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下午，大检查和工厂交换情况。其实，说是给我讲问题比较准确。
副处长念的一个手写稿。其中的要点是：
一、工厂在之前的三年里，少交什么费用、多提什么非用、少交什么税金、多支出什么资金，一共六项，总计三百六十多万元。
二是，按照国家法规，对违纪违规金额，全数罚款。数额和上面一样，三百六十多万元。
三是，限期上交罚款。如若不还要怎么处理等等。
三个副厂长都在座听了，大眼瞪小眼的都转脸看着我。我能说什么呢？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我不是说，我对他们找出来毛病没反应过来，我是对罚款的这个天文数字，我没反应过来。我甚至怀疑，这些大衙门，是不是企业都这样，动不动就罚上几百万。
但是我隐隐约约地感到，这次大检察，不一般。不一般在什么地方，我当然就是猜想，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
那个处长看我半天没吱声，以为我懵了。就说：“巫厂长，我们的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都听到了吧？你有什么意见哪？”
我当然听清楚了。我也知道，他不是开玩笑，没人敢这么开玩笑的。但是我觉得，气氛有点紧张。我不可能马上回答一个什么意见。我也不会考虑、也不可能再把这事推回到于厂长那里去。我要争取时间思考一下。
“哎呀我的妈呀，你吓死我了。”
我这么一说，好像是在开玩笑。他们也都傻呵呵地跟着笑了起来。
我又笑着说了一句：“本来这个破工厂，已经把我吓个半死了。处长这一来，基本我就死利索了！”
说实在话，这句话，玩笑也好，真话也好，这一个礼拜以来，我已经说了不下十次了。
从我到工厂第一天开始，我的工作笔记里就连续记下来了。
电业局要换配电盘和电表，要五万，给了三万，安排吃饭；
派出所检查安全和护厂队，买烟，吃饭；
水资办，重新核算电井的用水量，给了一万，吃饭；
消防队检查消防，换防火工具，给了一万五，；
省商检局年检换照，收了一万，安排吃饭；
市环保局检查验收动力车间烟尘，收两万，吃饭；
当然，来的最多的，当属检察院了。我们在人家那有未了的案子，不吃我们吃谁？连续的报销，说是到外省给我们调查的差旅费。连续的来加油，因为那台面包车是我们借给他们办案的。连续的报销什么录音机，电唱机，电话，当然都说是办案工具了。
我上任的一个星期，这种大事小情的，先后接待了十几伙，有的是以各种名义收钱罚款，有的看似没什么事，说是认识认识，其实话里话外的，对我敲敲打打的。
我觉得，这些大小官家，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各有目的。小一点的门头，是来到我这个新厂长这来挂号的；再厉害一点的，是来给我打预防针的；再大一些的衙门，是来给我打“杀威棒”的。反正都是趁我立足未稳，先给我来个下马威。
以前的那些人，要的钱少的，我就耍耍赖皮讲讲价，多少给一点打发了。要的多的，我不怕露穷装熊，他们看我实在是困难，也就先放我一马了。
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伙人师出有名，心狠手辣，不留余地，好像要整死我似的。
他们握有行政执法的权利，他们可以把我送上法庭，甚至送进监狱，我不得不小心一点。
这是我在工厂期间，很特殊的顾及的两个红头衙门之一。
另一个，大家肯定知道是什么。当然是检察院了！他们当然更厉害，他们甚至可以不经过什么检查，先把我送进高墙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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