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爷的早饭，摆在了菊园的花厅里。
满园的菊花，都胀着圆鼓鼓的花蕾，虽然还没有完全绽放，园子里已经隐约闻得到凉凉的清香。韩大爷很爱闻这种清冷的味道。所以一到秋季，他就恨不得整天泡在这菊园里。
韩大爷极其讲究养生，因而特别重视早饭。韩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在用早饭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被打扰的。
但是今天，却偏偏有人不识相，一路气喘嘘嘘地冲进来，甚至还不小心踹倒了几盆名贵的菊花。
韩大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粥碗，如玉如冰的白瓷重重磕在木桌上，发出清脆而不祥的响声。
来人分明哆嗦了一下，却还是强提着胆子，颤巍巍地禀报道：“老爷，敏州的陈朔陈三爷他，他……他疯了。”
“疯了？”韩大爷脸上的火气渐渐褪去，眉头却皱得更紧。
陈硕，一想到这个名字，韩大爷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张泛着油光的肥脸，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都透着蛮横和粗俗，令人打从心底里生出厌恶。
虽说是同为一个主人效力，韩大爷却极看不上陈朔这号人，更加看不上他办事的风格和手段。据说有一次，为了吞并城郊一个织布的小作坊，陈朔竟然支使几个地痞半夜上门，打断了房主的一条腿，还强暴了房主的老婆。衙门追究下来，他便花了点银子找人顶罪了事。
在韩大爷看来。这简直与街头的泼皮没有区别了。
韩大爷是个推崇优雅地人。他觉得，作为一个人若是有品位有格调，即使是干杀人放火的勾当，也该干得优雅。
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陈朔地死活。韩大爷并不十分关心。韩大爷真正关心地。是陈朔手里握着地。敏州城及其周边地纺织印染生意。
对于主人地行事风格。韩大爷自觉很是了解。主人并不在乎为他做事地人是谁。只在乎这人能不能达成他要求地结果。小半年以前。梅州地赵老板家里出了意外。主人连提都没屑于提。只发话将赵老板地生意分给了周边几个地界地牵头人。照此看来。若陈朔这次真地废了。韩大爷便极有可能趁机分得一大杯羹。
念及此。韩大爷瞟了一眼前来报信地贴身仆从。威严地沉声吩咐道：“陈朔是怎么出事地。详细说给我听。”
仆从暗暗舒了口气。恭恭敬敬答道：“回老爷地话。刚从敏州来地消息。说陈三爷……陈朔他。七天之前出去消遣了一趟……”
消遣？韩大爷冷冷哼了一声。暗道：那个土包子能懂什么像样地消遣。不外乎是逛妓院进赌场罢了。遂带上些鄙夷地神情。继续听下去。
“……据说。那天陈朔兴致不错。晚上喝得多了。是被家丁抬回去地。当时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但是到了第二天。陈朔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两个眼睛直勾勾地不看人。嘴里净叨咕些听不明白地话。谁要是离他近了。他扑上去就是一口。陈府里地人都说。陈朔是被什么狐狸大仙之类给觅上了。和尚老道地不知道找来多少。却没有一个顶用。而且。眼看又快到每年交账地时候。敏州那些下属铺面地掌柜都急得什么似地。眼看就乱成一锅粥了。”
韩大爷面无表情地定定坐了一会儿，道：“去把邱账房找来。”
虽然表面上只是个小小的账房，邱账房却是韩大爷心腹中地心腹。这人长得又白又胖，笑起来一团和气，像极了画上的大肚弥勒佛，实际却精明狡诈地紧。韩大爷管辖下的所有买卖，最后都是汇总到他这里。每年交给主人审阅地账目，也都是他照着韩大爷的意思一个人做出来的。
“老邱，今年的账面怎么样？”韩大爷喝了一口用上好胭脂米熬成的红枣莲子粥，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老爷，好看的紧。净赚比去年多了六十万两。”邱账房谄笑着躬下身子，两颊的白肉微微颤动着，像垂下两块嫩豆腐。
“还不够。你想办法弄得更好看些。还要抓紧一点，今年我们得尽快交上去，越快越好。”韩大爷想了想，又问道，“敏州那边和我们有往来的生意，占得上陈朔手里总额的几成？”
“应该……不到四成。”
韩大爷再次皱紧了眉头，这个比例显然不能让他满意：“剩下那六成，都是和哪里的？”
“有四成多是和濠州，剩下的不到两成，零星分散在周围的几个州府。”
“濠州？那个鸟不下蛋的地方，怎么会占这么多？”
“回老爷，濠州人工和原料都很便宜，离敏州又近，绝大部分生意都是在敏州消化。要不是那里的民风懒散，估计还会更多。”
韩大爷哼了一声，默然沉思半晌，低声道：“去把付小汀找来。”
付小汀投奔韩府的日子并不算长，只有四个来月，却足够引起韩大爷的关注。
付小汀平日不算是个很爱说笑的人，但在关键时刻提出的点子，却总是非常对路。而且，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情不自禁地加以信任和依赖。
韩大爷详细调查过他的背景，也多次暗中对他施以考验，结果都非常令人满意。饶是如此，本着谨慎起见，还是一直没有委以要职。
但这一次，机会稍纵即逝，韩大爷几经盘算，最终还是决定赌上一把。
“不得已只能兵行险着，但愿这小子不要让我失望。”韩大爷暗自这样想着。
千里之外的京都。紫禁城中。
近来，伺候皇上早朝之后用膳，成了内务总管黄公公最犯怵的事情。
皇上自两个月前患病以来，吃得一天比一天少，身子一天比一天差，脾气却是一天比一天大。
尤其最近改在早膳之前服药，那么大个儿的药丸子先连着嚼上两个，纵使再吃天仙玉露，进到嘴里也是苦的。天天如是，就算是耐心绝顶的神仙也要抓狂了，更何况向来没什么耐心的皇上呢！
这不，刚端起冰糖燕窝粥喝了一口，就铁青着脸连粥带碗一起摔在地上，屋里的人顿时“噼里啪啦”跪倒一片，抖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半声。
黄公公暗暗叹了口气，硬着头皮上前劝道：“万岁息怒。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虽然苦了些，却对您的病症有莫大好处。老奴斗胆，请万岁千万以龙体为重，莫要轻动肝火。”
对这位在后宫将近五十年、先后侍奉过两代天子的内务总管，皇上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当下收了些怒火，却还是赌气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苦药丸子朕不知道嚼了多少，病症却一点没见好转，又何必凭白受这份闲罪？”
“病来如山倒，并去如抽丝。近来万岁的气色眼见着一天天好起来，但龙体娇贵，想彻底康复不留病根，总要花些时日慢慢调养的。”
皇上闻言，也不好再发作，便只背桌而坐沉着脸不说话，对这满桌膳食，更是连瞧都不瞧一眼。
众人就这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僵跪在原地。正尴尬间，忽闻内侍来报：“七皇子殿下和原梅州知府丁瑞丁大人求见！”
一听这话，跪在地上的诸位均暗自松了口气：既有替罪的来了，这一劫，便算是渡过去了。
皇上冷冷笑道：“好啊！逼朕白白吃了一个月苦药丸子，居然还敢自己送上门来！传旨，宣至御书房见驾！”说罢，径自起身，头也不回地气呼呼去了。
对没有任何经济细胞的肥猫而言，这一章实在写得愁肠百结几度欲死。改来改去，也只能是这样了。如有不妥之处，还请亲们多多提点多多担待。叩谢！
祝大家七夕节快乐，桃花一坨坨哦！(*^^*)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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