祖祈祷的地方。此刻他刚在里面出来，站在荷塘边上，仰视着天际。
他是属于那种运气很好的人，从出生到现在就从来没愁过吃穿，虽然经历了许多变故，但每一次都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包括当年小樱被贵族抓走，恰好遇到叶雪红拔刀相助。
曾几何时混迹于三教九流，靠着偷蒙拐骗为生。如今呢？自己身为皓天社的第五位正式社员，掌握着大陆五分一的佛教寺院，管理着数以百万计的财务，在皓天社的核心势力范围——联邦西南部地区，自己想谁死谁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眼前的包金香筑就是例证，怕是联邦总统裴仁都没有这样的奢华。
然则这样又如何呢？每天都要处理繁重的事务，时时提防着其他势力的窥探和破坏——这也就算了，可现在，自己的独女，小樱，病成这样，自己却救治乏术，甚至抽不更多的时间去陪伴她一下……
当然，和尚不恨叶雪红，他知道叶雪红已经为小樱做得够多了，从十三年前那天把她救回来的那天开始，叶雪红就没让她失望过一次。再者，若不是叶雪红带挈自己进了皓天社，恐怕自己现在还窝缩在码头港口“牵肥羊”呢。
和尚更知道活在这世上的人，都有太多太多的无奈，自己从前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吗？他的愿望其实很小很小：只希望叶雪红能在尽快来一趟，希望重病中的小樱身边有“他”的陪伴。
“扑嗒扑嗒”的声音消失在天际，这是信鸽展翅的声音，会把小樱病重的消息带到“拳头”酒馆，和尚怔怔地看着天边的云霞，默然无语。
这，已经是第七次飞鸽传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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