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纷繁地,辗转终闻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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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金陵的当日,郝文便一如往常那般发出了暗号,意在和老四俞信取得联络。若是往常,隔日定能看到这个总也不见长成型的家伙屁颠屁颠地跑来,绞尽脑汁想要从他们这里套些值钱的情报去;然而今次竟然过了两日,仍然不见那家伙的踪影。郝文有些担心起来,道:“莫不是四儿出什么事了。”
魏青鸾笑道:“我倒不这么觉着。他若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便大约是在躲我们。”郝文道:“说得也是。那再等一日吧。”
又一日过去,俞信仍然是杳无音信。郝文有些恼起,道:“你觉得他是被事情绊住了,还是真的干脆就是在躲我们?”魏青鸾笑道:“两者皆有吧。——别忘了,还有一个人眼下也来了金陵啊。”
魏青鸾话音未落,郝文陡然拔剑,往他身后灌木丛里一刺,道:“还不出来。”魏青鸾愕然回头,只听唔哇一声,灌木丛里当真蹦出来一个人,那剑尖擦着他鼻尖而过,吓得他满面冷汗,指着郝文叫道:“大哥,你也太狠了,险些我就做了你剑下亡魂,我到了阴曹地府,第一件事就是向师父们参上一本,等你也下来之后让他们好好训你一通!”
头上还夹着灌木叶子,华美袍服上也被树枝挂出了好几个裂口,俞信满脸怨愆,灰头土脸地拉扯着衣摆,冲郝文道:“呆会将衣服钱赔我。”郝文压根不理睬他这句话,只道:“我前日便留暗号与你,怎么今日才到?还躲在树丛里偷听,你究竟是怎样想?”
俞信却不急于回答,先斜眼看了看左旁立着的魏青鸾——他现在脸上还罩着黑纱,看不清相貌——问道:“是二哥吧?”魏青鸾点头道:“信儿,好久不见。”俞信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果然除了二哥,谁也不能将我俞信猜得这样准。”
郝文皱眉道:“你究竟做什么去了。”俞信打了个哈哈,搔头道:“你们前三个压在我头顶上的平日里都没啥要紧事找我,要来却都赶在一起,叫我俞老四分身乏术啊。”魏青鸾闻言了然,道:“果然是雨溪叫了你去?”俞信点了点头,道:“听三哥说,你们似乎是约好的?他还不晓得你们的真实身份呢,只当你们是赫连世家的走狗。”
郝文道:“那你该知道我们这样急着找你所为何事了。”他犹豫一霎,招手道,“四儿,你过来,我有样东西想给你看。”
俞信信以为真,走近郝文,没防备却被他一把揪住衣领,急忙向后一滑,双手却被魏青鸾轻巧地反剪住了。
“从实招来,还有多少事一直瞒着我们。”魏青鸾笑道,他话语音调虽不像是认真质问,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半分减弱。俞信稍一吃痛,连忙求饶道:“二哥,大哥,我虽然瞒你们到现在,可也是有苦衷的;你们不也一直没问我这事么?所以也不算是瞒你们。既然你们现在问了,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郝文闻言,便放开了俞信的衣领,魏青鸾却还在扭住他手腕的双手上加了把劲,直痛得俞信一个吸溜,他才好整以暇地笑着松手。

“……好啦,我怕了你们俩了,问吧。”俞信老大不甘愿地搓着发红的手背,认命似的原地坐下。
“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若有半句假话,便将先前从我们这儿讹去的钱统统还来。”魏青鸾说道。他收起笑容正儿八经地望着俞信,将这个胆小怕事的老四看得不敢说一个不字,半晌才勉强笑道:“那……那……依大哥二哥意思,是要从何说起?”
郝文也乐得配合魏青鸾做戏,阴沉着脸道:“从头说起。”
俞信翻了翻眼望天,知道今天自己是再也难糊弄过去,前因后果一推算,他也猜到这两位爷来找自己所为何事。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前去见了三哥,他是来我这买金翎客的消息的。想必你们也见着了他,被吓了一跳吧?其实当初我听说这事时,也压根不敢信的。”
“三年前的秋天,我在徐州见着了老五。当时他做了漕帮的女婿,跟着漕帮帮主邵群北上押货。这我先前也和你们说过了。当时我还嘲笑他只顾自己快活,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结果他却跑得比兔子还快,没和我聊一会儿天便奔回淮安。现在想来,当初我要能多留他一会,说不定就不会有现在这种糟糕的状况。”
“后来我接到报说,称漕帮邵庄里似乎出了些事,邵群丢下了北面的生意径直跑回来了,邵家小姐似乎变得疯疯癫癫的。我担念着三哥五弟,也兜去探听,却发现这两人竟似乎都凭空蒸发了一般,整个邵家大院都对他俩缄口不言。我看那邵家小姐疯癫的模样,料想五弟大约是凶多吉少,但却想不透三哥能去哪里。后来重金买通了一个下人,那人也说不太清,只晓得当时大家都在关着三哥的别馆外边,说‘大家都传闻里面的顾公子似乎得了什么病,不愿进去;连邵小姐也站在门外,进去的只有路公子,然而不久之后便听一声喊,再冲进去时,他已胸腹中剑,倒在地上,屋里只有顾公子在。小姐当时就疯傻了;然后顾公子凄厉地喊了一声,我们只觉得耳膜发胀,头脑发晕,似乎被他吼得动弹不得。接着他抱了路公子奔出门去了,我们都拦不住他,叫人去追,最后也没追到,不知去哪里了。’”
俞信天生无忧无虑的乐观性子,说到这里时语调虽仍是活灵活现,一双炯炯的大眼睛却也没了以往的神采。他摊了摊手,顿下来等着两位哥哥发话,却见他们也神色凝重,相顾默然。
俞信定了定神,道:“然而,开春的时候,听闻了邵群的死讯。我料想有些蹊跷,于是赶来邵家,却看到了一个本已消失的人,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理所当然地在邵家操持着后事。”
魏青鸾若有所思,问道:“那人便是雨溪?”俞信苦笑道:“正是。不过我可不像你们,一眼便认出来了。当初我见他那刻,只当他真是五弟呢;其实这个人究竟是谁,老实说,我已不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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