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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脸不如麻脸俏”之所以能占上这四大怪的头一怪,说来也确实怪。这件事我也是放到现在才敢讲,也就是给大家简单介绍介绍而已。倒退十年,打死我我也不会讲。因为那是属于不文明不道德的,是拿人家的残疾取笑。但现在不同了,这种病在全中国都被灭绝几十年了,眼下的年轻人甚至都不知道天花、麻疹是怎么一回事了。再说我说的当事人也都七老八十的了,可能也不拿我说的当回事了,顶多付之一笑,骂我几句拉倒。
不过谁都得承认,我们团的麻脸就是多。岁数有老有小,麻点有多有少,职务有高有低,但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全都挺有本事,都混得挺不错的,团营连排各级别都有一个。我写到这里,心里不住地打鼓,股长啊股长,你可千万别有上网的坏习惯哪,别人说在网上看见什么了你也千万别相信哪。你说我怕啥?对呀,我们股长就是呀。不过他不算太严重,还弄得挺有风度的,而且结婚找对象啥也没耽误,他媳妇我嫂子还真是挺全面挺出众的呢。
在这里,我只敢挑那个级别最低的说说,怎么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么。最小的麻脸姓白,是管理股的管理员,我至今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叫“两八八”。这个名字可不是说他有俩爸爸,也不是说他象臭巴巴,更不是电脑的级别了。
老白在农村来当兵的时候,初审就被武装部卡住了,说他体检不合格。他就问人家我哪一项不合格?人家说你有天花,他说那是小时候得的。人家说你有后遗症。他也不在乎,就问啥后遗症?人家支吾了半天,才说你脸上有麻子,当兵不行。没想到他一点也没嫌磕碜,也不打怵不怯场,马上针锋相对:麻子怎么就不合格?有这条规矩吗?人家也急了,就说反正你不行。他本来不想说,怕得罪了接兵的领导。可他被逼得狗急跳墙了,就反咬了一口:那接兵的霍连长不就是麻子吗?他比我还厉害呢。他怎么行,他还来接兵呢!他说得不错,那年接兵,团里的三号麻脸霍连长去了。由于他被咬了出来,所以我们团的麻脸队伍又添生力军。前面那几个是不是一个一个这么咬进来的,没人去考证,不过老白进了部队以后,可添了新光彩了。
简单地说,老白很快出人头地崭露头角,又令人意外地娶了媳妇。故事出在老白春风得意之际,有点得意忘形,可能为讨新娘子欢心吧,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来,雪花膏擦脸油什么的弄了不少。有一天他对着镜子打扮之际,可能因为被幸福冲昏了大脑,突然异想天开,想数一数自己到底有多少个麻点,就用钢笔一个一个地点,一个一个地数,每个坑里都点上点之后,他带着满脸的黑点,激动地抱住新媳妇:“我终于弄清楚了,我总共有二百八十八个麻子!”他媳妇又是一个典型的心直口快没心眼,老白转身出门,没过几分钟的功夫,全机关大院几乎传遍了。
从那天开始,老白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爹妈起的名字,“二八八”伴随终生。由于我们团是搞通信的,都习惯地把“二”叫做“两”,所以大家都说,麻点数清之日,“两八八”诞生之时。开始大家在背后偷着叫,后来有胆大的当面也叫,有的就叫他“老八”,新来的兵还以为是好称呼呢,也“老八”“老八”地跟着叫。谁也没料到,“两八八”就象是老白的幸运号码,一路顺风啥也没耽误。就又有人猜疑起来,这小子是不是自己编了个幸运数来糊弄咱么大家伙呀!

关于麻脸的事,我就是当笑话来听的,但我绝对不敢和别人议论麻脸什么的。而且别人议论麻脸怎么怎么的我还不太得劲,原因就是我的领导就是麻脸呀。一个是我们股长挺有本事的,我挺服他的,这个服,既是佩服,又是服从。你要议论我们股长,我当然不高兴。另一个是我也不敢议论,我胆大包天了,竟敢议论麻脸什么的,我还想不想干了。但是百密一疏,事有凑巧,我终于还是因为这个事把股长得罪了,或者说是我认为是我把股长得罪了。
那是我到宣传股后的第二个春节,团里要搞个联欢晚会,当然由我们宣传股主办加主持。我们那一顿忙活呀,布置会场,准备奖品,安排活动,中间最有难度的是准备灯谜游戏,股长就发动我们全体弄一些高水平的谜语,别让人轻易地把大奖拿走。其实最高的奖品就是一台自行车,这在那时已经是百年不遇的贵重奖品了,听说各营连的有点头脑的高手,都在憋着劲要把我们的谜语一网打尽呢。
那几天我们都绞尽脑汁在制造谜语,人的大脑一旦进入一种状态,就会产生惯性。所以,那些日子,我们从起床开始,一直到睡觉,这一整天,见啥编啥,啥都是谜语,个个走火入魔。开始还挺上路的,编出了什么“肚皮上卡戳——打一国家——印度”“豆腐脑拌面条——打一国家——瑙鲁”这一类的,不过连我们自己都觉得是唬小孩的,后来也编不出什么高难的来,就慢慢的走上斜道了。七嘴八舌地先后编出了几大系列几十个所谓高难的、内部掌握的谜语。我记忆深刻的是那几个医疗系列的:“党委不抓大事——打一病名——脱纲”,“上厕所瞪眼睛——打一成语——纲举目张”什么的。
我说的事情就出在这个时候,我们几个不知好歹光想着过年的半大小子一起在厕所里,正在一边编造着前面那几个臭烘烘的谜语,一边在小便。我突然看见“两八八”抱着大小裹的奖品从门外走过,突然来了灵感。我说,别吵吵别吵吵,我给你们出一个谜:两八八——打一医学用语。”正当大伙目瞪口呆之际,我大声宣布谜底:“局麻!”大喇马上叫起来:“高,实在是高!”其他人明白过来爆发出哄堂大笑。我又灵光一闪,“还有一个:两八八、xxx、xxx、xxx(都是麻脸)——打一医学用语。”“是全麻!”随着我宣布谜底,哄笑声乱成一片,厕所的房盖都要被掀起来了。我们都没注意厕所里还有别人。咣当一声,一个小门被推开了,我们股长从里面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不自然地笑骂着:“你们这帮小子!”我一下子傻了,现在是我全麻了,头皮发麻全身发麻。
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股长领导我好几年,对我一直挺好的。可我心里总是有个结,我觉得我太不像话了,我总想找个机会向股长检讨,可话到嘴边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就像常青想找连长检讨一样,咋说呀!现在我和股长分开已经都二十多年了,也没机会见他,更没机会检讨了。我想,我在这里胡说八道的事,万一让股长知道了,这就算是我的检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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