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逃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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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是淅川人很看重的一个节日,各地都要在丹江河上举行龙舟赛,放河灯,纪念屈原。屈原不是淅川人。但是,屈原到过淅川,在淅川的岵山上写下了千古名篇《国殇》、《涉岵》等。岵山脚下,就是当年秦楚大战遗址。楚国将士在此抵御秦国的入侵,血流成河。淅川还是张仪诈楚的商於之地,有朝秦暮楚之说。所以,淅川人非常敬重屈原。我与毕国宝在这一天举行婚礼,就显得格外热闹。
这天早晨,太阳挂在魁星楼顶上,金灿灿的。一顶花轿,四个人抬着,吹吹打打地进了小胡同。本来,新社会,不兴坐花轿了,但是,我要求要坐花轿。毕家找不来轿子,用一把太师椅绑成了一顶轿子,上面系上了纸花,红红的,倒也好看。花轿前面,是伴娘白灵。白灵身穿红衣,手拿红伞,头戴红花,走在队伍的前面。轿子后面,是锣鼓班子。吹喇叭和笙的是父子俩,姓白,父亲叫大喇叭,儿子叫小喇叭。父子俩有个外号,叫“淅川第一吹”。从旧社会到现在,每年的唢呐大赛,父子俩稳拿第一。他们是三官殿人,与白顺阳是一个村的,离县城有100余里地。副指挥全大兴对徐贵丽说,国宝的喜事,必须让“淅川第一吹”来吹,这样才显得有气派。徐贵丽便给三官殿的供销社主任挂了电话,让他把“淅川第一吹”请来了。父子俩,身穿红色长袍,头戴红色礼帽,一个吹笙,一个吹喇叭,珠联璧合,边吹边行走在小胡同里。他们吹的是淅川民歌《对花》:
我里我出一呀嗯哎——吆哎——,
谁里谁对一呀嗯哎——吆哎——,
什么子儿开花儿哎吆那个吆!吆!
在呀么在水里呀咿呀吆哎?
仓才——乙才,仓才——仓
……
到了魁星楼下,父亲李算盘早已摆上了接路桌。全大兴走上前,端起接路桌上的酒,面向丹江,三鞠躬。全大兴鞠了躬,把就洒到了地上,算是敬了河神。李算盘走过来,拿出六个红包,发给“淅川第一吹”和抬轿的轿夫。这是规矩。女方必须给迎亲队伍中主要人发红包,就像是在美国必须给侍者发小费一样。众人进了院子,又吹了一阵子,便停了下来。
白灵一来到我家,就钻进了我的小屋里。白灵把门关上,说,准备好了吗?
我说,准备好了。
白灵又说,你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能不带的东西都不带。带去的东西是拿不回来了。
我知道白灵的意思。我早准备好了。三件新衣服,我全穿在了身上。我还穿了三条裤子,勒了三条裤带。虽然,有些热,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在外人看来,这是新娘子防止闹房的。

白灵说,毕国宝家的厕所在后院,后院有一个小门。你从后院出去,直接到观音庙,白顺阳在那里接应你!到了那里,我就帮不了你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我说,我知道。
白灵见安排停当,就打开门,到院子里吃饭去了。迎亲的早餐在女方家吃,只是象征性的,愿意吃就吃一点,不愿意吃就拉倒,没人让。全大兴见众人都放下了饭碗,对李算盘说,老哥,时辰不早了,请新人上轿吧?
李算盘说,好吧。
放了鞭炮,锣鼓又敲了起来,唢呐又吹了起来。母亲走了进来。母亲说,丹花,你这一去,可就是毕家的人了,你要时时处处多长个心眼,要多保重。母亲说着,眼里便水汪汪的。
我说,妈,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咋做。我走了,你也要多保重,要注意身体。女儿要是有啥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别生气,女儿会回来看你的。
母亲的泪水流了下来。我的眼有些发酸,要流泪,但是,我咬紧牙,硬是没有让泪水流下来。母亲养了我20年,我就这样走了。淅川的规矩,闺女出嫁,离娘要哭,可是,我没有哭。因为,前面的路还不知道该怎么走,我的心中还没有数。
母亲说,时辰到了,你上轿吧!
我出了门,白灵走过来。她把那把红伞撑开,罩在了我的头上。我们俩肩并肩,走出了大门。轿夫把轿杆子斜过来,我上了花轿。
全大兴扔掉了手中的烟嘴儿**,站在大门前,挺起了胸,大声道,门前喜鹊叫喳喳,大队男女笑哈哈。大街小巷开红花,喜事来到贵人家。今天是县人委会副主任毕家兴令郎与李家李大会计的二千金李丹花新婚之喜,感谢各位亲朋芳邻前来帮忙捧场。抬轿的——
众人大声道,在——
全大兴又喊道,准备好了吗——
众人大声道,好啦——
全大兴喊道,起轿——
轿夫把花轿抬了起来,一行人,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地向西大街走去。街道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全大兴脸上堆满了笑,见人就发烟,就发糖。人们笑嘻嘻地接过喜糖喜烟,夸全大兴又说成了一桩好姻缘。全大兴听着众人的夸奖,,脸上堆满了笑容。
我坐在花轿上,看着全大兴得意忘形的样子,心里道,你个龟儿子别高兴得太早,今天,你哭鼻子的事儿还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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