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叹息了一声，继续回忆着往事……
那天下午他扛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锨赶到操场时，唐军焦急地冲他叫道：“唉呀，可司，你怎么才来呀，唐老师都点你的名了！”
“我，公交车晚点了……”
“快走吧！”
“今天的劳动课干什么活？”
“还是铲丰里桥煤场的煤。你这把锈家伙能用吗？”
“怎么不能用？对了，我和谁一组？”
“你和李小红、刘莲青、刘婷她们几个一组。”
“什么？你这劳动委员怎么当的，为什么把我和女的安排在一组？”
“这是唐老师安排的，她看你身子瘦、力气小，是为了照顾你！别的男同学想和女的一组都不可能呢。”
“去你的，我可不要照顾。”
赶到地头，同学们已经干得热火朝天。
杨浩磨磨蹭蹭来到几个女生面前，脸憋得通红。
穿着花衬衣的李小红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住笑道：“看着干什么？干活呀！”
刘莲青背转身和刘婷开玩笑道：“唐老师也真是的，怎么尽把‘半劳力’往咱们组里送，也不派个中用的来？”几个女孩子都是一阵大笑。
杨浩突觉血往上涌，心里暗道：“我不中用？我不中用？”他急步上前，抡圆了铁锨，狠狠往煤堆上铲去……
轮到挑担子时，别人都挑轻轻的一担，他却挑得又满又多，腰都被压弯了，汗水流了满头满脸。
他一连挑了三担，挑到第四担时，用力过猛，“喀嚓”一声，竟将扁担挣断了。他顿时失去重心，摔了个狗吃屎。
“哄！”旁边的同学顿时爆笑连连。
谢可叫道：“可司，想在女同学面前露一手也不用这样啊！”
黄伟波道：“可司，这下把**摔惨了。”
周建军龇着大黄牙道：“可司，好样的，真有股‘革命加拼命’的干劲哩！”
唐老师也闻声走了过来，批评了谢可他们几个，并当众表扬了杨浩的干劲：“杨浩同学的这种精神是大家应该学习的。但是也要量力而为，不要蛮干嘛，好啦，休息一下吧，摔着了没有？”
杨浩摸着摔疼了的**，红着脸道：“没……没事……”
杨浩正坐在煤堆上休息，忽然刘莲青走过来，递给他一根毛巾道：“擦擦汗吧，刚才的话我是开玩笑的，请你千万不要介意。”
杨浩感激地笑道：“我不……不介意……”他永远是这样，一和女同学说话就成了结巴。
“对了，他们为什么叫你‘可可’？”
“是‘可司’，不是‘可可’。”杨浩纠正道。
“‘可是’？什么‘可是’、‘但是’，还‘假如’呢，格格格……”
杨浩被笑得不好意思，将目光转到了毛巾上。这是一条非常漂亮的新毛巾，黄底红花，煞是好看。
刘莲青道：“这毛巾是李小红的，一会儿给她送去。”
“什么？是李小红的？”杨浩大张着嘴，仿佛又成了个呆瓜。
李小红可称得上是高二甲班一枝花，杨浩对她其实也是倾慕已久，但是也只是在心里有那个念头，从未表露出来。想不到现在竟然亲自捧着她的毛巾！
杨浩只觉得心口在“呯呯”地跳，手也在抖，脸上象火烫一样……
他没敢怎么起劲擦，只是象征性地在脸上轻拂了两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叠起来。
劳动课结束的时候，杨浩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要口吃，然而当他站在李小红红面前的时候，还是口吃了：“李……李小红，谢……谢谢你的毛……毛巾……”
李小红受到杨浩紧张情绪的渲染，也不禁差红了脸，扪嘴一笑道：“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做个纪念吧……”说完象撒欢的兔子跑得没了影。
杨浩呆在那里，抚摸着那条毛巾，脑海里回响着李小红的话“你自己留着做个纪念吧……”这么一条新毛巾，她竟然不要了，送给我了？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也是他第一次接受女同学的馈赠，他真的有种惶恐不安、又喜又忧的感觉……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课间休息的时候，杨浩独自来到学校后面的一片油茶林里散步。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林间的地上，把林地里映照得五彩斑斓。
“难道她对我有意思？”杨浩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有人从后面将他七手八脚抱住……
“难道她对我有意思？”杨浩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有人从后面将他七手八脚抱住，接着被人扯开四肢抬了起来。然后他就看见了谢可、周建军、唐军、刘勇等人的脸。
“干什么？你们快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你要老实交待你和李小红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嘛！”
“没关系？那她为什么送给你一条新毛巾，而不送给我们？”谢可皮笑肉不笑道。
“谁说的，没这回事！”
“大家都看见了，还装蒜！”周建军龇着大黄牙嘿嘿笑道。
“可司不老实，打他的‘油’！”刘勇起哄道。所谓“打油”，就是扯住一个人的手脚不停地往天上抛，小青年们爱玩的一种整人的游戏。
于是杨浩被他们举起，抛向空中，又接住，又再抛……
杨浩忽然大叫道：“你们干嘛不去看看钱卫国和乙班的胡艳红是怎么回事？还有黄卫波和邓莉、龙运鹏和夏红？”
“对呀，怪不得这两天钱卫国老往乙班跑，我就知道有名堂！”唐军叫道。
“对对对，快去‘抓’他！”周建军也叫道。众人一哄而散。
唐军拍了拍杨浩的肩膀道：“怎么样，够义气吧？”
杨浩感激道：“谢谢你。”
“不过，你得老实告诉我，你和李小红究竟有没有那回事？”
“没有。”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不过我要提醒你，”唐军悄悄靠近杨浩耳朵道，“听说刘存名正在‘追’她！”
杨浩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格登一下，似打翻了五味瓶……
刘存名跟钱卫东一样也是个“刺儿头”，牛高马大的，拧他就象拧小鸡，自己怎是他的对手？
算了，还是不要去想了。杨浩叹了口气。
然而他对唐军的话还是不太相信。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看见刘存名和李小红肩并肩、亲亲热热地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他才确信唐军的话是真的。
从那一刻起，他只觉得心象冰一样冷……
你既然和刘存名好，为什么又要送我新毛巾？难道只是为了戏弄我吗？对了，你一定是嫌我弄脏了你的毛巾，带上了脏气，所以你不要了，才故意说是送给我的，哼，女人啊！女人……
想至此，杨浩从此心灰意冷，处处躲着、远着李小红，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不爱和女生说话了。
然而一个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龙芸转学了！转到了几百里以外的坪口中学。
杨浩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可想的女人！
他怅然若失，不知道该怎么办，学习成绩也直线下滑……
唐老师终于找他谈话了。
这天，她把他叫到她的办公室，开门见山道：“杨浩，你的成绩下滑得很厉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唐老师，我……”
“好啦，不用解释了，虽然我不清楚你学习成绩下滑的具体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你没有一门心思用在学习上！我是过来人，我也年轻过，我知道你们这个年龄段的青年人现在在想什么。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啊，你们的日子还长得很呢，这些事应该留给以后去想！你现在是学生，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当然，我并不是说你错了，你只是时间上弄错了，把将来的事、成年以后才能想的事弄到现在来了！你如果还不明白我的话，就在书本上多下些功夫吧，你的基础不错，为什么就没有信心赶上并超过别人呢？拿出你在劳动课上的劲头来吧！”
杨浩的整个人都象呆了一样，脑子里一片嗡嗡的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唐老师如此明察秋毫……
看来以后是该收起那份花心了……
黄伟波正玩着手中五颜六色的“魔方”，谢可凑过来道：“虾皮，明天又是周六了，咱们班为什么不组织一次秋游？乙班上个礼拜都搞了呢。”
黄伟波鼓着腮帮道：“是呀，不过这事得找生活委员和文娱乐委员。”
正在这当儿，刘勇走了进来，谢可一把将他“揪住”道：“生活委员，咱们班为什么不组织秋游？人家乙班早开展了呢。”
“这还用你说？唐老师早就计划好了。”
“那，什么时候去？”
“明天呀。”
“真的？”谢可高兴得手舞足蹈，“去哪里？下坪溪、红旗、还是十八渡？”
“下坪溪去年就去过了，没意思，红旗太远，又租不到公交车，我看肯定是去十八渡！”黄伟波非常自信道。
“错了，是去将军岩！”刘勇道。
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高二甲班的同学们说说笑笑，快活地穿行在金色的稻浪中。
钱卫东扛着从学校借来的红旗神气地走在队列的最前面。他边走边向唐老师游说：“唐老师，今天秋游咱们别玩老一套的‘击鼓传花’了，玩个‘抓特务’的游戏怎么样？我挑选几个男生藏到山上当‘特务’，你和全班同学来抓我们，保管又新鲜又刺激！”
“行啊，”唐老师微笑道，“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队列后头的朱凤练向周红军展示他的一副新弹弓：“到了那里，咱们避开他们，去打鸟！”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女同学欢快的笑声。
她们笑的是一个叫“大头”的同学唐勇。
大头正被笑得莫明其妙，他哥哥唐军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拉住，从他的背上揭下一张纸来，原来那纸上画着一只大乌龟，还配着一行歪歪斜斜的诗：“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打伞，他打大头！”
唐军扫视着队列，恼火地叫道：“谁敢干的？”
他一眼看到周建军龇着大黄牙正在偷着乐，便要过去跟他论理，却被大头一把扯住：“算了算了，开个玩笑嘛，何必认真？”
黄伟波、谢可等人也走过来劝道：“算了算了，都是同班同学嘛。”
黄伟波故意拉长了脸对周建军道：“衡其呀衡其，你可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喂，大家都别吵吵，唐老师同意我的建议，玩抓‘特务’的游戏了，请念到名字的同学出列，跟我到前面去躲起来——当‘特务’！”
钱卫东风风火火地从队列前头赶来道。他点了刘存名、李汉南、周建军、周红军、谢可、刘农月、黄平武等几个同学的名。
谢可叫道：“可司也算一个！”
杨浩摆手道：“我才不当‘特务’呢，我要抓‘特务’！”
“不当也得当！”谢可等人不由分说将杨浩拉出了队列。
同学们都哈哈大笑。
有人叫道：“可司，藏好点，我第一个要‘抓’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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