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好必然导致收藏，收藏必然导致流通。
可能有人问了：地下文物交易不是违法吗？
这个问题，不论是卖方的小贩还是各位淘宝的买主，都可以堂而皇之告诉你。
《文物保护法》明确规定：私人收藏的文物绝对不允许买卖，而只能交送文物商店收购。可我们之间的买卖并没有犯法啊。法律规定的是文物不允许买卖，我们这又不是文物，我们这是古物、古董，是旧货，是收藏品。何来违法一说？
现行的《文物保护法》是于1982年制定、1992年修订。从这些年的文物保护现状来看，这部法律在不少方面已经无法真正起到保护文物的作用了。由于特有的供需关系，形成了现代的各种买、卖方市场，文物的地下市场相继而生。
L市的小官园市场就是如此，它的本名是旧工艺品市场，绝对与文物沾不上边儿，而里面陈列摆放的绝对是正牌的各种真赝文物。信而好古的各位买主，参考了北京的官园旧货市场，从而戏称这里为小官园。
古物交易市场的地点，的确是一个值得让人玩味的地方。
上一世，这里是‘鬼市’的地点，言若海便在此淘到了第一桶金。而这一世，这里却俨然成了一个对外开放的交易市场。
逛了一圈，言若海径自走出小官园。期间，面对走过的那些摊位上陈列的真赝古玩，他并没有细察，甚至连开口似乎都觉得多余，倒像是一个匆匆飘来的过客。
这一世，他没有来过这个城市，却敢说对这个城市有着无比的了解，就连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一些老人，相比起来可能都要逊色于他。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欧阳家族想要衰落似乎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家主近乎苛刻的选拔方式，使得被选出的家主即使做不到王朝的开疆扩土，守住家业却游刃有余。
待定继承人在俗世历练三年所获得的产业虽可能不大。如若待定继承人很多，也是一个堪称恐怖的存在。这和蚁多咬死象的道理类似。
有成就、有或多或少血缘关系的一批同姓氏人走在一起，这就形成了家族的雏形。在其中最有成就的俨然就成为了所谓的家主。
家主之位的竞争，无非有两种渠道。一则有钱，一则有权。
欧阳古玉有着致命的先天缺陷，说来可笑，他从没上过学！他从没预料到有空手打天下这么一天，家族的强盛、爷爷的宠爱、心性的成熟这些都曾经是他逃避上学的借口。私人教师的教导，各种典籍书刊的泛读，虽让他对这个全新的世界，有很深的了解，却无法带给他文凭。
没有文凭意味着什么，再明确不过了。权力的角逐，他连入选的资格都没有。三年转瞬即逝，摆在他面前的也只有从商一条道路。
说不得就只能重拾旧业，搞古玩古董……
的生意了。
规划了接下来的生存之道，欧阳古玉却为眼前的困境发愁了，试了这么几家店面，竟然连顿饱饭都没有混到。
最后一家了，“一家面馆”名字听起来挺朴实，如果还不能混来一口饭吃，那可就要动手抢了，已经化身成言若海的欧阳古玉心里忿忿然……
“老板，你这里招伙计吗？我钱包掉了，管吃、住就行，不要工钱。”
言若海相当郁闷。按道理讲，自己开出的条件够低了，试了几家小餐馆，却通通被拒绝。
不过也难怪别人拒绝。
一个生活在文化气息浓厚的世家和一个生活在平常人家，两个人带给人的感觉决然不同。这一点，信也罢；不信也罢都毋庸置疑，这便是被称之为‘气质’的东西。
再者，试想当一个衣着考究，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儒雅年轻人站在你面前说要跟你打工时候，你会不会毫无顾忌收留他？
可能你会认为他开玩笑居多吧。
‘一家面馆’的老板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朴实的着装，朴实的笑容。
上下打量一番，看他身体倒还壮实，老人抬头问道：“叫什么名字？”
“言若海。”
老人点了点头，“你会干什么？”
“擦桌子，扫地，端盘子，这些都行。”
言若海四顾看了一下，这‘一家面馆’统共就两间房子，四、五套桌椅，规模谈不上，只能算作小店面，自己能做的好像也只有这些。
老人很痛快，“行。那你留在这儿吧，不过只能委屈你在店里打地铺了。”
“谢谢您。”言若海发自真心道谢。
“年轻人出门在外，谁没个一时之难？别您、您的，看你年龄大小刚好和我孙女差不多，要不嫌弃就叫声冯爷爷。”老头笑呵呵道，一提起自己的孙女整个脸都呈现出一副慈祥。
“嗯，冯爷爷。”
言若海脸色一红，饿了整整一天，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冯爷爷身体不错，耳聪目明，瞬间就捕捉到这个不和谐的声音。
看见言若海有些狼狈的挠了挠头发，哈哈笑道：“饿了？”
“饿了。”言若海无奈承认道。
从昨晚被密密送出庄园后，到现在为止还米水未尽，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老人很麻利地给言若海下了碗面。很平常的一碗手工面，却让言若海吃的很香，不知道是冯爷爷的手艺好，还是言若海饿急了。
“一会儿跟我一起去买身衣服吧。你这身不太适合做伙计呢。”冯爷爷看言若海埋头吃面，笑道。
言若海三下两下彻底解决了那碗面，用手抹了把嘴巴，真诚地看着冯爷爷，认真道：“您是好人。”
冯爷爷呵呵一笑，笑容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孙女在外地打工，可能也会遇到这种情况。我积点德，没坏处。”
无论冯爷爷是出于……
什么样的考虑，言若海心里已经注定了老者余生的命运。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碰撞之仇，挫骨扬灰。
这便是言若海的做人准则。你对他好，那么你将会很幸运，因为你可以收获十倍、百倍的回报；你伤害他，同样如此，点滴换来涌泉。上一世的言若海是这样，这一世同样也不会改变。
不牵扯什么肚量的问题，敢爱敢恨才是真正的做人。虽然这样会活得很累，却不能不说这样活着更精彩。
言若海很勤快，一点儿也不像富家公子哥一样的慵懒与无知，这归功于上一世的那些子坎坷经历。
没有任何抱怨，没有任何不情愿，机灵而踏实，话少能干，这就是冯爷爷对言若海的评价。
……
言若海在店面收工之后，习惯逛小官园市场，他依然不买也不卖，只是蹲在角落，观察着每个小贩和买主之间的交流。如果小贩身前没什么生意，他就会去攀谈几句，这样一蹲就是几个时辰，等面馆到了繁忙的时候，他就起身赶回去，没有任何留恋。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发现贩卖古物的小贩也是一群有趣的能人，他们大多数追求的是自己能有一双慧眼和一张如张翠莲一样的巧嘴。
慧眼专门用来识别客人。但凡有人在摊前逗留，他们表现或热情、或漠然、或凶神恶煞状，全凭一眼来定夺。
比如有人来了，肆贩眼角微微歪斜，瞳孔虽未聚焦，已嗅出钱香四溢矣。
果不其然，来者大款也。
虽然款爷有可能一文未花，但肆贩已获无限之满足，毕竟钱味儿醉人。
又比如有人来了，看其衣帽穿着，便知其只是闲逛而不掏钱那种。
于是白眼加恶语，快快将客人赶走了事。
再有者要看客人的鉴赏眼力，如若盯着赝品而入迷，便是‘生虎子’，继而转为巧嘴的作用。
巧嘴专门是用来忽悠一些‘生虎子’、‘二把刀’一类初入此道儿的新手，是为‘信口雌黄’**。
境界高的，他们从来不说假话，但是绕来绕去，也不讲真话，尽显语言艺术的魅力。
面对‘生虎子’他们颇有一些指点江山、激扬口舌的意思。
一阵星沫扑面，云山雾海。
生虎子闻之，必肃然起敬，兜里的钱也马上找到了归宿。
三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
已经习惯在角落蹲着的言若海今天没有来。小贩们觉得有些奇怪，对这个蹲在角落的年轻人瞬间产生了无限的兴趣。
“哎，那蹲在角落的青年去哪了？”一个小贩终于忍不住向边上那位问询道。
“不知道啊。习惯了他每天蹲那，今儿不来，别说还真有点子怪怪的感觉，不习惯呢。”提及各自的买卖是小贩们的禁忌，故而平常的交谈俱是些没营养的浑话。
“哎。你们知道他去哪了吗？我猜肯定是家里有事，你说他会不会往后都不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扭头说出自己的推测。
“能有什么事？难道是结婚了？”一个贼眉鼠眼的小贩也凑了过来。
大婶鄙视地看了一眼，“眼睛长**上了。他那模样，顶大天了有二十出头。结婚，跟谁？跟你娘啊！”
……
言若海没有来小官园，自然不知道自己成了小贩们彼此争论探讨的对象。自然也不知道，就因为自己没有出现在那个角落，险些使得整个小官园市场发生流血事件。
给冯爷爷请一天假，重新穿上那身由意大利某知名设计师亲手定制的休闲装，衣衫整洁的言若海，去了一个多数人不愿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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