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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又不明白了。就算连长知道了,那我们也不是自己要求看你的秘密的,那是指导员交给的任务啊。
常青告诉我,就是因为是指导员交的任务,才被连长怀疑的。
他们连有个兵和连长有点亲戚,和常青关系还不错。他说的,连长和指导员不知什么原因,是一对冤家对头,矛盾大着呢。连长没当成报训队的队长,就是因为他俩的矛盾。连长认定,是指导员故意安排新兵整理老兵档案,有意给他来个家丑外扬。而常青和我,就被连长认定是指导员的人。因为我已经在机关了,连长想把我怎么样他也没那个能耐。可常青是他的手下呀,那还能有常青的好果子吃吗。连长这样想,当然也不是没有一点理由。
“可你不会找连长谈一谈吗?”
“一点屁用也没有!”
常青说了,连长根本就不提这事,开口闭口就是你需要再锻炼锻炼,小组工作需要你什么的。全是大道理。常青哪敢把话挑明了说呀,还说啥?说我是看了你媳妇叫别人咋搞的了,可那不是我故意要看的?要这么说,那连长还不把拿枪把他崩了。一拖两拖就到如今了,他也知道团里快研究提干的事了,再不想办法,黄瓜菜都凉了。
“都怪我笨,一着急就瞎想。一想吧,就想出这么个损招来。现在就是把肠子都悔青了,又有啥用!”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我的心也凉了。
看来常青虽然比我大了不少,其实心灵深处还和孩子一样的单纯。他就是有心眼却没心计,尽说俏皮话却不能说假话,能干花哨事却不能干坏事。这件事要是放在现在的一些新兵身上,你就是找出一千条怀疑来,他也能弄出一万条甚至更多理由来对付你,就冲这一点,常青也该属于好人一伙的。
连长那里成了他过不去的鬼门关以后,他走投无路之间,就想弄个大一点的动静,使自己一下子能冲出连队,冲出营里。赶在党委研究提干的事情之前,冲向团里。他根本就不会去想,能不能冲向军区甚至冲向全军的问题。他就是提干进城那么个目标啊。
说白了,他就是又耍了一次小聪明,又是聪明大劲了。
我们工作组和营连干部一起开会,研究怎么处理这件事,连长也参加了。
有两种意见,一种是要严肃处理,因为这是对**、对**思想、对**的革命路线忠不忠的大问题。另一种意见是,事情的原因比较单纯,就是年轻人要求上进太迫切了,又没造成太大的坏影响,就按人民内部矛盾批评帮助吧。
连长一直也没怎么说话,可能因为除了我,别人级别都比他大,轮不上他说话吧。
要说老葛真是老同志了,有水平。我不是说他破这个“案子”有水平,我是说他在会上的话说的有水平。有时候一个人的命运,就在一个人的一句什么话上了。老葛虽然搞保卫,但是他的心眼好,就是说他心地善良。他似乎也觉得由于他的怀疑,使整个事情发生了底朝天的变化,使一个挺好的战士转眼之间就要变成一个罪人,就又有点心软了。
他说:“我看性质没那么严重。我们就是想定他个什么严重问题,证据和事实也不充分,再说也没必要。另外,到现在为止,从那些社员群众还有我们的干部战士反映的情况,都说这个兵的素质还不错。大家都说好。所以我看,就主要加强思想教育吧。”
保卫干部在案件的处理上的意见,一般是有关键作用的。再说老葛也有他的心眼:好事不成,万一再弄出个事故什么的,他这个保卫干事的工作成绩就砸锅了。不出事他才有成绩嘛。再说杨副主任和我都站在这一边。
杨副主任用电话向团里汇报,我们政治处主任代表团党委讲了意见。当时讲了不少,我记录了一大张纸。主要意见就是两方面:一是同意工作组的意见,只做批评教育处理,但要做好思想工作,防止出其他问题。二是原则上此事虽然不是好事,但也不能使它变成坏事。一定要在各方面多做工作,不要给部队带来负面影响。

看了团里的意见,我多多少少的松了一口气。看来,眼下常青是不会再有什么更大的灾难了。团里的意思很明确了,这件事要是好事当然好,各方面皆大欢喜。如果一旦查明了不是好事,那也要防止转变成坏事。说白了,就是宁可没有好事,也不能弄出来一个坏事丑事来,丢部队的脸,丢团领导的脸。谁都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一夜传千里呀。团里这种怕丑护短的心理救了常青一命。事情翻个以后,我一直怕他被定个现行犯革命什么的,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安排他了。
后来,按照我们团里工作组的意见,把常青调到另一个小组,叫三道沟小组,还是班长。我知道,他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但是他的提干问题呢?谁敢想啊。可最不该想的人就敢想。对,就是常青。
我们工作组要回团里的时候,常青也就要到新的小组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医生允许他出的医院,反正他已经打好了背包,准备出发了。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脸上身上都显得有些消瘦。看着叫人为他心疼。
他对我说,那个小组更远、更穷、更艰苦。他说这些的时候,倒是挺高兴的样子。他说,我不怕苦,越艰苦越好,我现在就需要组织上给我机会。
他看我忧心忡忡的样子,竟然还劝我,我不会破罐子破摔的,我一定能挺住。话说得很坚决,可说到这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了一丝犹疑,他有点像自言自语,“我要是挺不住,那就前功尽弃了呀。”
是呀,连我的心里都沉甸甸的。我不知该说啥,怕伤他的心,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常青,你可得挺住啊。
回团里之前,我和老葛默默地抛掉了那块大石头。一路上,吉普车被山路颠的晃晃荡荡的,我的心也跟着直晃荡,满脑子都是常青的事。
我觉得,常青真是倒霉。回想起来,这倒霉的经历从新兵连就开始了。先头倒霉的是,指导员选了我俩整理那两份破档案。然后倒霉的是,又被连长挑到了身边,去了白山连。再然后倒霉的是,在即将提干的关键时候,那件破事被连长知道了。再然后倒霉的,是团里的工作组里来了个明察秋毫的老葛,一眼戳穿了他的小把戏。亏得倒霉在老葛,救星也是老葛。要不是老葛的心慈手软,就不是现在说倒霉的问题了。
可静下心来想,常青这回是个什么问题呢。就是说他是缺点也好,毛病也好,是个什么性质呢。作为他的最好的战友,总该弄个明白吧。
往大了说,常青是出于积极要求进步,在私下里说是为了个人的目的,想法设法,去做更能证明自己的进步程度和觉悟高度的一件好事。这件事的动机,应该属于好的性质。至少也不是坏事吧。只是手段和方式方法上出了一些问题,用现在的话说,是演砸了。
我绝没有给常青开脱的意思,也没有说常青那么做就是对的。可这事该怎么看呢?拿常青做的那些工作和成绩,我们这批兵,哪一个敢和他比,谁能比得过?再看常青每天每月吃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谁又能比得过?还有常青的工作能力和各种才能,就是我、大喇、更不要说管富了,都比不上他呀。
现在,我们马上就要穿上四个兜的干部服了,可他不要说敢不敢想提干的事,就是挽回影响也还得使出牛劲来呢。他咋就这么倒霉呢!这回弄巧成拙,整的他雪上加霜的,他以后的日子该多难熬呀。要做出什么成绩,才能重新打开局面哪。
我把这所有的烦恼焦虑,千愁万绪,都怪罪到连长和指导员身上。不是吗,要不是他俩好像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要不是他俩明争暗斗不择手段,要不是他俩,常青哪会有今天这个处境。
唉,真是铁打的营盘不太平,军营也不是避风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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