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几乎未曾饮酒，此刻也觉寒气逼人，于是也不反对。此刻内侍又来回禀：“陛下，亚相尚在显德殿候旨。”
帝辛的脸顿时冷了下来：“这个比干，又要来扫朕的兴！”
妲己看他脸色不豫，一心想要怎的拖住他才好。眼神微飘，却见路边的腊梅正迎风怒展，白雪已把黄色的花朵整个都掩盖住了。
眼珠一转，转首对帝辛笑说：“陛下，你看这树腊梅，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不如趁着这雪天，折一枝腊梅至寿仙宫去，咱们再作半日欢聚可好？”
帝辛喜不自胜：“这主意好，究竟是王后的主意最是新奇。”
妲己轻舒一口气，心里在盘算着寻个什么机会把殷破败招进宫来。“咱们四个枯饮无趣，不如竟叫太子并王子们来，也让陛下享一享天伦之乐。”
帝辛欣然应允。
朝歌城头虽然人人匆匆，脸有菜色，但是后宫里却仍然歌舞升平。殷破败策马行在朝歌街头，想着刚才妲己遣人送人的符，忍不住叹了口气。雷开一策马缰，凑到了殷破败耳边：“王子，太子似乎不得陛下欢心，近来陛下对太子也不大上心了。尤其是太子每每见到胡喜妹，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似乎这太子么……嘿嘿，也做不长了，王子雄才大略，也该私下活动活动……”
殷破败露出了苦笑：“虽说我的野心不可为外人道，却从不瞒你。咱俩一起长大，虽非兄弟，却实在比手足还亲。若我趁此机会掌握兵权，怕是这太子之位便得换我坐了。只是，你看朝歌这些百姓，哪个不步履匆匆，就怕哪天降横祸，父王又有什么新刑罚。若有盘缠，又或舍得下一家老小，哪个不愿逃往别处？黄飞虎反出朝歌……唉，真正是从何说起呢！我朝去一虎将，却让西岐添一猛将，这一反一正，差得可就远了。如今这朝里，也就闻太师还能把持得住。我若趁机夺权，怕是朝歌的政权更要分崩离析了。那时，还不是加速朝歌的灭亡吗？我得了这么一个末世王朝，又有何用？”
雷开迟疑地问：“那……王子的意思是？”
“现在先不急着布置，殷郊虽是太子，但本身才具不足，虽已十二岁，却仍是孩子天性，从来慈母多败儿。何况姜王后已经殒命，护他不住，且是因罪而被父王下旨处死，只要我把握住了兵权，还怕手心里翻天么？”
“这个机会失去了，终是可惜……再者，殷郊虽是失了姜王后，但苏王后待他，却十分爱护，只怕……”
殷破败微叹了口气，脑海里却浮现了妲己那张绝世的美颜。“苏王后待人，向来都是亲厚有加，对殷洪亦是如此，并非是有意护着他。”如果有妲己相随，又何必恋栈这个王位呢？他怅然一笑：“如今连黄飞虎都反了朝歌，微子、箕子王叔远遁的远遁，装疯的装疯，就连最贤的比干王叔也屡遭父王斥责，朝歌还有谁人能对父王逆鳞？你看看鹿台，建造得美仑美奂，却埋着多少朝歌百姓的性命？苏王后虽然贤德，却可惜体弱多病，父王的施政往往只有胡喜妹在身旁推波助澜，这么下去……”
雷开也沉默了，叹了口气：“回吧，这街头也不象往日热闹了，也没什么逛头。便连青楼，那些绝色女子，也都害怕朝不保夕，远没当日之情了。”
“你先回吧，我还要到王叔府里去一趟，也……很久没与王叔说说话儿了。”
雷开点了点头，知他叔侄向来亲厚，或许两人有些私密话要说，行了礼也就策马回府了。
殷破败下了马，门口的守卫行了礼，一个把他迎入了外厅，一个则去通报。
“王子。”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出来的，却是一位端庄的妇人。虽是风韵犹存，却是一脸忧色，正是比干的结发妻子孟氏。
殷破败急忙站起：“王婶，不知王叔……”
孟氏却是珠泪盈盈：“王子，你劝劝相爷吧，他执了意要上谏啊。陛下本已对他诸多不满，这年多来，我哪一天不提着心吊着胆，只怕陛下喜怒无常，迁怒于他。好容易全家人胆战心惊地过到今天，他又要……”
“那王叔此刻……”
“他正在书房，整理地契细软，要我分发给下人们，这不是在交代……后事么？”孟氏说着，一颗珠泪便从颊上滚落了下来。
殷破败知她与比干少小相识，感情深厚。于是挥退了下人，才凑近了孟氏的耳边，细细地说：“王婶，你且莫急。王叔若不上谏，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小侄已经苦苦相劝，王叔只是不听。昨日王叔在显德殿候了一日，是王后娘娘把陛下绊住，今日一早便差人送来了一道符，或可保得王叔性命。”
孟氏睁开了眼，迟疑地问：“真的？此符可真有效？”
“既是王后娘娘送来，应不是逛语。王后为人，谦冲仁厚，亦不愿看王叔身遭不恻，又特意把陛下绊得一日，送来此符，想来必是有用的。王婶，你且让王叔仔细收好再去面圣，待王叔回来，轻车简从，另觅地隐居吧。小侄不便久留，先告辞了。王婶，珍重。”
孟氏感激地点点头，把符细细地收好，这才进书房去见比干。
比干手中端详着符：“只怕这是王后娘娘自己保平安的符啊。”
孟氏抬了抬眉：“王后贵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陛下又对她恩宠不衰，她也要留这后路么？”
“我瞧王后神情，似乎颇为寥落。唉，我商汤有此贤德王后，只可惜陛下只近小人，被费仲、尤浑捧得……”
“听闻王后与西岐故世子伯邑考有染，此事怕是真的吧？故此王后才郁郁寡欢，难见笑颜。听说，如今他兄弟姬发自称武帝，摆明了是要与朝歌作对啊。”孟氏犹豫了一会儿，才问。
比干肃容：“夫人，此话可不得随意乱说。那西岐与冀州相隔，平日素无往来。崇侯虎与西伯侯向来交恶，他二人怎会私下有往来？夫人，也别再揣摩他们了，我们收拾收拾，待明天面圣，也算尽一尽臣子的本份，便求去罢。”
孟氏于是不再言语，也着手收拾细软，开列了下人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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