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墙绿柳人如织 第二十八章 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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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渔利
“哦?”七皇子饶有兴致地往前凑了凑,“照今天的情形来看,主谋是谁,我也能猜出**分。不过,若要将他扳倒……”
他瞟了一眼老神在在的丁瑞,故意停住话头喝了一杯酒,才又不紧不慢道:“扳倒他的法子或许不止三五种,却没有一种能够立竿见影。……记得你说过,这毒药若是按照正常情形蔓延,最多再过十日,父皇便该毒发而亡。虽然在你的药剂辅助下,父皇将这场装病的独角戏演得惟妙惟肖,但只要十日之后他还活着,我们的戏法便算是穿帮了。所以,现下的当务之急,不只要找出主谋,也不只是扳倒他这么简单。我们最大的难题,在于时间。”
丁瑞粲然一笑,以长指叩着额头道:“若不是你提起,我竟险些忘了。叫你的内线转告黄公公吧,我留下的那些药丸,可以不用再吃了,将剩下的尽数销毁便是。”
“什么?你是说……父皇不用再装病了?……可是后患未除,他若这样莫名其妙地不药而愈,你就不怕那主谋再使出什么更阴毒的手段来?”
“不药而愈当然不行!若要顺理成章地痊愈,不光要用药,还要用名副其实的仙草灵药。要让皇上在众目睽睽、群臣见证之下,奇迹般地药到病除。”丁瑞眯起黑眸,指腹轻轻摩挲着玉润地杯沿。忽然毫无预兆地提起另一个话题,“我一直奇怪,在我们抵达京城的前一天,易云飞忽然不告而别,你非但没有派人四处搜寻,居然连生气的模样也不见半点。这可不太像你一贯的脾气。”
七皇子苦笑着摇摇头:“不然你叫我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美人儿虽然看上去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身手和脾气却都是硬得很。她既已经打定了主意,纵使勉强将人抓回来,又有何用?”
说着,他点燃桌边的茶炉,一面将已经发冷地酒倒回瓮中隔水温煮,一面又道:“何况,易云飞素来不是行事武断任性之人,她这样做,定然有她的道理。总会给我们个让人满意的说法的。”
“哈哈,既有识人的眼光,又有容人的雅量。若论当今天下英雄人物,当非七皇子殿下莫属啊!”丁瑞的笑意中,故意掺杂了些起哄的味道。
七皇子睨了他一眼,板脸骂道:“这么紧要的时候,你还只顾着拿我贫嘴取乐不成?”
“这可冤枉我了,我分明是在帮你出主意啊!”丁瑞照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你莫非不记得了。易云飞走得时候。还留下一点东囊?”七皇子撕开随身地荷包挂件,从中取出两个只有寸把宽的素绸小袋,掂在手中道,“她在留书里不是说,只有十分危急之时方可拆开么?”
“那图谋弑君之人。眼看就要图穷匕见了。这样地情形还不算十分危急么?”
七皇子垂眸片刻。依言撕开第一个锦囊。却见其中只夹着一张纸条。上书四个簪花小字:刘邦斩蛇。
这本是《史记.高祖本纪》中记载地一段故事。
秦朝末年。刘邦率领500农民前往咸阳骊山修筑皇陵。可是连日豪雨耽误了行期。加之农民纷纷逃跑。按照秦律。纵使赶到骊山。也难免被杀头。刘邦见状。索性喝了个大醉。将余下农民也都一并放了。只留下十余个自愿追随他之人。待连夜行至芒砀山。忽见探路者慌张来报:“前方有大蛇挡路。”刘邦顶着酒劲道:“壮士行何畏!”当下孤身提剑前往。果见一条长约丈余地白色巨蛇。遂挥剑将蛇斩为两段。径自晃晃悠悠走了一阵。醉卧路边。待众人随后赶到。见白蛇被杀之地坐着一个老妪。正自失声痛哭道:“我儿本是白帝之子。化为蛇形横在路上。竟被赤帝之子杀了!老婆子怎不伤心欲绝?!”更为奇异地是。眼看着众人逼近。那老妪竟忽然化作一阵青烟。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大凡在历史上有点名气地帝王将相。总会流传下一些诸如此类地“天降异兆”。而且往往随着后世地演义愈发诡谲离奇。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地故事。委实算不得多么新鲜。更没有太多需要仔细琢磨地价值。
但是。七皇子却捧着这张字纸沉思不语。仿佛入定了一般。
片刻死寂之后,他忽然猛拍一下几案,由衷赞道:“好主意!真是好主意!”正自兴奋地抬眸欲语,却见丁瑞笑吟吟望着自己,一副早已洞晓的模样,不由得微微有些怔然。将手中纸条隔桌丢过去,闷闷道:“你……早已猜到了?”
丁瑞接过纸条,展开瞟了一眼,淡淡道:“虽不中,亦不远。”
“既如此,你可猜得出另一个锦囊中写的什么?”七皇子将余下的那只绸布小袋夹在指间晃了晃,眸间有些许探究,亦有些许挑衅。
丁瑞直起身,以扇端轻点着下颌,笑道:“单就眼前的投毒弑君之事而言,我们要做的无非两点。首先,是要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既能让皇上转危为安,又保证这一惊世丑闻不会外传。这一项,仅靠刚才那张刘邦斩蛇便能做到了。……其次,是拔出意欲弑君的主谋之人,从而杀一儆百永绝后患。可惜,这主谋是一只高贵显赫的鹬鸟,以你我目前地实力,纵使联起手来也拿他没有办法。唯一治得了他的,恐怕只有那只千年老蚌精了。”
七皇子将锦囊打开。见字条上果然写着“渔翁得利”,心下暗暗有些不快,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默然片刻,又道:“此话甚为有理。但我们又如何肯定,这老蚌精和鹬鸟不是一伙地呢?”
“问得好!若是今日没有去那宫女贬黜之地,对于这件事情。我也是没有十足把握地。”丁瑞敛去笑意,压低声音肃然道,“那个死去的宫女,根本不是得了伤寒之症,而是被人下了毒!”
七皇子露出讶然之色,思忖片刻,说道:“宫闱之中历来人心险恶阴谋丛生,这宫女地遭遇虽然凄惨,却也并不算稀奇。”
“没错!真正稀奇的,不是中毒身亡地宫女。而是这种大罗金仙也看不出半点破绽地毒药。中此毒者,症状与伤寒无异,而且三五日内便会毒发身亡,干净利落不留半点痕迹。若要取人性命,这种毒药实在是百无一漏地上上之选。……据我所知,这种毒药仅为三十年前一个江湖异人所有,但此人已死去多年,绝不会跑到禁宫之中给一个宫女下毒。不过,倒有迹象表明。此人在世时曾与我们的刘太师有过些许交往。”
“你是说,这下毒之人与刘罡有关?……”七皇子性急插进话来,却又疑窦丛生地摇摇头,沉思着喃喃道,“可是,位高权重的当朝大员,为何要对一个卑微宫女下手?”

“正是怀着这个疑问,我以查找病源为由,见过了那个管事的女官。从她嘴里问得,这宫女之前是隶属于华皇后宫中的。平日只做些外屋和院子的洒扫杂事。但前几日,华皇后在御花园中赏菊,偶然支使她去房里拿了件衣服。回来之后不久。她便毫无预兆地病倒了。”
听到“华皇后”这三个字,七皇子不由得暗暗咬紧牙根。甚至有些失神了。当年,他的生母王贵妃。正是被华皇后阴谋陷害当众棒打,最终郁愤而死。对于此事。皇上本是隐约知道些实情的,却也硬着心肠未加深究。寻其根源,无非是因为华皇后背景十分雄厚,乃是已故刘太后和太师刘罡的亲外甥女。
虽然时隔多年,忆起这段旧怨,七皇子还是几乎难以自持。扶在几案边地手因着过度用力,指节间泛出惨淡的白色。
丁瑞会意地叹息一声,探身轻轻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看着他紧绷的面孔逐渐放松下来,才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正是这件事情让我最终肯定了,投毒弑君的主谋不是刘罡。而且,刘罡根本不赞成这样做。……”
七皇子的面色仍有些发白,神情却已镇定许多,微微颔首道:“不错。依刘罡的性格,若真要除掉父皇,定是选择这种见效奇快的毒药,不给我们留下半点翻盘的机会。更何况,从刘罡二十余年来地种种表现来看,他对财富的贪婪,远远大于对权势的渴望。父皇在位,正是他得以安稳积累财富的最主要前提。若父皇驾崩,且不说到时候太子是否真的会任他摆布,单说以田如隽为代表的地方势力,以及除去京师周边之外的军队武装,就足够他手忙脚乱一番了。……同样的道理,指使投毒的也绝不会是田如隽,否则便等于将京师重地的主动权拱手让给刘罡。纵观全局,能够从父皇驾崩这件事情上获得好处地,就只有一个人而
丁瑞浅笑补充道:“我还听说,刘太师是个掌控**极强的人,容不得半点质疑和背叛。对付存有二心的下属,纵使是鞍前马后服侍他多年地亲信,也从来不曾留下活口。试想,一个人多年来都看着这样一位主子的眼神小心行事,然而终于还是忍无可忍想自立门户了。如果这人够聪明地话,在暗地招兵买马培养死士的同时,总要保留下那么一两件保命护身符地。”
“哈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果真是条两全其美的妙计!来,就为了这条妙计,我们好好喝几杯!”七皇子给彼此斟满温热地美酒,也不谦让,先自端起杯来一饮而尽。
觥筹交错之间,七皇子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用筷子柄捅捅丁瑞道:“喂!我倒有些奇怪,你我二人费尽心思谋划了今日皇宫之行,又正好遇上这许多巧合,才总算把事情理了个明白。易云飞她连京城都没有来,却是如何猜预先就猜中谜底,还写在锦囊之中给你我提醒的?”
“你是在问我吗?”丁瑞指指自己的鼻子,苦笑道,“我若能答得出来,便不是丁瑞,而是易云飞了!”
说着,将身子一歪靠在桌旁软垫上,信手拨开车窗上的纱帘,望着窗外湛蓝高原的天空和日渐萧索的树影,幽深的黑眸间渐渐凝聚起浓郁的惆怅:“……或许,她是真的很不情愿去皇上面前,与我一同演那出浓情蜜意的假戏码
七皇子还沉浸在自己的疑问之中,并没有察觉丁瑞言语间的异样,仍旧蹙着眉尖问道:“那……你可知道,她这样急匆匆的走了,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
这一次,丁瑞没有回答,而是勾起一抹朦胧而莫名的笑意,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梦呓般喃喃道:“这个季节,正是江南膏蟹肥硕鲜美的时候。若还待在捷州,日子该过得很逍遥吧?……”
三日之后,早朝之上。
忽有几只白鹤大叫着掠过朝堂,并在宫殿台阶上掉落下一朵碗口大小的灵芝。
文武百官惊讶至极,山呼万岁,皆言此乃天降仙草于世,是天下富足国运昌隆的大吉大瑞之兆。
皇上闻言大喜,命内侍将此灵芝拿去煎成汤药,当着群臣服下。不过半月,抱病多时的龙体便完全康复,而且红光满面中气十足,精神更胜往昔。
在后世的多部史书中,这段奇事被演绎得愈加曲折动人,甚至被认定为后来三百年太平盛世的最初预兆。
一个月后,仍旧是早朝之
时任钦差大臣的太师刘罡出列奏本,弹劾太子数年来伪作恭顺仁孝实则凶戾贪婪,暗中指使门客强抢民女巧取豪夺,致使多户无辜平民惨遭家破人亡之痛。刘太师的奏折中,详细记载着太子的种种罪状,每条每列皆有据可查,人证物证俱毋庸置疑。
皇上雷霆震怒,当朝宣布免去其储君之位,并派兵封抄府邸,交付有司查办。
但是,事情还没有到此为止。
在查抄太子府时,竟意外发现了一间密室,其中装潢布局与金銮殿毫无二致,黄袍龙椅一应俱全。如此一来,太子的头上便又多了一条“意图谋反”的罪名。
然而,考虑到皇上的感受和本朝的面子,此事并没有大张旗鼓公之于众,只在当天午夜时分,给大牢中的太子秘密送去一张圣旨和一杯鸩酒,便完全宣告终结。
经过这一变故,昔日车水马龙的太子府,骤然间变得萧条凄冷门可罗雀。而那些曾聚集于此高谈阔论的门客死士,也都在一夜之间四散而空。
不过,多年之后,民间亦有传说,太子并没有真死,而是在心腹的接应下逃了出来,于某处深山古刹中剃度出家,伴着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至于那段投毒弑君的宫廷内幕,却彻底湮没在无情的时间里,自始至终不再有人提
话说,在漆黑的夜晚,肥猫一个不小心又把vip章节发错了,只好等白天找责任编辑改题目。
但是,震惊地得知,原来的责任编辑不在这儿干了,而新的责任编辑……肥猫到现在还没找着是谁……
真抱歉,一直拖到现在,只好先把两章合在一起发上来。亲们凑合着看吧。
话说,这是本卷的最后一章。“朱墙绿柳人如织”到此完结。
但愿明天管理员能给我回复,8然,就木有办法建立新的vip卷啊55
ps:最后这一大段罗嗦是肥猫用修改功能添加的,8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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