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四爷的秘密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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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人打着伞站在门外,抬头望着儿子房里透出昏黄的光亮,徘徊着不想离去,心里只是担心他的病情,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很想进去看看。但这时天上的雨却越下越密,沾湿了鞋底和裙角,把惶惶与焦虑的缺口在视野中反复加深扩大。我先是撑着伞在院子外的房檐下立了一会,后来实在站不住,想起如果能见到洋葱头的话,或许可以让他想办法把我带进去,于是跑到院子门口守着。但守了许久都不见他的人影,进进出出的只有儿子房里的丫鬟与仆役们。又过了将近十来分钟,一群贝勒府的侍卫GG簇拥着两个太医打扮的中年男子从我面前呼呼喝喝的走进了院子,我撑着伞望着他们,看着他们手中的灯笼在视野里摇晃交织,辉映出喧闹与寂寞的影子。只是没过多久,那阵喧哗就沉入了眼前的雨雾,又只留下身边的空旷和寂静。单薄的雨伞似乎快要承受不住天上倾盆而下的大雨,只把刺骨的寒气无止尽的从伞柄传来,我冷得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在院子前独自徘徊了一阵,眼前恍惚的全是儿子的脸,一会儿是他在那张榻上的笑颜、一会儿是他夜里睡觉的模样、一会儿是他在长亭中的身影,心一点点的在雨夜里下滑,落到了一个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这时李副斑竹和年副斑竹带着她们房里的丫鬟赶到了,绯色的雨伞下是格外冷丽的容颜。两人凑在一起的细语交谈声隔着雨帘传来,云袖娇步,缭缭绕绕的从我面前经过时,全都好奇的把眼睛转到我这个方向,李副斑竹的唇边甚至还藏着一抹隐约的微笑。
我打着伞站在檐下,静静的别过脸,不去理会她们的目光。
她们进去后,又来了儿子的一两个妾室。看着那些明明晃晃的灯笼远去,院门渐渐合上,最后一点光亮也在院子外消失,带着我一起沉入了冷雨中的黑暗。空间凝结了,时间停止了,只有连绵无尽的雨雾在世界的角落奏响。我抬头眺望着儿子房间的灯火,望了许久,第一次明白了自己身在这里的无力……
只是想在他病的时候去看看他,但是此时可以围在他身边照顾他的,都是他的福晋……
心在一片荒凉中找不到来去的方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该继续等下去还是回家,手脚和雨点一样冰凉。这高墙内外的距离仿佛千山万水的凭栏,阻隔了几个世纪的思绪。不过明知道如此,心里仍有个地方固执着不愿离去,脚底像生了根的桂树,虽没有阿波罗的追逐,却也牢牢的钉在了这片寒雨当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一两个小时,又似乎是许多个世纪。那扇门终于打开了,两个儿子房里的丫鬟MM打着伞把眼镜娘姐姐送了出来。
她看见我还站在外面,惊讶的跑过来伸手拉住我问道:
“妹妹,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动了动嘴唇,冷雨吸走了温度,语音都有些僵硬:“四爷……怎么样了?”
眼前的雨雾缠缠绵绵,耳中再也听不到别的,只有眼镜娘姐姐温和细腻的声音隔着这片深重寒气从伞外传来:“四爷原是在宫里接连劳累了两日,这夜里突然下雨,天时骤冷,他一人还在那儿带人在班房里做事。深夜宫门关了,府中的衣物递不进去,大福晋说,他这几日本来身子就有点不适,到了半夜果然开始发热,这才叫人送了出来。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这回病得不轻,幸而发现得早,没有什么大碍。四爷这会子已经喝过药歇下了,大福晋她们还在里头照顾呢,我心里只是惦记着你,就先出来了,准备回去看看你,和你说说四爷的情形,却没想到你还在这儿!”眼镜娘姐姐说完就要挽着我的手,把我拉到她的伞下,打算送我回去。但我还是站在那里不肯走,说要再等一会儿。唇边的雾气寂寞消散,寒雨剥离了思维的焦点,只把儿子房里的灯光在视野里反复扩映。她劝了半天没法,见我抿着唇神色坚定,又不肯多说,只得嘱咐了两句,给我擦擦胳膊上的雨水,然后转头重新回到了儿子的院子里。
没过多久,李副斑竹和年副斑竹也走了出来。她们仍是像先前那样从我面前经过,举着雨伞,聘聘婷婷的身姿在雾中分外美丽。但这次李副斑竹却没有径直走过去,而是停在我身前,红唇含笑的挑眉望了我一会,柔声道:“鲁妹妹这是在干嘛?难不成要等着见四爷?呵呵,我还不知道原来妹妹有这个心思……不过这会都是自家人在他身边,还轮不到旁人献殷勤,我劝妹妹还是改日再来吧。瞧你身子这么单薄,也不怕冻坏,教人心疼。”
她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温柔俏丽,语音微微的上扬,**了嘲讽的浓浓余味。心里蓦然翻涌上来一阵不岔,寒雨浇着伞外的距离和冰凉的空气,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让我盯着她的眼睛,冷冷的一字一句道:的7f
“我在赏雨呢,关你什么事?”
她双眸中立即浮现出一丝无言的怒意,瞬间闪过后,紧紧的抿起朱唇,在嘴角边撇下一个高傲又优美的弧度,轻哼一声,然后甩着帕子转身走了。年副斑竹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从我面前经过时,转过脸看了我一眼,那沉默无言的大眼睛里闪过几许玩味。
我没有再理会她们,只是凝眸望着儿子的方向。
雨雾无止无尽。
忽然记起了那个梦,和梦里的黑衣少年。还有杨柳池塘边,他拥着我的温暖。脸颊边仿佛还留着那种触觉,在过去与未来的生命中无限留恋……
儿子……
又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群人簇拥着那两位医生走了出来,前面是一个提着灯笼的丫鬟MM在给他们照路,后面跟着贝勒府的侍卫GG,喧喧闹闹,打着伞从我面前经过,渐渐的消失在雨雾的连绵中。不过他们将医生送走后,那个提着灯笼的丫鬟MM回头来时,朝我探头这边张望了好几眼。我认出了她,她就是那夜我从书房送儿子回去睡觉时遇到的那个大丫鬟。心里升起了一股微末希望,我看着她对我频频回首,直至走进了那道院门。果然没过一会儿,无声的夜雨中,她一个人又提着灯笼出来,背着众人在墙角边冲我招招手,我赶紧迈着僵硬的步子跑过去,跟着她进到了角门中。
没有灯光的长廊昏昏暗暗的,那个丫鬟MM替我收了伞,还帮我擦擦身上的雨水,然后带着我从院子里另外一条暗道往内房行走。一路上,她提着灯笼轻声跟我说:“瓦儿小姐,奴婢叫彩雨,是四爷房里的管事丫鬟。四爷不知道小姐在外面等着,是方才奴婢悄悄儿回禀四爷,他才知道的。四爷已让大福晋她们在外面屋里歇下了,吩咐奴婢单独带小姐进来。”我默默点点头,对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走到了院子最里面彩雨MM的房间,忽然有股凉风吹来,我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烛光摇弋中,看见她的屋里有扇通向儿子房间的的门。脚步凝了一瞬,我推开那扇门,屋内里一阵清淡的药味扑鼻而来。迈步踏了进去,彩雨MM在我身后轻轻的带上了门。
一抬头就看见了他。
他就半倚在那张床上,一如那夜的姿势一般,黑眼睛里透着深暗的光,带着几分难言情绪在袖缘阴影下静静的看着我。削瘦的手腕上还看得出隐约的青色脉络,流淌着苍白肌肤下的寒血,把几分高烧中的消弱和疲惫染上那张冷俊清雅的脸庞。他抿着的薄唇上几乎没有了一丝血色,全是淡淡的乌青在弥漫,身上仅穿着一件单衣,领口的扣子敞开了几颗,露出里面与脸色同样苍白的颈肩与前胸,削瘦的锁骨还在随着胸口的微喘而缓缓起伏。整张脸上只有那双眼睛仍然在病态中还含着他的透彻与清明,深深的看着我,没有言语……
冰凉的五指垂在裙边,收拢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收拢,最后终于紧握成拳。胸腔中有股堵不住的抑郁在向上幡然涌起,令我走到床前就冲着他大声吼道:
“都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你不听!!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话音还未落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手掌当中,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只是咬紧了牙,睁大眼睛怒瞪着他,好似心在随着窗外的冷雨滑落成难解难分的轻烟……
他仍是没有说话,默默的抬起手臂,用削长的五指握住我手。那掌心异常的潮热,透着肌肤传来隐隐的热量。他将我拉到床边,沉眉下那双眼睛在轻烟弥漫中凝视着我,静静的启唇,用低沉中带点嘶哑的声音问:
“你等了多久?”
心里像有股酸酸的东西堵着喉咙,无法成声。我用力撇起嘴瞪着他,还想再狠狠骂他两句,他却什么也没说,突然伸臂我把我揽到了怀里。脸颊靠上了他胸膛上的肌肤,高烧的火热烫出了眼底的湿润,淅淅沥沥的染到了他的胸前。冰凉的双手被他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贴在他的腰间,胳膊则搂着我的肩膀,将侧脸靠到我的脸上,用压得极低极低的嗓音,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一三五四四三一四五零零。我是胤禛,你在吗……”
他的气息吐在耳后,弥漫成浓浓的温暖……
“我没事……”
莫名伤感在他怀里流了出来……
儿子……
被他搂了许久,愤愤不平的心情却还没有消失,直到他老老实实向亲妈汇报了自己的病情和病因,深刻反省总结了自己的错误,还叫彩雨MM拿来两位医生开的药方,证明他确实只是因疲劳引起的普通发烧,只要用心调养几天就能痊愈,并且等彩雨MM出去后,在我耳边向我低声保证道:“我不做了,向皇阿玛告假,休息一段日子,好不好?”才总算平静了一些。这时抬起头来,再次仔细端详他的容颜,只见满室辉映的寒雨烛光中,他冷俊萧清的脸庞就像溶进了一片柯罗油画中的朦胧月夜,尽管我们所处的地方并非画家梦里的露特芳丹,但他五官的线条依旧在那月色下悄然凝结,浸染成尘世间无止无尽的萧索青苍……
看着他这个样子,被他怀中温暖包围的心胸顿时又涌起股无限怜惜的情绪,令我忍不住伸手抚上他发烫的脸颊,撇下嘴角,带着点不高兴的语调对他认真说道:“胤禛,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健健康康的做事多好,非要把自己身体搞垮,教人担心……”
他在掌缘留下的淡影中静静凝视着我,那寂冷如幽夜般的眼眸仿佛悄无声息的吹散了一指细雪,流淌出些许柔和的感情……
最后,熟男终于点点头,伸过手来反握住我的双手,苍白的掌心烫着高烧中的余热,在掌纹间细细磨砺着我还略微有些冰凉的五指,沉默良久,低声问了一句:
“冷不冷……”
我抿起嘴笑着对他摇摇头,那语气清淡中却透着无言关切的嗓音传入耳腔,立刻引起内心深处一片温柔的回响,窗外的雨还在淋淋漓漓的下着,却仿佛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从夜里听到他生病的消息及至此时,终于觉得轻松起来,不再那么担忧了,开朗的表情重又回到了脸上。想到儿子虽然生病了,但养病期间可以不用去紫禁城上班,每天都能待在家里,每天都可以见到他,而且等他病好后马上就能和无死角帅哥同学一起带我去看他的那个秘密,心里又泛起种淡淡的欣喜。于是我皱起鼻子对他做个调皮的鬼脸,便准备站起来替他放下床边的帐子,盖好被衾,照顾他休息睡觉。可才刚刚一动身,就被他牢牢抓住了左手。
回头望去,只见熟男靠在床榻上,黑眼睛深深的看着我,唇边却没有丝毫言语,只是捏紧了削瘦的五指,把那掌心中的热量在肌肤交合处阵阵传来,仿佛只要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一样。心里不禁轻轻笑了,我温柔的摸摸他的爪子,默念道:儿子乖,妈不走~~~
我就这么被他牵着站起来,轻轻放下床边的淡青色纱帐,又和守在门外的彩雨MM交待了几句,便像那夜一般和衣斜靠到他的枕边,左手仍然握着他的手,右手则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他的背,青丝垂落在他脸边,蜿蜒成几指缠绵的清流,“睡吧……”我轻轻说。熟男这时才默默的转过黑眼珠看看我,好似总算放下心来,然后闭目养神的合上眼睛渐渐睡去。
屋子里静得很,只能听见我们两个的呼吸……
我却没有睡意,只是从青帐透进来的雨夜烛光下,看着他虽在高烧中却也异常沉静的脸,还有两排睫毛搭在苍白肌肤上扫下的阴影,仿佛这夜来风雨的世界中仅有隔世的安宁在没有尽头的漫延……不知不觉拍着,拍着,几分困顿也逐渐爬上了我的眼帘,精神一旦放松下来,疲倦就不由分说的朝四肢侵袭,皮肤隔着被他体温烘暖的被衾,屋子里还有炉火烤着脊背和衣服,暖烘烘的托着我在似沉非醒的浅睡中悠荡,不一会儿,就靠在熟男的床榻边迷迷糊糊的眯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梦里仿佛还能听到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好像从天上落到地上,溅起了一层迷迷茫茫的大雾,遮盖了世间所有的清晰,只留了一片属于我们的迷惘。正这样闭着眼睛时,忽然觉得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屋外传来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接着是一阵脚步声穿过走廊,好像越来越近,但行至门前后却变得悄无声息,再也听不到半点人语。
意识清醒了一瞬,随即又朦朦胧胧的睡去。就这么在床上趴了许久,暖流与雨声交织着在帐中流转回荡。当我慢慢从梦里的深海中沉淀出来的时候,觉得仿佛有股衣袖带起的淡风从我耳边滑过,拂动了几根青丝,又好似有道目光随着那股清风罩在我脸上,沉默无声,凝久不动。迷糊中,我把眼睛缓缓的睁开了一点,却从那模糊不清的视野中,看见他坐在床边……
他正披着一身乌黑色的凌羽大氅,静静的坐在那里,英姿俊朗的五官仿佛还溶着窗外冷雨的逆水寒烟,在那片青纱与烛光投下的紫影中朦胧成梦里的几抹深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独自坐了多久,只见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出声喊他的四哥,仅是微侧着脸,用一双清澈深远如天空般洗练的眼睛望着我身边的某个地方,许久未曾移动分毫。从我这个半仰的角度看着他坐在床边的身影,心不由得轻轻跳了起来,没想到这个时候除了我还有意外的访客。他的肩上还沾着屋外的雨水,脚下蹬的黑靴子也是**的,显然是听到他四哥生病的消息后从府里冒雨骑着快马赶来。念及此处,一股温暖的沁凉又流进心里,正准备张口轻轻唤他一声的时候,却发现他无声的凝望着那个方向的目光中,流露出几许他从未表露过的伤痛难言……无声无息的,笼罩了床边我们三人的世界。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他看的东西是……
熟男握着的我的手……
………
无死角帅哥同学……
正在这时,我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引起他的察觉。他马上把头转过来,见我醒了,立即将刚才的神色完全按压下去,换上一副阳光漫天的温柔表情,对着我弯起嘴角洒脱的一笑,轻轻启唇,无声的对我说了两个字:的7f
醒了?
我对他点点头,慢慢从床上支起身子,从熟男的手里抽出我的手,静静的打手势问他道: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他在唇边淡淡一笑,无声的说:和你一样。我对着他轻轻笑起来,悄声悄息的起身替他脱了淋湿了的大氅,搭到熏笼上方,又去找彩雨MM帮他叫了一碗热粥。回头来看见他已撩开袍摆侧身坐到了熟男身边,垂下眼帘,静静看着他四哥睡梦中的模样。那时只觉得无死角帅哥同学好似回到了儿时的情形,神情和眼睛都像个涉世未深的小男孩,在孤寂的尘世中望着曾经保护过他、照顾过他的大哥,几分浓厚的依赖与爱戴中透着一点难以察觉的矛盾感情。他就这么望了一会,然后安静的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碰碰熟男的额头。午夜时分,即使是骤雨也映着淡淡的月光,宽阔的床帘把银紫色的光芒透过纱帐照下来,和着无死角帅哥同学的手腕留下的浅影,将温暖的色调染上了熟男一直沉睡着的苍白容颜。
我站在一边望着他们,被这副宁静的画面吸引,许久都不曾回过神来,直到彩雨MM端来了一碗热粥和半壶烫酒,伺候无死角帅哥同学用了,才稍平了一点荡漾的心情,走过去和他悄声说了儿子的病情还有医生诊治的情况,叫他不用担心。他见他四哥没事了,点点头,作势起身要告辞,我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又望了望窗外的大雨,对他皱皱眉无声的说:别走!
不走我干嘛……他笑着悄声问。
我看看睡在床榻上的熟男,又看看他烛光里格外英姿勃勃的脸,有个念头不断的从内心深处某个邪恶的地方冒出来,瞬间就占领了所有的情绪,令我对他堆起一个河蟹又口耐容,闪着星星眼,指指熟男的身边,然后双手合十,放在脸颊边做了一个睡觉的姿势。

无死角帅哥同学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把目光从他四哥身上收回来的时候,却没有做出半分不愿的表情,而是慢慢的扬起浓眉,左边嘴角嚼起一分他特有的融融笑意,脸颊像荡过了一片清澈又纯净的涟漪,望了我一会,然后启开那线条俊逸的双唇,用嘴型对我说了四个字:
等价交换
我嘟起嘴看着他,他仍是那样撑着腰笑望着我,一副条件已开、任君选择的模样,我又回头瞄瞄睡得十分沉静的熟男,撇起嘴角,不高兴的闷哼一声,转过身怅怅的往熏笼旁边一坐,支起胳膊看着地板不说话。过了半晌,无死角帅哥同学见我仍是这样,于是踱到我面前,蹲下身来,抬起头望着我,笑问道:怎么了……?我立刻别过脸不理他,满脸不乐意的表情。他蹲在地上探头探脑的观察了片刻,又扯扯我的袖子,我马上从他手里把袖子抽出来,重重闷哼一声。他终于无法,用手指别过我的脸,默默看了我一会儿,眼睛里的静静笑意写着:好吧,看在四哥生病的份上,这次免费给你。
真的?!
我一下子高兴的跳起来,双目放光的望向他,他揪揪我的脸蛋,神态无奈的歪起嘴角,笑着横我一眼,然后甩开大步,干脆的朝熟男的床边走去。我赶紧追上去用力拉住他。
干嘛?……他回头看着我。
脱衣服!
为啥?!
和你四哥睡觉当然要脱衣服!
我不脱!!!
他又气又笑的用手肘撞开我,和衣就姿态潇洒的背朝后一倒,往熟男身边的空位躺下,还大咧咧的甩脚蹬掉了两只靴子。哼!看着靴子在床榻下滚落,躲在床帐背后观察奸情的我气鼓鼓的冲他皱皱鼻子,他无畏的调笑着抬起双手枕在脑后,大腿一翘,还扭动着腰身往床沿挪了挪,在我面前硬生生把他和熟男的暧昧距离拉开了好几公分。
近点!……我立即从床帐后面对他打手势道。
他扯扯嘴角,无奈的挪近了几毫米。
再近点!……我再次指示道。
他又挪了几毫米。
我气得跺跺脚,狠狠刮他一眼,他才终于眉目含笑瞪瞪我,然后把整个侧身挨上了他四哥,又放下手,将头枕到了他四哥的枕头上。当两个帅哥的身体互相接触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光阴叙事诗的天使们从神界喷涌而出,零号机和初号机旋转着在蓝空绽放礼炮,阿姆罗与N代火影一起呐喊——在大清朝奋斗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看到了吾辈梦寐以求的情景!!!
只见王道413的两位永恒主角睡在青纱弥漫的床榻上,古香古色的檀木雕花辉映着浅黄绸缎的蜿蜒起伏,将一条条分外柔情的皱褶穿过他们两人身下,随着他们交织的呼吸流淌出脉脉无语的星河盈动。寒雨还在下着,有清风拂来,摇弋了几根蜡烛的晃动。熟男半敞着胸口,左臂搭在前额上,衣领从肩头滑落了一半,露出略微苍白俊削的锁骨和隐隐浸着薄汗的肌肤,那肌肤上映着无死角帅哥同学淡灰色的侧影,飞翘的睫毛在颈窝中画下分外撩人的弧线,似乎在无言的诉说着冷夜中待人怜爱的心意。而无死角帅哥同学躺下来之后,刚开始还略有些不适应,但后来大约被他四哥身上散发出的温潮浸透了寒衣,渐渐的也闭上眼睛,扬起嘴角轻舒口气,又往熟男身边靠拢了几分,与他在枕上发辫纠葛,额颊轻触,帅气的白袍自腰间舒展而开,搭了一半在他四哥腿上,于大腿亲密触碰的地方留下一个分外柔软的弧度,仿佛在等待着有人伸手将它撩开作温柔的缠绵。那时我缩在纱帐背后,轻窒呼吸,手指抓着从床架上垂落的丝绦,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这美妙无比的景象,只盼时间在此停留,永不消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这样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泪花花的看着,本以为这个夜晚就会在这种甜美的宁静中度过时,突然发觉熟男微微动了动胳膊,好像在睡梦中察觉到了身边躺下了一个人,居然也没有醒过来,就这么闭着眼睛静静的翻了个身,放下搭在前额上的手臂,从背后将无死角帅哥同学轻轻搂入怀中,还将脸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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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死角帅哥同学立即就睁开了双眸,窘迫的侧头瞄瞄抱着他的四哥,皱起眉要伸手推开熟男搂在他胸前的手臂,把身子往外移。而熟男感觉到他怀里的人要离开,下意识的将他搂得更紧,掀开被子,抬起腿牢牢压在他身上,将两片吐着热潮的双唇靠近无死角帅哥同学的颈边,轻轻摩昵了一会儿,从里面喊出了一个名字,那声音低沉得好似梦里的轻吟,在我这里完全听不清楚,但却能清晰的听到他紧接着在无死角帅哥同学耳边呢喃的一句低语:“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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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死角帅哥同学又气又急的笑着抬起头瞪瞪站在床头陷入震惊中的我,要用力睁开他四哥的怀抱,跳下床来。我赶紧用猫眼死光呲呲呲把他瞪回去,在脸上恶狠狠的写满:你要是敢动一下,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鸟!!!无死角帅哥同学无可奈何的咬牙哭丧着脸,无声的说了句:天啦!!虽然听话的不再反抗了,但肩膀仍然不适的在熟男怀里蹭来蹭去,脚下不停的蹬着,企图让那个紧搂着他的男人放开他。而熟男这次却没有因他如此反应而更紧的压住他,反倒默默的抱了片刻,即使是在睡梦中,紧闭的唇线也流露出一点点隐约忧伤的感觉,往怀里收拢了手臂,贴上了无死角帅哥同学的脊背,低头将脸埋到无死角帅哥同学的肩膀上,隔着那浸着两人潮热的衣衫,只露出一片苍白的额头。似乎这夜雨下尽了满室的孤寒,让他在无意识中剥开了坚强刚硬的外壳,任高烧里消弱的自己抱紧身边唯一可以把握住的东西,沉默了良久之后,在寂静中低喃出一句藏了许久许久、饱含着几丝伤郁的清冷话语:
“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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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在别人面前不曾显露的感情就仿佛雨里的一道叹息,流转了百年的孤寂,无声无息的压到了人的心里,连无死角帅哥同学都停止了挣扎,微微动了动嘴唇,俊朗的脸庞像洒过了一片湛蓝湖水,整个人陷入了莫名的无言里。他似乎是想喊一声“四哥”,却始终没有喊出来,只是这么任他抱着,微颤的睫毛下面掩了一个世纪的柔情。这时熟男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动作了,而是温顺的躺在他的臂膀中,渐渐的,轻舒一口气,冷俊的眼眉间泛出一分满足的神态,又好似有片被高热催发出来的动情涟漪般拂过他的身体,让他情不自禁的慢慢抬起左手,用削长的指骨顺着无死角帅哥同学的白袍,从腰间一直滑到了手臂,在那儿温柔的按着,然后自他身后微抬起肩膀,把脸颊靠近无死角帅哥同学的耳沿,下巴蹭着他颈窝,清淡的薄唇中吐出一团团潮热,雾化了那暧昧的鼻息,不由分说的钻进无死角帅哥同学的衣领里。此时无死角帅哥同学才惊觉过来,但熟男的脸已经挨近了他的颊边,要把唇轻轻靠上去……
无死角帅哥同学急迫的一把在身下抓住他的手,皱眉许久,低低喊了一声:
“四哥……”
熟男听见那声音,猛地睁开眼睛,黑眼珠里满是无言的光静静看着他。
良久良久,两人都没有言语。
轰!!!
只见清醒过来后意识到状况的熟男突然一脚将无死角帅哥同学蹬下床,然后把黑眸中的杀人寒光唰唰唰朝躲在床帐后的我扫过来。那时的我早已被这春光无限的场景弄得血喷如注,完全无法出声,只能捂着自己的嘴、眨巴眨巴眼无辜的看着他。他清冷削俊的脸上全是又气恼又愤恨的神色,咬牙使劲瞪着我,似乎认定了我是主谋,半敞的胸口还在起伏喘息,直穿我的黑眸里除了恨恨之色外,还流露出一点点难以形容的嗔意。呃……我闪闪星星眼,正想为纯洁的自己辩解点什么,唰!一个枕头就飞扑过来,“啪”的一声砸到我脸上。
“出去!!给我滚出去!!”熟男又气又笑的吼道。
无死角帅哥同学早已笑得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完全直不起腰来。直到一个又一个的枕头和床架上的书本朝我们飞过来,我和他才跌跌撞撞的夺门而出,笑着逃到了走廊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死角帅哥同学蹲在墙角埋头笑个不停,双肩颤抖,那笑声就如飞鹰啼鸣般盖住了雨中的一切声响,只把他璀璨俊眸中的飞扬奏出一段清亮无比的阳光琴曲,瞬间就感染了廊檐边落下的每一颗雨滴,也感染了走出屋外陡然盛起的包围着我们的寒气。我也站在他旁边捂嘴笑着,心中还反复激荡回味在刚才美妙无比的奸情里,仿佛世间唯有此刻值得忘情。笑了许久,我抚抚胸口,长舒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总结了一回本团长在大清朝发展王道413的宝贵经验和教训,回头看见彩雨MM已帮忙递出了无死角帅哥同学的乌黑大氅。我赶忙接过来,一手拉起还在笑着的无死角帅哥同学,让他把大氅穿上。可他还是笑得连站都站不起来,直到我拽着他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拉起,推推他的肩膀道:“行啦!有那么好笑么?”他才开始低头系着带子不言语,脸上仍是盛满了笑容,左颊酒窝深深的,睫毛像小翅膀般微微颤抖。及至系完最后一根黑带,长绦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滑落时,那清亮的笑声才终于渐低渐悄,慢慢的沉进了雨声里。大雨还在无止尽的下着,溅起的寒气从大氅底部浸到了他低垂着的眼眉间。从我这里仅能看见他的眉弓和挺拔的鼻梁,每一段线条都溶在了那阵朦胧的寒烟里。这个时候,他抬起头来,双眸中带着一抹透明而淡然的神情,深深望着我,在雨声中说了一句:
“他喊的是你。”
无死角帅哥同学……
我静静看着他,见他说完之后抿唇淡淡一笑,低低的丢下一句:“我走了。”就转身甩开大氅,迈着步子独自朝走廊的另一头离去。
脚底在冰凉的石板上凝了一瞬,我不假思索的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远去的背影,一把抓住他肩头的大氅,转到他身前,抬起头直视着他天空般俊朗的眼睛。看了许久,手指慢慢的从他的肩头滑下,踮起脚,把唇靠到他耳边,悄悄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一句很早之前我就想对他说的话。
“无死角帅哥同学,在我心里面,你们兄弟两个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这点永远不会变。”
他侧着脸没有回答,凝望着前庭的眼部轮廓在寒雨的冷雾中孤寂消散,就像画里描出的一样神朗。只是听完之后,静了良久,才转过头来,唇边带上了一丝浅浅笑意,望着我问道:
“永远?”
我肯定的点点头,“永远。”
他望着我,慢慢的笑了起来,又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等到那绵长的呼吸从他的双唇中吐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阳光神情,调皮中带融一丝洒脱的对我说:“你是不是想知道四哥的那个秘密是什么?”
我捣蒜般用力的点点头。
他轻轻笑道:“其实也没啥,就是四哥在城外有一所秘密宅子。原本那儿住着一户人家,后来搬去了江浙,四哥便把空房子盘了下来,时常派人去打理打理,以备不时之需。但后来因我和四哥的生辰挨得近,便每年在这个时候约好一个日子,两人单独到那儿去喝酒庆祝一夜,晚上就歇在那所宅子里,第二天才回来。如此每年一次,我们已持续了好多年,谁也不知道这事儿,即便是去打扫屋子的老嬷和门子也不清楚那座宅子到底是啥用途。今儿你还是头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等到四哥病好了,你也将会是头一个在那个日子里到那里去的第三个人。”
我还没等他说完,嘴巴就已经张成“=0=”型,许久都米有合拢……
过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惊诧的大声道:
“你、你说的四哥的秘密就是这个?!就是指他在那里建了一个你们兄弟两人的爱巢?!”
天呐!413太高调鸟……不是其他CP可以比的吖!!
他闻言晴朗的笑了起来,瞪我一眼道:“啥爱巢呀,别瞎说,我和四哥可是很正经的……”
我愣愣看着他的表情,“都过夜了!还说你们正经?!”
“胡说八道的臭丫头!看十三爷怎么收拾你!”他笑着抬起脚作势就要踢我,我赶紧蹦跳着躲开,两人一路追到了前廊的侧首,他也没碰到我半分衣角。这时无死角帅哥同学撇起嘴角,故作不屑的轻哼两声,拍拍他大氅下的靴子,扬扬眉得意的道:“我告诉你,四哥的秘密可不止这一个,后头还有更厉害的呢!”“啊?还有什么?”我停下来好奇的问他。“去了你就知道啦!”他对着我眨眨眼道。看着他再没有一丝阴霾的开朗脸庞,天空虽然还在下着雨,却像已经放晴。我举起右手的小手指在他面前晃晃,笑道:“那说好啦,等你四哥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去!”“嗯!”他点点头,脸上闪过一抹清爽又可爱的表情,抬起手和我拉了拉勾。
待到放下手指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再往下半段楼梯,就可以穿过庭院走出大门。与他并肩站在楼梯口,隐约能眺望到贝勒府内昏黄的灯光,一排一排的在雨中接踵远去。刚准备与他就此道别,让他早点回家休息,忽有股凉风夹杂着雨丝吹来,令我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他立即凝住脚步,分开大氅,牵起我的双手合在他宽大温厚的双掌间用力揉了揉,又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微皱起一对分外帅气的浓眉,对我低声责备道:
“瓦儿,不是我说你,你别老是顾着别人,也要注意自各的身体。”
我抿嘴听话的对他点点头,心里好似有种无名的情绪在最柔软的地方悄声漫延……随即又从他掌中抽出右手,拍拍胸脯,向他表示本坚定的王道党人士“苦不苦,想想四四夺嫡路;累不累,花痴十三不是罪”的大无畏精神,他这才淡淡笑着松开我的手,慢慢的收回到了大氅里。
“那我先走了,你快进去吧。四哥就交给你了,改明儿我再来看你们。”
他交代一句后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我在台阶上按着裙子坐下,隔着重重雨帘看着他。只闻远处有几道钟声隐约响起,奏响了一地惆怅的涟漪。离开了他身边的温暖,视野里只有灯笼中淡黄的烛光染上了裙底的阴影。就这么默默看他往前走了几步,渐渐地,寒气又包围了身体。略微有些轻朦的画面当中,见他走到长廊之外,却停下脚步,深黑色的靴底在大氅的笼罩下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面朝着我慢慢一步步向后退着,又在远处说了一声:“走了。”我赶紧眨眨眼睛,在台阶上冲他挥挥手,道:“拜拜!”他终于转身离去。以为这次就是别离,但谁知他在往前走了两三步后,又突然转回来,一边潇洒的笑着摇着头,一边低声对我说:
“我不想走了,陪你一起照顾四哥去!”
看着视野里他越来越近的脸,我双手合十放在唇边,仰起头开心的笑了起来。心里、眼里、梦里飞舞的都是轻快的雨滴。
“嗯!”
谁说冷雨无情?在我们三人这里,雨也只有暖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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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因查资料需要在翻读雍正一朝的相关史料、小说、评论等。暂不谈雍正其人,只说前几天读到易中天《品人录》中“品雍正”一段,见有如下语:其实雍正也有温存的一面。他常常会在臣下请安的折子上批上一句:“朕躬甚安好,卿好么?”或“朕安好,你好么?”话虽不多,但语气中透着亲切,不是一般的官样文章。他也会和臣下说闲话,拉家常,絮絮叨叨,拉拉杂杂。兴起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比如:“好事好事!读此奏书之后而不高兴嘉奖的,除非不是皇帝。”或“李枝英真不是个人!大笑话!真笑话!”“传口谕给他,朕笑得了不得,真武夫也!”他还会在奏折上连批四个该字:“该!该!该!该!”真是爱憎好恶溢于言表,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完全不摆皇帝架子,故作圣人状。难怪史家公认,读雍正御批,犹有趣味,可以读出一个真实的雍正来。
——这段读至“朕安好,你好么?”时,我已忍俊不禁,不知雍正臣子面对如此朱批,如何作答?只觉得雍正原来也是个很可爱的男人,不仅可爱,还非常可爱。以至于我现在每天见了朋友,开口就是“朕安好,你好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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