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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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遂人愿。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我就意识到计划泡汤了。这猛然来袭的倾盆大雨让我一下子又无精打采了起来。
坐在书桌旁,我无聊得不知道该干什么好。看到桌上的宣纸,我忽然心血来潮:不然练练字?
毛笔字这东西,我小时候曾经学过,当时写的倒也颇得几位老师的赞许。不过这十几年下来,恐怕也忘得差不多了。提着笔我又有些犹豫了,该些什么呢?忽然我想起半年前放假时心血来潮背的那几首唐诗宋词,便写了下来。我学字时练的是“王体”,一来大气,二来看着漂亮。一首《春雨》写来果然显得有些生疏了。不过还好,我的根基不错,功夫还没完全荒废。
因为许久不写,我的速度很慢。过了老半天,也才写了六首小诗,而我已然腰酸背痛。放下毛笔,我酣畅淋漓地伸了个懒腰,抬起头来却看到龙怒云竟站在门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马上想到刚才那副样子全被他看在了眼里,不禁大羞,连话也说不顺溜了:“你……你来干什么?”
“这是我的帐篷,我也不能来吗?”他笑着问道,一边上前拿起我放在书桌上的稿子看起来。我一愣,才想起原是我占了他的地方,本不该那样问他的。可话已出口自然无法收回了。我很局促,在床边坐了下来,又觉得不安,就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却更不安,只能站定,看向书桌边的龙怒云,想说几句话打破这有些尴尬的局面,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你写的诗?”龙怒云忽然抬头问我,手里拿着我写的诗稿。
“不是,只是曾经听人吟过,很喜欢,就写了下来。”我答道。我可不敢贸然剽窃,要是这个世界有人知道这些诗的原作者,我不就糗大了。
“哦?”他一愣,似乎有些意外。忽而他却说了一句令我脸红的话,“不过你的字写得很不错,可以和三王子媲美了。”
我不禁脸一红,嘴上谦虚道:“哪里,我只是胡乱写的,怎么敢和王子比啊。”
“你不用自谦,我说的是实话。除了三王子之外,我再也没有见过字写得比你好的人了。”这个龙怒云夸人还真是直白,都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对了,你到底来这儿干什么?”我问道。平白无故的,他来干什么。
“哦,我是听铁先生说你本来今天想出去走走的,可今天下雨,我想你也许被闷坏了,就过来看看。怎么样,你现在觉得无聊吗?”龙怒云总算是认真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自然无聊。我都快无聊死了!”我立马忙不迭地报怨,“本来以为今天可以出去好好走走呢,没想到天却下起雨来,真是太让人郁闷了。”
“这样啊,那你恐怕还要郁闷上一段日子了,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咳!”我长叹了一口气,“这儿的书我都已经看完了,你可以再借我几本书消遣时间吗?”
“恩好的,跟我过去拿吧。”龙怒云答应得很是爽快,“哦,对了,这几张诗稿可以送给我吗?”
“你若是喜欢,拿去便是了。”不就几张纸嘛,我可是很慷慨的。见我答应,龙怒云似乎很开心,笑了。
到了帐篷外面我才发现雨真的下得很大,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把油纸伞已经撑在了我的头顶。侧目一看,竟是品易。我不禁一愣,对他的出现有些意外。
“还不快来?”前面不远处的龙怒云正回头看我。他的身边他的侍卫正帮他打着伞。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伞,根本不足以用来遮住我和品易两个人。我的手握向伞柄:“我自己来就好。”
品易把伞往边上轻轻一挪,我的手握住了一团空气,他淡淡地说道:“将军在等你呢。”
“你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快过来呀!品易,扶夜姑娘过来。”不远处的龙怒云又催了我一声,但我还是有些犹豫,这么大的雨……
“夜姑娘,将军在催了,别让将军等急了,快走吧。”说着他在我的背后轻轻推了一把,我不由自主地迈入了雨中。雨水很快就把品易半边的身子淋湿了。我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臂,把他往伞下拽,但不得不说,他的力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于是我只能尽量走快些,让他少淋一会儿雨。可适当我们到了龙怒云的帐篷时,品易还是已经浑身湿透了。
“先让品易回去换身干衣服吧。”看着浑身湿哒哒的品易,我请求龙怒云。
“他不会先回去的,因为他还要送你回去呢。”龙怒云脱下外面的长袍,一边回答我道,“快进来吧,看看想挑什么书回去看。”
“哦。”我答应了一声,犹豫地看了雕像似的品易一眼,转身进了帐篷。我并没有耽搁很久,很快就挑了几本书,并向龙怒云要了一张油纸。
“要这个干什么?”龙怒云一边将一张油纸递给我,一边疑惑地问我。
“包书。”我熟练地把书裹在油纸里面,“以免被雨淋湿了。”
听了我的话,龙怒云笑了:“你这人还真是奇怪,一个女孩子家却专挑一些兵书看,明明有伞,又怎么会让书淋湿呢?”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我就遇到过很多喜欢看兵书的女孩子。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我简短地道别。也不等龙怒云有什么反应,就径直跑了出去。
我快步跑着,品易的身影从眼角掠过。我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冲进了雨中。我能感觉到品易在我身后追我,我拼命跑着,这时我不得不惊叹:这个小乞丐的体力还真不错。这要是原本的我,肯定跑不了这么快的,更别说脚还受着伤了,而现在我只是觉得脚有些疼。
很快我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在门口我停了下来,转过身,品易正好停在我的面前。我对他说道:“我累了,想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吧。”然后便转身进了帐篷。

放下书,我换了一身干衣服,钻进了被窝。
我病了。
这一病足足病了一个多月。天气早已放晴了,脚伤也早就好了,可这出行的计划却又因为身体的原因推迟了足有一个月。这一个多月来,品易一直照顾着我,有好几次我迷迷糊糊醒来,看见他歪在我的床边睡着了,我刚想叫他回去睡觉,却又失去了知觉。龙怒云也很担心我,几乎每天都来看我,他身上的伤也早已经痊愈了。
说到伤,我还得谢谢铁先生。听龙怒云说,那天我回来之后就发起了高烧,脚上的伤也由于奔跑而季度恶化,如果不是铁先生每天衣不解带地为我治疗的话,恐怕我真的要残废了。
总算,我的病好了。
下了床,我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了铁先生的帐篷。
他正在煎药。
“先生。”我怯怯地走过去,真诚地感谢他,“谢谢你。”
“咳!”铁先生看了我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十分无奈地说,“只要你以后别再这么折腾自己就好了。我是真没见过像你这样不听话的姑娘,这次若不是运气好,让品易找到了余梅草,你的脚恐怕是真的要废了。”
“余梅草?先生你是说包治百病的余梅草吗?”我问。
“正是余梅草。对了,你怎么会知道余梅草呢?”铁先生有些奇怪地问道。
“哦,我只是在书上看到过。”
“是吗。不过说真的,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品易,要不是他……咳!这余梅草十分珍贵,却也最是难找,往往生长在那种各种毒物经常出没的悬崖峭壁上,采药之人大都是还未采到余梅草就中毒身亡了。”铁先生感叹道,“这回品易已经算是幸运了。那天他忽然冲到我的帐篷里,晕死在地上,手里却紧紧握着一株余梅草。可他自己已经身中剧毒,危在旦夕了,能撑着回到军营已经是大幸了。大概是上天保佑他吧,让他活了下来。夜姑娘,要我说你真该好好谢谢品易,他这样对待你,连我这个老头子看着都觉得很感动啊!”
我心里震惊极了。
先生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这般的震撼。品易为了我竟然差点中毒身亡!
我也难过极了。若不是我执意不愿他为我淋雨,使得自己病上加病,品易也不会出事。我嘴上说着为了他好,事实上却又害得他冒这么大的险。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恐怕这一辈子都会内心难安的。
深深的自责让我心不在焉,不知不觉我走出了军营。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离开军营很远了。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我心下不由一慌。可随即我就感觉到了正在我身后不远处默默保护我的品易。于是我安下心来。
这个地方山清水秀,倒是个休憩散步的好地方。
我举步正想四处看看,却想起品易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怎么能够这么快就不再在意,反而纵情山水了呢?我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
一步迈出,我的身子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啊!”
我的叫声还没完全出口,品易已然一步上前,搀住了我:“你没事吧?”
语气中尽是不自觉的担忧。我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他。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视线撇到了一边。
难道是错觉?
我没有深究,而是感激地向他道谢:“我没事,谢谢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隐约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摸暗红,也许是觉得我们当下的姿势有些尴尬吧,他扶我站好后,轻声说道:“小心一些。”
“谢谢你。”我注视着他,“先生已经把余梅草的事情告诉我了,你的身体现在没事了吧?”
“没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似乎有些害羞。
“那怎么行?若是你出了什么事,要我怎么能够安心呢?”我真诚地说道。
“我没事,你不必担心。”品易看向我,见我看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转过头去。
我轻轻笑了,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羞涩的一个人,看他平日里的样子,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不早了,回去吧。”似乎受不了这种沉默的诡异气氛,品易开口说道。
我看向西方的山头,太阳已完全沉了下去,连天边的云霞也已经带上了些朦胧的夜色,我点了点头:“恩,好。”
看到我同意了,品易转身往回走。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他一顿,回过头来:“怎么了?”
“看不见路,我怕扭到脚。”我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反正他一定不会拒绝的,我可是病患耶!
他想了一下,没有拒绝。我跟着他的脚步,走起来却十分困难。因为手里的衣袖毫无着力点。就在我磕磕绊绊向前走的时候,我感觉到手中的衣袖猛地一挣,竟脱手而去。我顿时一慌,一脚踩不稳,猛然向前倒去。但我并未摔倒,黑暗中又是品易扶住了我。我抓着他的手臂,心里很慌:“品易!”难道你要扔下我不管了吗?
他拉住我的手,把我的右手放在他的左手心里,然后握住:“别害怕。”
我看不到黑暗中他的表情,但我一下子觉得充满了力量,感觉到右手周围覆着的温暖,我觉得很安心。
很快我们就回到了军营。
帐篷外,品易放开了我的手。我有些怅然若失,仿佛刚得到不久的宝贝又失落了似的。
“好好休息。”头顶传来他淡淡的话语。我抬头看向他,他正看着我,眼中有淡淡的关怀。我知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这让我很开心。我微笑着对他说:“你也是。”然后转身进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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