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可怕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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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爵府的主人房内。
凌乱的被褥,泪痕未干的**女孩,叶雪红抱着她,身躯微微颤抖。
“我来晚了……”他说。
紫月的身影出现在一边,他俯下身子探了女孩的脉搏,说:“还活着,只是精神受到严重打击以至昏迷而已。先带她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嗯。”叶雪红应了一声,抱起女孩,跟着紫月离开了。
……
军务总长府。
府邸非常大,紫月一人的居所就占了几亩地。那位被污辱的女孩已经安置在客房里,由两位大妈照料着,也请了医生前来察看。
院子中心是一个大荷塘,遍植杨柳松竹,大抵这里有一些恒温魔法阵,乃至外头甚是严寒,而这里却繁绿苍翠。荷塘上有一道九曲桥,桥中央是木质结构的水榭,好一派清婉格调。
叶雪红就坐在水榭中央,他目光游散,似在看荷,似在看柳,又似在看那飘渺的云天,更似乎什么都没看进他眼里。
紫月来到他身后,说:“她的情况还好,服了药,休息几天就可以恢复了。”
叶雪红“嗯”了一声。
紫月迟疑了一下,又说:“但是,医生详细检查过后,判定她下体受到很严重的创伤,可能……”
“说吧。”
“这伤害是终生的,她这辈子也不能生育了。”
叶雪红听了之后神色居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变化,依然是“嗯”了一声。
紫月心中暗自惊叹:此人好坚韧的神经!
片刻,紫月问:“她是你妹妹?”
“不,我朋友的女儿。”
“那你朋友呢?他怎么不跟你一同救人。”
“他……是高手。”
“高手?”
“是。他是打赢过几百名弱质书生的高手。”
“哈哈哈哈哈……”紫月仰天大笑,他说:“没想到,原来你也有幽默细胞的。”
叶雪红摇了摇头,并不反驳。到了许多年后,紫月才知道叶雪红真的没开玩笑,叶大公子在那个年代还没学会开玩笑呢。
片刻,紫月又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把她送回去。”
“然后呢?”
“……”叶雪红又不答话了。
紫月搓了搓眉头,他最怕叶雪红这种人,火烧不烂,水浇不进。
又过了一会儿,紫月岔开了话题:“此前,你自信你能独力杀死一个联邦勋爵?”
“嗯。”
“那现在呢?还那么自信吗?”
“嗯。”
“为什么?”
“因为我有剑。”
因为有剑……紫月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所缺乏的正是这一份类近愚蠢的执着。
良久,紫月回过神来,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肃然道:“我没有把卢亚特杀掉。”
“哦。”叶雪红的答话总是那么简洁。
“你不问为什么?”
“不用。因为你是我朋友。”
朋友……紫月突然间发现,这位比自己小两岁的小毛孩,实在带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意外。
沉默了一会儿,紫月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那女孩……经历了这样的事……我想,我有个办法,也许能帮助她。”
“你指的是?”叶雪红扭过头来,眼神开始凝聚。
“我是说,我可以用道术屏蔽她的记忆,让她醒来后一切都重新开始。”
“你怎么不早说!”叶雪红笑了,这次他是真的开心的笑了,带着属于他这个年龄应有的童真和欢快。
叶雪红当时并不知道,紫月为了完成这个道术,耗费了他从出生到现在所收集的大半的施术材料,还损耗了三年修为……
后来,女孩恢复了,并且她失去了被人污辱的记忆,所以她活泼且开朗着。
到许多年后,女孩为叶雪红献出她的第一次时,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落红”,她哭得很伤心。叶雪红安慰她说:“宝贝,那是许多年前,你还没懂事的时候,我就把你那个那个了。”
为此叶雪红肩头上又多了几排深深的牙齿印,还背着“大色狼”的称号背了好长一段时间。
对了,这位女孩名字叫——樱!
……
若干天后,离别在即。
紫月依依不舍得搂着叶雪红肩膀,说:“兄弟,真的不留下来帮我吗?”
叶雪红微着摇了摇头:“不了。我的路,有剑相伴。”
紫月轻叹一声,说:“那……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他伸出手,跟叶雪红紧紧一握,二人同声道:“我们一起推翻这吃人的世界!”
却在这时,一旁的樱边跳边唱说:“噢,吃人的世界,吃世界的人,吃人的世界,吃世界的人……”
紫月和叶雪红额头上顿时拉下一排黑线。只是他们并没有料到:许多年后,小樱这句无心的歌词,居然成了真……
-2-
从回忆中解脱出来,叶雪红的眼神又回复了坚定,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斧头和月晴牵连进去!
略一调息,手起剑落,“嗤——”又一剑!穿过了老斧头另一条大腿!
这回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站不住了,老斧头一个踉跄侧倒在地上,无比复杂的眼神望向叶雪红。
黑斗篷拿剑的手微颤了一下。
老魔法师看着这一幕,瞳孔一阵紧缩。
“叶雪红!你这疯子!你是个变态!你是恶魔……”伍月情神经质地骂着,声音早已嘶哑不堪。
叶雪红却恍若不闻,他长舒了一口浊气,似乎刺下这两剑后,感到自己轻松了许多。

黑斗篷却说:“好,那个大个子的问题就解决了。但是,这个小妞呢?”边说,他还举剑在伍月晴脸上比划了几下。
伍月晴眉头一紧,刚想发作,却看见叶雪红踉跄着步子向自己走来!
无来由的她心里一阵发寒,她发现叶雪红此刻的眼神居然是极端的无情——倘若紫月在场的话,他肯定可以认出,这眼神就跟当年在赤龙城勋爵府的一模一样!
伍月晴看着他靠近,眼神变得既惊恐又愤怒又夹杂着茫然和痛苦,她五指忽而紧攥忽而又猛地张开,呼吸很粗,鼻翼一张一翕地猛颤。
黑斗篷挪了挪位置,把自己完全缩在伍月晴身后,略显紧张地喝道:“小子,你想干嘛?”
“呵呵,不干嘛。你还怕一个废人么?”叶雪红微笑着,继续前进。
似乎受不了那种沉重的精神压抑,黑斗篷猛的后退一步,剑尖死死地顶着伍月晴后背,声色内荏道:“你站住,再走前一步,我剑锋无情啊!”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畏惧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废人,甚至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恐惧。
叶雪红果然站住了,站在伍月晴身前一步的位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后者浑身一哆嗦,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叶雪红抬起鲜血淋漓的右手,那是老斧头溅出来的血。
手平伸,摸在伍月晴的脸上,肌肤很细滑,也滚烫着,似乎还带着香汗的温润,可感觉又冷硬的。
伍月晴猛然颤抖,想骂,居然骂不出声来。
叶雪红和声道:“你……别怕。”
突然“啪!啪!”两声,响亮的耳光掴在伍月晴脸上!
叶雪红的话语声响起了:“婊子,贱人,以后别跟在我后面。我知道你喜欢我,不过……第一,你不够漂亮;第二,你比我老;第三,你很烦,象苍蝇一样可爱,可惜我不是大便!”
说完,他转身走开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老斧头,莫名所以的黑斗篷,眼神深邃的魔法老人,还有……还有一脸不可置信的伍月晴……
他当时为什么要救我,他还是叶雪红吗……叶雪红是人?不,他是禽兽!是禽兽!是恶魔!是变态!
他……
伍月晴想发怒,却突然间一腔怒火化作了悲哀。
……
不知何时,斗篷们已经押着叶雪红离开了。
“废人有废人的生活,废人有废人的世界,无须你们参与。”
这是叶雪红最后的话语,飘荡在场地上空,似乎永远不会散去。
场地内,只留下满地的尸骸,和空旷的茫然。
没有颜色的天空,没有声音的寒风,这天地的漠然,似乎夺走了人们内心的温度。
梦,便如玻璃吗?一敲便碎?
爱情、友情,难道不是梦?难道不象玻璃般的易碎?
伊人伫立在北风中,摸着脸颊,那略微红肿的隆起,竟象他修长有力的手指……
“不——”她悲啸一声,突然感到浑身一阵发麻,明知道自己的心很痛却偏偏感觉不到心痛。
声音惊起了远处的栖鸟,约略给天空带来一线生机,然而很快又复归死寂。
老斧头艰难地挪了过来。他实际的伤势并没有表面上的严重,叶雪红是老“屠夫”了,对人体结构了解得非常深入准确。
他问:“脸……疼吗?”
“不疼。”伊在答话,可眼神却涣散。
“别恨他。”
“不恨。”
“你别装了。”
“我没有装!”伍月晴倏地转过身来,凌厉的眼神罩着老斧头,“我为什么要恨?我又为什么要装?他算个哪门子东西!他不过是‘蛆之秋’中踩着无辜者尸体而成名的人渣!”
她骂着,声音却止不住的哽咽。
老斧头劝道:“你听我说,他有苦衷……”
“不要跟我说这个!”伍月晴很粗暴地打断了老斧头的话,她怒极反笑,“呵呵,我知道啊,他要当大英雄,他要牺牲自己成全大家,他还要当最悲剧化的英雄人物,他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说明他必须这么做……”顿了顿,伍月晴赤红的双目似乎强忍着什么东西,“可他凭什么要一个人扛,凭什么他这么想了就这么做了,他有没有顾及别人的感受?”
说到这里,她声音又带上了哭腔:“为什么?他要伤害最信任他的朋友、最爱他的人?呜——哥,你告诉我——”
伍月晴把自己埋在老斧头怀里,哭得一塌糊涂。她称呼老斧头作“哥”,那是几天前刚结拜的。
老斧头是个讷于言辞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用那蒲扇大的粗糙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背。
“这真是一摊子烂帐啊!”老斧头叹息着摇了摇头。
他也不大明白叶雪红这么做的原因,兴许是不想三个人都落在对方手里,更有可能带着自暴自弃的心态,然则……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老斧头人虽粗疏,却也不是笨蛋,他直觉到了叶雪红可能有一些不便与人言的秘密。
虽则没想明白,不过同是男人,老斧头当然明白叶雪红内心的苦,但他同样为月晴叫冤。
夜幕降临了。
低哑的抽泣,无声的抚慰,漫山的鸟儿时而惊飞起,空地上的两个相互依靠的人却如雕塑般的寂然。
突然间,一把低沉嘶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爱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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