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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不光是有尿,他还是一员福将,也就是说他命大福大。如果没有团长,今天有没有我,还真说不定。那是有一次,我、赵参谋跟团长下连队,是后勤汽车排派的吉普车去的。回来的时候,我们从长白山深处往回赶,从早晨一直开到深夜,还有几个小时的山路。团长就决定到前面百十里远的一个县城住一晚。
山里的夜漆黑一片,窄窄的山间公路被两侧的树林夹着,弯弯曲曲忽高忽低的。我们奔波一天人困马乏,都在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狭窄的路面上是两条车辙印,长久以来被雨水山水冲刷得形成两条沟,驾驶员也愿意把车轮放到这两条沟里走,省劲。没想到,在一个山洼处,雨水冲刷的那两条沟突然的拐向路边,驾驶员可能也昏昏沉沉的没注意到,没有及时地把车轮转到大路上去。吉普车就顺着那两条水沟直接冲下去了。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的团长大汉一声“停!”同时一把拉起了手刹车。车子往下一沉又“咣当”一声,便嘎然停住了,车头向着右下方倾斜着,忽悠忽悠的直摇晃,象是悬空了。团长喊了一句“都别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车灯射出去的光柱什么也照不到。
团长果断地命令“都听我指挥!”先命令驾驶员慢慢地爬到后座上,又让赵参谋轻轻打开左后车门爬下去,然后团长从前面爬到后面来,再让驾驶员也慢慢爬下去,然后是我。等到团长从车里爬出来,我们的军装都水淋林的让汗水湿透了。
团长先点了一颗烟,我看到他手抖的厉害。过一会叫驾驶员拿手电照着往下察看。这下子把我们都惊得又出一身冷汗。这是一道山涧,路上的水就是冲到山涧里去了,才冲出这个斜沟来的。下面黑糊糊的,不知道有多深,只能听到很深处有轰轰作响的水声传来。幸亏这是一座山区的土桥,才救了我们一命。
这种桥是用木头、石头搭建的,一层木头一层石头的往上垛,足有七、八层吧,又厚又高,十分结实。恰好中间垛着一块巨大的条石,长长的支出来,一下子把我们的车托在半空中了。
当我们在老百姓的帮助下脱离险境,赶到前面的县城的时候,天就要亮了。团长一改往日精打细算的作风,找最好的招待所,要最好的饭菜,还点名要了茅台酒,而且竟然一下子要了两瓶。那天我第一次喝茅台酒,但是遗憾的是我根本没喝出什么滋味。因为我们都喝醉了。团长说了,谁不喝醉谁就不是我的兵!谁不喝醉谁就对不起那块大石头!
现在我一想起那天夜里的事情,就好像还听见团长喊“都听我指挥!”不佩服不行,团长真是有尿。前些年,有一次我到军区干休所看他。唠起团里早年的事情,我问他手表为啥泡开水里,他的回答使我很惊讶。他说:“我和政委说了,我这块表只能在热水里泡三个小时,要是泡坏了你得赔我。吓得他再也不敢开大尾巴会了。”
团里其它的那两大怪,“老军医扛个大扫帚,大道不走走小道”,我不准备在这个章节讲。原因有两个,一是那两大怪是有关男女话题的,和这章不太对路,放到后面一章比较合适;另外我讲了这么半天,这一章的主要人物还没出场,也是不太合适的。

是的,我自己就是这篇文章的第一主人公,但是我想,我的从军经历,主要的是以我和战友的战友感情的发展经历为主的历史,离开了我的一些战友,我的一些铁哥们,我自己就无从谈起了。其实谁都一样。我们当过兵的人都想一想,你离开部队多少年以后,每当你怀念部队的时候,大都找些战友聚一聚,喝一喝,闹一闹,就象有些当兵的家属抱怨的“战友会战友,就是喝大酒”,也就是这些。真正回老部队老军营去故地重游的,没有几个。所以我可以说,怀念部队,就是回忆战友,一个意思。
我到机关以后,很多以前不曾想到的幸福都降临了。我有了书,我有了好的伙食,我在精神上物质上都感到非常的满足。随着我的工作能力的进步,我的报道工作逐渐走上了轨道。我渐渐发现我比别人幸福的另一个地方,那就是我能够走出军营大院,出去见世面,出去开眼界。
开始的时候,由于我们团还有一半是野战通信分队,在团里和下分散连队的时间比例,大体上是一半对一半。到后来野战通信分队取消了,我们团的任务集中到了通信线路维护上面,这样我的工作方向,就完全是分散在全东北的各个营连和几百个执勤点了。一年的时间里面,大约有二百天左右是在下面跑,还有七八十天是跑上面送稿,能在团机关呆住的日子实在不多。
有的老兵说,当兵的过的就是漂泊的生活。所以我说,我这个兵过的是更漂泊更动荡的生活。但是我对这种漂泊这种动荡充满了热爱,这就是我向往的生活。也许那是我确实还小,军队对我来说,社会对我来说,甚至于世界对我来说,都是那么新鲜刺激。真象有人说的“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我每到一个新的执勤点,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每次新结识了一些战友,我都感觉到一些新的东西又灌注进来,形成日益深厚的思想积累。
我想在这一点上,管富和我的感觉不会很相似,我俩的时间划分比例就能看出明显不同。他每年下连队的时间大约是一百四、五十天,而在机关和跑上面的时间都在一百天左右。他是有心计的人,他随时都在关注团里的动向,他也积极地去和上面搞好关系,包括和报社编辑的关系。我当时不明白他的内心的想法,我觉得一切要凭真本事,跑上面的次数多了,在上面呆的时间长了,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反倒会被人看不起。多少年以后我明白了,这是我的短见浅识。是我不明世事的一种幼稚。不过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我是满心喜悦地走向那些基层连队和小组,投身于社会这个大课堂,投向大自然的怀抱。这种喜悦渐渐地变成了一种惯性,渐渐地又变成了我本性的一部分,热爱新鲜的事物,热爱新鲜的世界,竟然成为我一生的动能。前几年,和我一起搭过班子的一个政委说过一句话,“你是一个永不安分的人”,叫我深思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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