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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两个大书箱子,其中有一个几乎都是杂志。杂志当中又以两种为主,一种是《解放军文艺》,一种是《大众电影》。几十本《解放军文艺》,都是六一年到六六年的,对它们,我是爱不释手。因为这些杂志还算是不太乍眼的东西,人们都不是太注意,毕竟是解放军的杂志么,虽然年头久了一点。所以我每次拿出几本藏在枕头包底下,一有工夫就拿出来看。我特别喜欢里面的报告文学作品,每期杂志都有那么一篇两篇的。里面有许多当时的军旅作家高手,有一些是当年的顶级作品。象比较著名的《雷锋班纪事》、《开顶风船的角色》,它们打开了从更宽广的角度来认识我们军队的一个窗口。
我是一个彻头彻尾彻里彻外的新兵,而且我又是一个还没入门的军队新闻事业的新兵,我多么需要这些前辈的作品的指引,我多么需要尽快地找到部队的感觉。这些军队作家的作品,象一部部教科书,使我很快地进入角色,揣摸出部队写手应该掌握的写作路数,战士读者喜欢的部队风格的语言习惯。我的写作能力突飞猛进地提高,我的写作速度越来越快,那个速度连我自己有时候都会惊讶。到现在,我也一直没改掉那时养成的坏习惯,就是写东西一遍而成,不反复,不修改。不过这倒是很适应现在的网络写作的。
和我一起工作的领导和战友都在惊叹,不熟悉我的同志也会夸赞地询问: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是谁教你的?我知道,他们其实也是明知故问.我小小的年纪就当兵了,怎么会有机会上大学。但是我很想告诉他们:我的大学——部队;学习时间——一年;大学教授——书。
不过当时有一个问题也使我很烦恼,就是我究竟要有一个什么写作风格的问题。其实我一说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就象一个刚买了画笔的孩子,就想着自己是当个达芬奇,还是当个齐白石一个意思。不过我现在原谅自己那时候的年轻无知,就算是讲个笑话吧。
因为我当时特别喜欢两本书,一本是《斯巴达克斯》,一本是《红与黑》,但我简单地把它们归为两类,一类是就那么一个劲地描写下去,形象生动地一写到底,也很动人,也很让人难以忘怀。一类是边叙边议,穿插大量的警世恒言,使人过目不忘,名言警句更是流芳百世。我觉得它们真是难以取舍,就在两者之间左右摇摆起来。一阵子学前一种,在如何描写上下功夫,成天琢磨怎么写才会更生动更形象。一阵子又学后一种,整天研究怎么才能深刻,一天到晚地编造警句。现在回想,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使我浪费了许多宝贵的写作素材,使我在我的风华正茂的年代里,并没有更多地写出与之相称的东西来。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浪费、一个遗憾哪。

在部队读书的历史,是我真正的学习的历史,也是我工作能力和水平进步的历史。古人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的切身感受是“近书者智”。当然那时这种智的水平还不高,甚至是一阵子智,一阵子愚。
我的那些书里,有一本书叫《新闻摄影的伟大瞬间》,是一个外国人编写的。他详细地介绍了世界上许多伟大的摄影作品的来龙去脉。我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至今还会在心中赞不绝口。个个是精品,幅幅是极品,每一幅的后面都有一个故事。其中我感觉对我启发最大的,或者说我觉得必将对我产生巨大影响的,是一幅叫《马笑了!》的照片。讲的是一**几年吧,纽约的一个报社记者听到了全市的消防马车即将退役,而改换消防汽车的消息后,就琢么怎么反映这个事件呢。事情不大不小,如何吸引读者关注呢?他终于想出一个绝招:他把蜜糖抹在马的嘴旁边,马就使劲咧开大嘴伸出舌头去舔,他就把这个说哭不是哭说笑不是笑的鬼样子照下来,登在报纸上。标题:马笑了!内容只有一句话:消防队的马们听到马拉消防车退役的消息之后。绝不绝!没有新车的照片,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大字标语,但大家都明白了。不是吗,连马都笑了,你能不笑吗?你要不笑不就是比马还傻的傻瓜了吗?
我看到这幅图片,觉得一下子茅塞顿开,我写新闻报道,不就是要弄这样的东西吗,不就是要走这条路吗?我认定了,搞新闻报道,角度最重要,报纸能不能上,不在事情好不好,就在角度妙不妙。于是我又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就是在新奇特上下功夫,用今天的话讲,就是想如何吸引眼球,尤其是吸引报社编辑的眼球。我这样东一头西一头地瞎走乱闯,一方面是我缺乏经验,也没人指导,看着啥学啥。另一方面,也是和管富竞争的紧迫感决定的。
说到和管富的竞争,其实完全不准确,还是说我俩的斗争比较贴近一些。因为我俩的关系里面,没有更多的竞赛的因素,也没有什么位置或者是事情让我们争夺的情况出现,我们的领导深知这一点的重要,从来也不给我们一决雌雄的机会。我在前面说过,我俩的争斗是一种良性的竞争,是部队里农村兵和城市兵之间,历史上就天生存在的一种斗争。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这是我的认识。
可能管富有他截然不同的想法。不过我想他顶多也就是那种“你好我就好不了”的小肚鸡肠而已,绝不至于非要跟我你死我活的。另外,我俩的争斗的主战场又不在报道工作上,因为从我们到报道组,我俩真正的报道竞赛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他也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今生今世也不会撵上我,更别说超过我了,所以他的功夫是下在写东西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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